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血上仙阿南传》洛水鱼

5、第五章 轮回

　　这日，阿南兴冲冲的自己冲进了妖娆的洞府，说，“今日我帮他修了鬓角。”
　　妖娆飞了阿南一个媚眼，淡淡的说，“哦，上仙可是按着上次的角度修的，上个月是我帮他修的鬓角。”
　　阿南的一腔欢喜霎时冰冷，一时之间仙气鼓荡裙角飞扬，裙上的彼岸花妖冶绽放，吓得妖娆后退三步，道，“上仙看不出么，谁对他好他都受着，上仙对他来说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你的地位尊崇。上仙也莫吃这飞醋，这位温公子，还入不得妖娆的眼。”
　　阿南拂袖而去，小方留在后边，可怜兮兮的拉拉妖娆的衣角。妖娆叹了口气，垂下妖媚的眼角，说，“这种事，不如一盆凉水泼醒她，我会帮你的。”
　　三日之后，妖娆来找阿南，“你们上次把终南山的台阶数错了，我和他重新数了一回，是三千九百八十一阶。”
　　这次，阿南没有发脾气，她客客气气的把妖娆送走，然后拎了两壶醉南风，上未书宫和玄言喝了个酩酊大醉。
　　阿南信了玄言的话，一心一意的对温文好，她却不曾想过，青鸟一心对岚风君好了十五万年，最后随他一起灰飞烟灭；玄言一心对青鸟好了两万五千年，最后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为了别人跳入冥河，化为冥河中的水，围绕着那人的冰棺。
　　她不懂，爱情，是一件两情相悦的事。
　　他们都不懂。
　　阿南会生气，会伤心，但仍是放不下温文。温文和妖娆数过台阶之后，阿南确实强迫自己冷静了数日，可也不过数日，还是自己贴了过去，想念的滋味实在难熬。
　　终南山下了今冬第一场雪，银装素裹不过片刻便化了，只有枝头瓦稍还有那么一点点残雪，阿南去找温文，说，“今儿初一，终南山下的枫叶镇有庙会，陪我去吃碗鸭血粉丝汤吧。”
　　温文笑着应了，两人一同出门，山路多少有些泥泞，还难为不了二人。
　　到了镇上那家有名的百年老店，温文叫了几样点心，说，“店里的鸭血粉丝汤太大碗了，咱们两个吃一碗吧。”
　　阿南说好。
　　鸭血粉丝汤端上来，温文说，“你先吃，剩下的是我的。”
　　阿南就开开心心的吃汤。她特别喜欢温文不把她当上仙，不把她当外人的时候。
　　吃完汤，逛完庙会，两个人踏上回山的路。
　　阿南低着头认真走路，温文不知道她在自己偷偷重新数台阶，阿南也没注意温文犹犹豫豫要说些什么。
　　快到山顶，马上就要到沧浪的府邸了，温文纠结的开口说，“玄言上仙那日来找过我……”
　　阿南仿佛被天雷劈了一道，“玄言上……他说什么？”
　　温文素净的眉眼有些不自然，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脸红，他苦笑着说，“玄言上仙说，让小仙离你远一点……”
　　阿南自然知道玄言是什么意思，那日她和玄言喝了两壶醉南风，她对玄言说，温文这一劫，自己只怕是出不来了。阿南只能尴尬的笑笑，支支吾吾的说，“舅舅他又抽什么风……”
　　温文却是一脸无辜的神情，说，“小仙甚是惶恐，小仙什么也没有做啊……玄言上仙的意思，到像是小仙勾引了上仙，我们本是要好的朋友，许是玄言上仙误会了……”
　　阿南低头听他说完这话，硬生生压下烦乱的思绪，抬头微笑道，“你不必在意，玄言本来就不大正经，大概那天喝多了，你说的是，咱们本就是朋友，不必理他的。”
　　温文如释重负的笑笑，说，“这事你万万不要说与玄言上仙，他若是知道小仙把这件事告诉了你……”阿南点点头说，“你自己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有点事情要去找妖娆。”
　　阿南逃也般的飞到了妖娆的洞府，刚才的台阶数到三千几，她全然不记得了。
　　阿南在妖娆的洞府里喝了她三瓶桃花酿，她笑着对妖娆说，“你说得对，他从没说过他喜欢我。今天，他等于是在说，他不喜欢我。”
　　妖娆伸出一双红酥手，替她倒满又一杯绯红的桃花酿，声音里满是惋惜，“你莫要怪玄言上仙，那位温公子，本就不值得你如此。”

　　玄言说，“你还小，日子总要慢慢过。”
　　日子过得其实并不慢。阿南没有想到，七年的光阴转瞬即逝，温文还没有得到仙骨。其实七年确实不长，即使对只有三千多岁的阿南，七年确实不长。
　　这七年阿南并不好过。世上有一种煎熬，叫做明明在意，却要装作不在意。
　　温文说，“小仙什么都没有做，我们本就是朋友。”
　　于是阿南说，“咱们本就是要好的朋友。”
　　阿南只是管不住自己，放不下温文。
　　温文有段经不懂，阿南把经房翻了个个儿，不知道看了多少经书，却还要装作和空蒙论经，不经意间说与温文知道。
　　阿南想吃鸭血粉丝汤，想和温文吃鸭血粉丝汤，偏偏要拖上空蒙一起，三个人再不能分一碗汤，一人一碗，每每撑个肚儿圆。
　　只是温文一直得不到仙骨，阿南一天比一天焦灼，比温文还焦灼。她查遍了所有和仙骨有关的古籍，却没有一点用处。娘度了五千年最纯粹的上仙修为给温文，他现在这具仙躯已不能承受更多了，可是他还是没有得到仙骨。
　　立春这日，阿南又在窗外听见娘对爹爹说，“难道这孩子这世仙缘已尽了么？上天还真是会磨人啊，这一万年都这么走过来了，功亏一篑。”
　　沧浪说，“他在终南住了十年，阿南虽然确实喜欢他，可他看起来并不怎么喜欢咱们阿南，这样也好，无疾而终，阿南不过伤心几年。”
　　阿南一时没忍住，猛地破门而入，她咬着牙对爹爹说，“我才不要无疾而终！他这世不得仙缘轮回去了，我陪他入轮回塔，护他转世。”
　　沧浪和玄素皆是一愣，阿南又夺门而出了。

　　一万年的最后一天，温文不见了。
　　阿南被爹爹困在镇神塔内，爹娘怕她做傻事。
　　镇神塔内漆黑一片，阿南躺在白玉地面上，发髻散乱，爹爹把她关进镇神塔的头几个时辰，阿南想尽了各种方法，祭出了寒冰剑，动用了三味真火，折腾的砰砰作响，只是冲不出这一片漆黑。玄素在外边劝她，“这镇神塔也算得半件神器，便是娘亲给它罩住，没几个时辰也是出不来的，你就安分些吧。你爹爹已经去找温文了，最后一刻他若是还得不到仙骨，你爹爹会亲自送他去轮回塔的。”
　　失神的望着那一片骇人的漆黑，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不知道温文的魂魄，是否已经离开了肉身，飘向轮回塔，甚至已经在轮回塔内灰飞烟灭。
　　忽然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阿南下意识的遮住眼睛，下一刻，她已经躺在爹娘卧房的地面上了。
　　阿南一骨碌爬起来，捉住面色惨白的空蒙的肩膀，失声问道，“温文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空蒙的上唇有些颤抖，他避开阿南的眸子，说，“伯父找不到他，山下的鸟妖说他招了祥云要回紫金山，西溪的水仙却说他往西去了，大抵是要去轮回塔旁，这样魂魄回塔可以少些波折。”
　　阿南空了许久的脑袋如今又胀的发疼，她瞧了一圈房内，娘并没有守在这儿，空蒙说，“伯父去了紫金山，伯母去了轮回塔，我想……我想你大概会想去看他一眼，我陪你去找他。”
　　阿南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时候滑落的脸颊，她抹了把泪，对怔怔的空蒙说，“谢谢你。”话音刚落，阿南祭出身后的镇神塔，把空蒙收入塔内。
　　若是找得到温文，空蒙不能跟在自己身边。
　　阿南小心放好镇神塔，出了房门便要招来祥云往轮回塔去，心念一动，她弃了云，捏了移字诀，往黑龙潭去了。
　　阿南果然在黑龙潭边找到了温文。日薄西山，天光将尽。她拔出寒冰剑，划破眼前薄薄的仙幛，十年光阴恍若一瞬，对着眼前这个顶好看的背影，阿南说，“爹和娘在黑龙潭一起修炼近万年，仙气魔气都甚重，再隔上一层仙幛，难怪爹爹也寻不到。”
　　温文立在潭边，没有回头，静静的对阿南说，“我推演过自己的命格，这一世之前，我的魂魄已经走过了十世轮回，算是运气好的了。只是不知道，这次转世能不能得遇仙缘，遇不上的话，我这魂魄还能从轮回塔里出来几遭。”
　　轮回塔不是个好去处。不是所有入得轮回塔的魂魄都能转生，岚风君爱上的那个凡人，从岚风君那里得了那么多的仙气庇佑，轮回十几世之后，还是逃不过灰飞烟灭。仙力强盛如岚风君，也别无他法。
　　阿南不会让温文灰飞烟灭。
　　阿南顾不上抹去眼角的泪，哽咽着说，“不会的，只要得了仙骨，就只有这一生一世，再不用进轮回塔。”
　　温文回过头来，看着阿南的两行清泪，像初见她那日苦笑，说，“能得阿南上仙的两行泪，在下这一世已经知足了。”温文以前也说过这样好听的话，但是他还是不喜欢自己。阿南知道这点，所以她的心有一点点疼，她擦干眼角的泪，声音也变得清冷，她说，“我不要你进轮回塔。”
　　温文仍是苦笑着摇摇头，他从袖中抽出那只白玉簪，双手呈在阿南面前，说，“若是到了时辰，没有仙骨硬受天劫而死，不仅要受肝胆俱裂之苦，魂魄也可能受到损伤，实在不如自己了断。我本不愿在人前动手，既然你在这里，不如麻烦你将我的魂魄收入纳魂囊，托玄言上仙送入轮回塔，也省的路上再生波折。”
　　阿南却一把握住玉簪，抬眼对着温文的眸子，冷冷的说，“你知道我喜欢你，你怎么忍心托我为你做这样的事？”
　　话音刚落，温文张了口还未及答话，阿南的玉簪，已经没入了他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