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落花无语Z

39、Part 9：我很爱很爱你，曾经（5）

　　20.
　　沈于归其实一直都不知道顾湘雅和程小野分开究竟是不是因为王轩，也从来没有问过。时间久了，沈于归就连和小野的长相也记不起来了。唯一记得的，是最后一次见面，程小野骑了好久的自行车从门头沟赶过来，要求见顾湘雅。顾湘雅却只让沈于归出去应付他。正午的太阳照在程小野好看的长睫毛上。他闭着眼睛，仰着头，靠在学校门口的墙上，无辜得像一个孩子。他的嘴里不停地重复的只是，她为什么要离开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沈于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其实她很想告诉他，爱与不爱，与你做了什么没有多大关联。爱的时候，你做得再不堪，她也是爱的。而若是不爱了，你做得再完美也无济于是。可是，沈于归一看到程小野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实在不忍心说出口。只好对他说，你快走吧，她是不会回头的，也不会再见你。阿野，别让我为难。你应该很了解湘雅的脾气。你是个好男孩儿，你会有更好的爱情。
　　忽然，沈于归又想起了程小野说过的那一句，我永远都不会放弃她，就像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一样。
　　这句话，让沈于归记恨了他许多年。那意思，好像是她沈于归永远也比不上顾湘雅一样。其实仔细想来，不过是一个失了爱的人的胡言乱语罢了。那个时候沈于归明白，程小野是真的很爱很爱顾湘雅，所以在失去的时候，才会那么伤。
　　或许有许多人，在年少轻狂的时候都这样恣意伤害过别人，也被别人伤害过。在那一个时期，便觉得这是再重要不过的事。以为失去了，便不会再遇到比他更好的。只是大多数人，随着时光的流逝，最终在岁月中模糊了彼此的曾经，就连誓言，也忘得干净。
　　人们总说，时间会让人遗忘一切。可是，往往在你想要这一切被光阴带走时，它却仍然在，用那些流逝的岁月，印证着爱的深浅。

　　21.
　　2004年12月19日，沈于归收到了莫蓝寄来的一本杂志。上面登载了她一年多以前，在她还与莫蓝相爱时写下的一篇随笔，讲爱与永恒。莫蓝在随刊的信里对沈于归说，于归，前些日子整理电脑里的文件，发现了你一年前写下的文字，那么美好，让人怀念。于是利用自己这一点小权力，刊登出来，算作一种纪念。愿你一切安好。
　　沈于归翻开杂志，找到了自己的文章。文章的开头，是一首歌词。
　　未来是个圆圈，在你无名指间。
　　她又一次，泪迷双眼。

　　22.
　　沈于归发短信给阮经年说，老男人，我想喝酒。
　　十分钟后，阮经年捧了一杯热奶茶在宿舍楼下等沈于归。
　　女人喝酒不好看。阮经年说。
　　沈于归接过奶茶，喝了一口。温暖香甜。她说，老男人，去年的今天，我和莫蓝分开。一年后，我收到刊登了我们相爱时，自己写下的文字的杂志。那篇文章，我写得那么美，充满了对爱情的幻想，明媚温馨。那是每一个十几岁的姑娘都会有的浪漫的小情怀。天真，纯净，以为刹那就是永恒。而与莫蓝分开之后，我再也无法写出那样阳光的文字。看到这本杂志，我竟然一下子变得那么难过。一年过去了，当初分开时那种疼痛的感觉反而越来越强烈。我已经，渐渐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可是，我依然想念他，想念那些我们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我不敢再戴戒指，不敢吃宫保鸡丁和松仁玉米，也不敢再看《阿甘正传》。因为害怕会想起他，害怕会在一瞬间，泪流满面。是不是特别没出息。
　　阮经年将沈于归裹进了自己的大衣，用下巴轻轻地，蹭她的头顶。
　　沈于归本以为他要说些温柔的话来安慰自己，谁知道他开口到，小说家，你怎么这么矮？
　　沈于归的悲伤情绪在一瞬间一扫而光，用尽全身力气对他喊出了一个字。
　　滚。
　　阮经年笑笑对沈于归说，小说家，我还是喜欢看你凶巴巴的样子。不要那么难过，你悲伤时候的那副样子很有感染力，会让别人忍不住跟着伤心起来。
　　阮经年总是这样，用他自己的方式，轻而易举地将沈于归从自己酝酿许久的伤怀中拉出来。沈于归很想揍他一顿，却又在心里，忍不住要感激他。
　　沈于归说，老男人，爱情于我，或许是一件奢侈品。因为我想要的，太过完美。完美到不是谁都给得起。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还是拼尽全力想要。是不是自作自受。
　　阮经年说，有时候，我觉得咱俩都是一样的。但是，最终，我们都会妥协。这就是生活。
　　路灯下，沈于归看到自己左手腕的那条红绳。它已经有那么一点点褪色。沈于归不知道，莫蓝现在是否也依然戴着它，戴着这曾经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

　　23
　　时间很快到了2005年。沈于归觉得自己离开莫蓝已经很久，久到她应该已经忘记了他的样子。可是，每次失眠的时候，每次深夜梦醒，眼前浮现的，却总是他的影子。耳边，只是他的那一句，于归，今生有你，已经足够。
　　某一天晚上，沈于归在网上无意间听到了一首歌。是张真的《携手同游人间》。听着听着，她突然就流下泪来。
　　谁说两地缱绻，最是扰人心田
　　谁说人海沉浮，难有恒久情缘
　　不求生生世世，不想朝朝暮暮
　　但愿平平淡淡，携手同游人间
　　沈于归想，不知道莫蓝是否还记得这首歌。这道歌，是当年沈于归离开北京的前一天，莫蓝发到她邮箱里的歌。当时，沈于归以为是寄托了思念。现在看来，却更像是一场预演的离别。
　　于是，沈于归又一次失眠了。
　　她发短信给阮经年，说，老男人，陪我聊天吧。
　　阮经年很快就回复她说，你这个祸害。我首先要声明，我已经睡了。睡得很香，梦见自己正在吃糖葫芦。刚要吃到，你的短信就把我吵醒了。不过，看在我们是兄弟的份上，我就陪陪你好了，我不会介意，反正也已经醒了。如果你想去燕子矶扔东西，我也可以奉陪。
　　可是，我却发现，除了回忆，我竟然没有什么可以扔掉的了。而回忆，又偏偏是我不忍不舍也不愿扔掉的。我在听张信哲的《白月光》。他唱道，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对曾经的那个她。明知道想念是痛，却还让自己这样肆无忌惮地痛下去。
　　不好意思，我只能说，没有。我和她，本来就是一场错误。或许，我本来不够爱她，只是她表了白，我觉得做为男人，我不应该辜负。我本来以为将爱说出口需要极大的勇气，后来才明白，有些人，说起爱来，就如同说他饿了一样平常。所以，我很少想念她。
　　那说明，你还没有痛过。老男人，你值得一个好女孩儿，给你她全部的爱。
　　会的。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如果我全心爱一个人，我会希望她幸福。即使那幸福，最终与我无关。所以，你也应该祝福那个叫莫蓝的男人，他也一定在祝福着你。或许，你需要一个新的开始。前几天，我的室友陈子豪跟我提起你，他说，他很喜欢你。你有没有意向考虑一下？
　　陈子豪？不会吧？杂志社的秘书长？他喜欢我？你别逗我。
　　真的。他说，你很特别。
　　那恭喜他，眼光不错。
　　我觉得，他是眼瞎了。
　　老男人，如果我和别人在一起，你会不会难过？想了几分钟，沈于归终于忍不住 ，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如果幸福，我有什么可难过的？做为好兄弟，我应该祝福你不是。
　　可是，老男人，我比你要自私。如果你有了新的爱情，我是会难过。
　　为什么？
　　因为，你太像莫蓝了。你如果有了爱人，我就会觉得，你远离了我，莫蓝远离了我。而且，我再生病，谁给我买苹果？我再失眠，谁陪我聊天？光是想想这些，我就难过得不得了。
　　但是你还是会祝福我的吧。
　　是。我会。我希望你们幸福。这幸福我给不起。但总会有一个人，替我去给。就算我自己再难过，我也会始终保持着微笑。老男人，你说得对，或许，我真的需要一个新的开始。南京的冬天这么阴冷，我的褥子总是感觉湿漉漉的。今天白天阳光很好，我把自己的被子拿去天台晾晒，结果太阳下山之前忘记将它收回来。等睡觉时想起来，被子早已变得冰冰凉。你看，我忽略了它们，现在就要用自己的体温生生将它们暖回来。还不是自作自受。现在屋子里的温度是零下三度。我盖了两床被子又压了一床毯子，可是还是冻得发抖。或许，至少，我需要那样一个人，在南京寒冷的冬季，给我些许温暖。
　　不要太善良。于归。你这副什么都为别人着想的臭德性，会让人心疼。不过，为了让你不难过，我倒是可以等到你找到自己的幸福后再恋爱，免得你难过。
　　那又何苦。我只是那么一说，你不要当真。要是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让你成了光棍一条，岂不是我罪孽沉重了？
　　所以，于归，你要是不想我打一辈子光棍的话，就努力让自己幸福起来吧。
　　于是，他们就那样发了一整夜的短信，一夜未眠。当时的沈于归，并没有注意到，是从什么时候起，阮经年不再喊她小说家了。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语气里，似乎比以往多了一些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