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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再相遇 ...

  •   此时,尤氏,凤姐在外头启道:“筵宴齐备,请贵妃游幸。”

      已而至正殿,谕免礼归座,大开筵宴。贾母等在下相陪,尤氏,李纨,凤姐等亲捧羹把盏。酒过三巡,元妃乃命传笔砚伺候,亲搦湘管,择其几处最喜者赐名,又命众姐妹并宝玉为大观园题诗。

      元春写了几句后,坐在凤椅上歇息,眼中却不错漏地看着众姐妹的一举一动。

      众姐妹写了诗呈上去,贾妃看毕称赏一番,笑道:“终是薛林二妹之作与众不同,非愚姊妹可同列者。宝玉的诗呢?”

      太监忙回道:“二公子依旧在作诗,娘娘方才嘱咐他全做一遍呢。”

      元春点了点头,挑出了一副“万象争辉匾”额笑问道:“这是哪位姐妹所做,瞧上去有些敷衍之意。”

      采女拿了上前当众读道:“名园筑出势巍巍,奉命何惭学浅微。精妙一时言不出,果然万物生光辉。”

      探春心中咯噔一声,这是自己所做,作诗并非自己所长,可这种御制诗不都这般吗?贾妃特特选了自己的出来,恐怕是没安好心。

      贾妃笑道:“满篇并无一字景色,只是写了自己的学识不足,也不知是假谦虚还是真不足。”

      这话便说得有些重了,当场气氛便有些凝滞。

      采女上前一步,冷着脸问道:“娘娘问话,怎么不答?”

      探春上前跪下道:“回娘娘的话,是臣妹所做。”

      王夫人露出了很解气的表情。

      薛宝钗在一旁露出了羡慕之色,果然权势的威力大得很,三妹妹从前如此倨傲,也不得不跪下向元春低头。

      贾妃微笑道:“原来是三妹妹的大作。”

      探春一时忍不住道:“回娘娘的话,匾额上头都写着名字呢。”

      匾额的下方分明写着“臣妹探春敬上”六个大字,可元春偏要当众问了出来,摆明了是与自己过不去。

      采女上前叱道:“大胆,娘娘的话也敢驳回。”

      贾妃淡淡笑着,并未阻止采女呵斥探春。

      探春磕头道:“臣妹只是陈述事实,不敢驳回娘娘的话,臣妹才疏学浅,日后必定每日自省其身,学文习字修养身心。”

      探春索性直接承认了自己才疏学浅,难不成在省亲中,贾妃还能治自己的罪?

      贾妃淡淡嗯了一声,半日方道:“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我们是公府,女子学些诗文琴棋是应当的,就是账目管家也要学起来才好,今后出嫁了也不至于被人骗了去,妹妹虽然是庶出,但是也不能堕了我们公府的威名。”

      探春心中已然明了,必定是王夫人与贾妃说了什么。自己虽然满肚子的话要反驳,可元春地位超然,自己又能说什么,只能不断磕头罢了。

      贾母吩咐李纨道:“回头让三丫头每日抄录一张大字,再抄录古人的诗十首,你好好收着,下回娘娘省亲之时是要看的。”

      探春心中感激,到底是老祖宗,处处为儿孙们着想,一张大字十首诗算得了什么,不过几炷香几盏茶的功夫便有了。

      元春见祖母发话,倒也不便继续深责,只得吩咐道:“起来吧。”

      探春谢了恩,低头站在一旁姐妹丛中。迎春握了握她的手表示安慰,另一旁的湘云只撇了探春一眼,并未做声。

      此时,贾妃的眼睛并未看着探春,只看着作诗的宝玉,似乎宝玉有些不得力,一下子让他写五首是不是多了些?元春有些担心,毕竟自己只有这么一个亲弟弟,若是伤了身子或者是丢了面子,都不是明智之举。

      贾妃沉吟着,只见宝钗悄悄推了一下宝玉,指点着诗卷上的某处,说了几句什么话,便抽身走开了。转眼又见黛玉上前,吟成一律,写在纸条上,搓成个团子,掷在宝玉跟前。

      贾妃心中好奇,吩咐宫女抱琴道:“你去看看,你宝二爷和两位表姑娘在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抱琴悄悄上前道:“回娘娘的话,方才宝二爷写了一句绿玉春尤卷,红妆夜未眠,宝姑娘提醒二爷说是娘娘不爱绿玉二字,让宝二爷改成绿蜡。”

      “嗯?”贾妃微微抬眸,宝钗倒是心细,方才自己将红香绿玉四字改成怡红快绿,便落在她眼中了,看来是个有心的女子,怪道母亲满意。

      抱琴又道:“林姑娘代宝二爷写了两首诗,方才那纸团是林姑娘给宝二爷的小抄。”

      贾妃不由得好笑又好气,在自己眼皮底下,林黛玉也敢如此放肆,好在是自己,若是周贵人或是别的嫔妃,岂有不治一个不敬之罪的。

      看着落落大方,如若无事的宝钗,再看看一身病弱的林黛玉,贾妃心中也有了决断。若是宝玉要袭爵走仕途,恐怕还是得有个规劝的人在身旁。

      宴席正式开始了,舞台上新买来的女子在挥动水袖歌舞,舞台下女眷们在争相献媚贾妃,尤其以薛姨妈为最。

      探春看了心中一阵烦躁,借口更衣出了正殿,从里头绕到了园子深处,只见黄花满地,白柳横坡,小桥通若耶之溪,曲径接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激湍,篱落飘香,树头红叶翩翻,疏林如画。

      探春心意微微平静了些,回想今日之事,不由得暗中猜测,必定是王夫人说了自己母女的坏话,故而贾妃当众给自己没脸。

      探春看着溪水东流,想到贾府总有一日如这东流之水,渐渐的衰败了下去,不由得发怔起来。

      隐约间,听到两个男子的脚步从山石那头传来,还有低声的耳语笑声。

      若是平日,探春是听不到两人说话的,只是大观园修缮期间,找了一个奇人来修缮,这山石建得颇为奇特,在探春的位置上,声音竟然能放大。

      今日探春独独站在了这个位置,若是偏离一分半分也听不到分毫。

      “这贾府也不过如此,女子一个个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无趣得紧,倒是周贵人府上有几个能入眼的,朕要了来给你如何?”

      另一个男子回道:“臣弟不敢当,臣弟是个无夫妻缘分的,皇上先后赐了两个王妃,都不幸去了,真真不敢祸害良家女子了。”

      先头那男子低笑道:“女子不过是玩物罢了,何须当真,此次朕与你出来,不寻几个上好的女子回去,如何能平了心意。朕与你说,周贵人府上的一双表姨妹子……”

      探春并未听进去一字一词,头中轰隆隆作响,心中如打鼓一般,血直往头上涌去,方才那个熟悉的声音,不是南安王宗恒又是谁?

      这一世,自己竟然在大观园提前遇到了他。

      这声音如此熟悉,在耳边萦绕,探春浑身颤抖,真的……真的自己又见到他了,而且是提前见到他了,隔着一世见到他了,探春内心的欢喜、激动、惶恐交织着。

      宗恒,是你吗?

      探春有片刻的失神,尔后便迅速清醒,听方才的话语,似乎宗恒身边的另一人,是当今圣上宗忱。

      宗忱是先帝的庶子,先帝前年驾崩后,宗忱登基为皇帝,当然他登基过程较为曲折,听说是在当年的大将军王支持下才上位的,不然也不会有仁亲王、义亲王造反之事。

      探春心中火光电石一般分析着,他们怎会在此?

      必定是贾妃今日省亲,皇上和南安王看着稀罕,便跟了出来,只不过为何不曾听元春方才说起呢?难道元春也不知道?

      贾府之人若是知道皇上驾临,岂能不举家接驾的?莫非是微服私访?

      由不得探春多想,眼前唯有度过一时的困窘才是,山石前头光秃秃的,此时已无处可退,亦无处藏身。

      探春放重了脚步,假装寻人笑道:“宝姐姐,你去了哪里,可莫要藏在草丛里头被蛇咬了才好,我知道了,必定是在山石那头对不对?”

      石洞中的两人没想到有人,俱是一怔。

      皇帝低声笑道:“说女子便来了女子,我们出去看看。”

      两人躬身出了山洞,见眼前一女子身着红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拿着一把象牙雕的扇儿,似乎在扑蝶又似乎在寻人。

      皇帝低声笑道:“虽然不及周贵人的表姨妹子那般国色天香,却也有几分别样姿色。”

      宗恒低声道:“这是贾妃府上,贾妃是荣国公之后,并非周贵人府上普通出身。”意思是提醒皇帝收敛些。

      皇帝嗯了一声,荣国公和宁国公到底是打过仗的,不比文臣可轻易侮辱,不见当年的大将军王,至今在监牢里头也不肯低头,但是若是这女子出色,自己也不妨玩笑一番。

      探春见两人出来,为首的一人眉眼猥琐,宗恒却煌煌如日,两人身上却俱是小太监的装扮,不由得放心了几分,原来真的是微服私访。

      探春压抑着心跳,看向宗恒,目光清澈澄明。

      我终于见到你了,可是你还记得吗?

      上一世和我的许诺,今生今世还作数吗?

      宗恒也看向探春,觉得这女子似乎在哪里见过,心中嘀咕道:如何是旧相识一般,撇开容貌不说,这眼神带着几分关切,几分问询,盈盈间别有一番动人之处。

      皇帝在一旁嗤笑道:“这是对上眼了不成?”

      探春心中一紧,此时可不能失态,更不能认出皇帝的身份,不然自己危矣。

      皇帝宗忱是个喜怒无常的暴君,前一世元春的死,据说是拜他所赐,还有贾府被抄检更是他下的旨意,想到前世自己和宗恒在南安过得提心吊胆,探春的怒火不由得升起。

      如今他竟然假装成太监,就怪不得自己了,先骂一顿再说吧。

      探春回眸冷冷道:“放肆!你可知我是贾妃娘娘的亲妹妹,你不在姐姐跟前伺候,居然在此乱闯,谁给你的胆子,若是姐姐知道了,你该当何罪?”

      皇帝宗忱平时被追捧惯了的,哪里受过如此气,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宗恒连忙拉扯了他一下,提醒他如今是微服私访。

      探春冷冷道:“不过一个小太监罢了,就算你是姐姐宫中的大太监又如何?不过一个奴才秧子。”

      宗忱看了看自己的太监衣裳,又见宗恒拉扯自己,怒火顿时烟消云散,倒生出了几分微服私访的乐子。反倒笑道:“贾妃娘娘平日柔和,想不到亲妹子却如此跋扈,好,好好。”

      方才元春当众给自己没脸,探春正好要报仇,哼了一声道:“在宫里谁不柔和?我在宫里我比她还柔和呢,做给皇上看的罢了,私下什么样儿谁知道呢?”

      宗忱搓了搓手笑道:“说得极是。”

      自己后宫里头的女子或是温柔,或是妩媚,或是娇弱,并没有一个直率的女子,宗忱有几分见猎心喜的意思。

      探春见宗忱眼中有几分色迷迷,心道不好,冷哼一声道:“姐姐是正室夫人的嫡女,我不过是小妾生的庶女,庶子庶女如何能同嫡子嫡女同日而语。公公你说是也不是?”

      有前一世的经验,探春知道,皇帝宗忱的生母是宫女,最恨的便是别人提嫡字。

      果然皇帝见探春提及嫡庶,色心收了,不由得眉头一皱道:“嫡又如何?庶又如何?”

      “嫡便是正统,庶便是旁支,我不过是个庶女,如何能与姐姐比较。”探春淡淡道,“大姐姐现在在从前的闺房更衣,你去伺候吧。”

      宗忱本要发怒,听闻闺房更衣的字眼,眼睛一亮,连忙拂袖而去。

      探春低低松了一口气,抬头见宗恒目光烁烁看着自己,不由得脸色燥热起来。

      宗恒微笑道:“姑娘方才好威风。”

      探春迎上宗恒的目光道:“方才那位公公鹰视狼顾,似非池中之物,若探春不压下他的威风,恐怕反倒被压制下去。”

      宗恒喃喃念了两声“探春”,笑道:“原来姑娘的闺名是贾探春,好名字。”

      “三春怎及初春景,姐姐元春方才是春景中的极色。”探春随口问道,“敢问公公大名?”

      宗恒想了想,片刻后道:“你叫我小恒子便是。”

      探春福了一福道:“见过恒大哥。”

  • 作者有话要说:  粗长章,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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