《他似光风霁月》一条咸水鱼

8、第 8 章

　　雅南今天要拍的一场戏是重头戏，男女主互相深爱又各有立场，互相都以为彼此身边有了其他人，爱不得恨不能，你来我回的争斗更是令人疲倦，却找不到结束这种局面的转折点——今天就是这个转折点。

　　沈曼以男主女伴的身份参加这场商业宴会，女主一直误会男主已经移情别恋，沈曼却知道了男主深爱的是谁，只是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放手。一个意外二人齐齐落水，男主毫不犹豫救起女主，却没有管对外宣称的爱人沈曼，男女主终于摊开内心，互诉衷肠，确认了对方的感情。

　　然后理所当然地让沈曼这个炮灰领便当下线。

　　前面的剧情已经拍完，正好夜幕降临，便转场去了泳池边拍落水戏，好在现在是夏天，即使落水也不会太难受。一切准备就绪，导演一声令下：
　　“action”

　　“有人掉水里了！”

　　觥筹交错间，突然有人惊呼，谢宜峥眼见一金一白两个身影齐齐入水，来不及多想便飞奔过去，扔掉外套就往里跳。

　　“卡！”

　　雅南在水中一把推开沈坤，原来沈坤跳下去捞错了人，一双咸猪手还有意无意地碰到了雅南的胸，如果不是导演即使喊了卡，她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吐到沈坤身上。

　　平心而论，其实沈坤长得还不错，眉眼精致，面无表情的时候特别能唬人，所以才能因为一部偶像剧大火，只是见识了他的真面目，雅南再看他怎么都觉得做作油腻。

　　她不再忍气吞声，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沈坤却根本没有把她小小的抗议放在眼里，只是对着导演却不以为意地笑笑：“抱歉导演，晚上他们俩衣服颜色有点像，我认错人了。”

　　这一副正人君子且自认为自己很有魅力的模样，实在让人噎得慌，想着还好马上就要杀青了，大庭广众之下他也做不出什么。

　　另一旁的毛妤雪脸色也不大好看，只是没有发作出来，雅南觉得奇怪，毛妤雪这次实在是老实得过了分，难道真是因为已经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岸上旁观的林安一张脸色黑成了炭，可能别人没有注意到，他却看到了，这个沈坤，分明是直奔雅南去的，看这蓄谋已久的咸猪手，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越看他越不顺眼，索性走到一边，拨了一个电话：“今晚有个大新闻，你拍不拍……”

　　林安再回来的时候，那边已经准备好拍第二遍了。

　　谢宜峥毫不犹豫跳下水，想也不想地将吕昭钊捞起来，完全想不起还在挣扎的沈曼。

　　完全不会水的沈曼在水中苦苦挣扎了一番才被人救起，她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惊险中走出来，呆呆地半撑着身子，神情落寞又无助，救她的男子此刻也浑身湿透，却一再问她是否有事，就连一个陌生人，都向她递来温暖，而另一边的谢宜峥却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只紧紧抱着吕昭钊，再也不愿放开。

　　沈曼茫然地看着那边的情形，一颗心痛到失去感觉，自己真傻，明知人家才是神仙眷侣，却总是不死心地想着，他们已经分开很久了，自己也陪了他这么久，总能换一点感情吧，却没想到，他当真只是逢场作戏，而自己却入戏太深。

　　这些年自以为是的情根深种，感动的只是自己而已。

　　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强忍着泪水，朝那边走去。

　　“谢宜峥。”

　　听了这声，谢宜峥才想起沈曼似的，略放开怀中的女人，抬眼望其。

　　沈曼一向极尽温柔地唤他“宜峥”，从未有过这样的语气，决绝到似乎用尽了力气，他看见浑身湿透的沈曼，身上这件纱裙还是他陪着她去买的，那天他只是随便指了一套说好看，她就高兴得不得了，后来的几天一直嘀咕要配什么鞋子，戴什么首饰，梳什么发型才好配这条裙子。

　　而现在她浑身湿透，纱裙被水浸湿，厚厚地挂在身上，再看不出缥缈的样子，精心梳理的头发此刻散乱开来，粘湿地贴在一张苍白的脸上。

　　“谢宜峥，你明明知道，我才是不会水的那一个……”她极力忍住泪水，一厢情愿的人，连质问的话，都说得仓惶且心虚。

　　谢宜峥别开眼：“沈曼，我当时并没有想这么多。”

　　他似乎也下定决心要给她一个了断，继续说道：“我也以为自己能够忘了她，她不如你温柔体贴，很多时候都是个满身是刺的小刺猬，刺了我一身伤，这伤也结了痂，上了锁，除了她没人能治。当年她伤我至深，我恨极了她，想着若有朝一日她能回来，我定要……定要……后来都渐渐忘了我要怎么惩罚她，只是盼着她能回来就好。这些年我活得如同行尸走肉，看到她的时候，才找回了魂。”

　　他连说这话眼中都没有半分放在沈曼身上，只深深地望着怀中的人，过了一会儿，见沈曼没有动静，便抱着吕昭钊站起身来，也不再看她，说道：“去换身衣服吧，你是真正的公主，不该这么狼狈。”顿了顿，又继续说：“也不该浪费在我这样的人身上。”

　　语毕，便抱着怀里的人离去。

　　身后的沈曼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泪如雨下，她一向柔弱，抓住了一个人，便只知道如同菟丝花一般依附着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明明一颗心已经痛到失去知觉，偏偏那痛中又生出一股子力量，让她果真如公主一般站直了身体，留下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卡”

　　导演满意地点点头，高声说道：“沈曼演得不错。”

　　那头的雅南却久久没能从情绪里出来，蹲下身无声地流泪。

　　沈坤和毛妤雪的助理第一时间拿来干燥的大毛巾为自己的艺人擦干，只有雅南小小的一团缩在那里，安安静静的，连哭都没发出任何动静，像没有主人的小宠物。

　　虽然知道她只是没有出戏，不是真的难过，但林安的心还是不免得揪了一下，脚比头先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拿着毛巾站到了她面前。

　　他有点想抱住她，然后摸摸她的脑袋，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所以他只是礼貌地把毛巾递过去，然后把想说的话都藏到眼睛里。

　　雅南抬头，泪眼模糊中，看见林安的脸，逆着光，看不太清，只是他的神色晦深，眼中似乎藏着万种情绪，雅南看不太懂，又似乎能明白他的心情。

　　这个摄影棚灯火明灭，周围的人声光影都是幻象，只有他和他背后的光是真实存在，而他又比背后那最大的补光灯再耀眼百倍。

　　雅南接过毛巾，情绪平稳了许多，只是一双眼睛还是通红，林安害怕她会问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又为什么这么冲动跑过来给她递毛巾这之类的问题，他的脑子正在飞速运转，试图给自己这一系列的行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她并没有问，林安松了一口气。

　　雅南默默地擦拭着自己，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语气软软糯糯的，听着有几分可怜，说着：“我刚刚有点入戏太深了，是不是哭得特别丑？”

　　林安果真认真地看了看她，一双漂亮的狐狸眼此刻红通通的，还带着水光，望过来可怜巴巴的，鼻尖通红，衬得那脸白得透明，怎么都跟丑沾不上边。

　　但林安却轻轻点了点头，便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脸上浮现出懊恼又无措的神情，急急忙忙地将头埋了下去，似乎生怕再被林安看到这幅丑陋的模样。

　　知道林安笑出来，雅南这才发觉到自己被捉弄了，嗔了他一眼，但看到他笑得轻松，也不由得跟着笑了出来。

　　这时却听见一个暗含兴奋的女声，叫到：“林安老师！”

　　两人转过头，便看见正一脸尊敬又兴奋地毛妤雪和沈坤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向林安打招呼：“林安老师您好，我是妤雪，听说下午您就来了，只是我一直有戏没能跟您打招呼，能在这里看到您真是太开心了，您是我的偶像！”

　　沈坤也恭恭敬敬地向他打招呼，一副后辈的样子：“林安老师您好，我是沈坤，没想到能在片场看到您。”

　　林安又恢复了娱乐圈老前辈的样子，点点头，回道：“你们好。”

　　毛妤雪又靠近了两步，林安不动声色地向雅南挪了挪，听那女演员接着说道：“我真的特别喜欢您，不知道能不能和您合个影呢？”

　　林安面上依旧看不出情绪，温和地拒绝：“抱歉，因为是私人行程，可能合影不是太方便。”

　　毛妤雪有些失望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真是含羞带怨，比她跳舞演戏时的表情管理好多了，雅南乐得看热闹，却听沈坤突然问道：“林安老师看样子好像和雅南认识？”

　　还没等林安开口，雅南便硬邦邦地回他：“我哪能认识林安老师呢，前辈好心来给我递个毛巾罢了。”

　　他们倒也觉得这样很合理，毛妤雪看起来是真的蛮喜欢林安，继续问他：“听说林安老师和导演是老朋友了，这次会为这部戏制作主题曲吗？”不说献唱，林安最近这些年连为影视剧写歌都没有过了，以往他的贴片歌无一没有成为经典，甚至带动了剧的火热，从未失手。但显然请动这尊大佛不仅需要钱，更需要情面。如果他能看在和导演的交情上为这部戏写歌，那这剧就火了一半了！

　　毛妤雪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不然为什么他一个天王要巴巴地跑到这里来探班。

　　林安摇头：“据我所知，这部戏已经有了很好的音乐制作团队。”

　　毛妤雪难掩失望：“好吧，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和林安老师合作。”

　　这样说了几句，沈坤和毛妤雪就要去拍下一场互诉衷情的戏了，雅南今天的戏份已经结束，便换回自己穿来的衣服，卸了妆，披着头发准备收工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