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雪佛莱车里的热吻》舍曼

7、「变成了香槟和鱼子酱」

　　某位自称不颜控的人，在颜控的路上渐行渐远。
　　开着骚包的宝马，停在路边流动的水果摊前，嫌人家的榴莲长得不够好看。

　　夏天是榴莲的季节。
　　纪晚挑三拣四，老板淌着汗打着蒲扇，一边好心好意教她怎么挑榴莲。
　　发现她都不照做，一问，原来在挑长得好看的榴莲。

　　“......”

　　这年头，榴莲都要看看脸吃饭不成？？？
　　现在的小姑娘唉。
　　要不是看她长得好看，估计水果摊老板都要发脾气了。

　　纪晚快快乐乐地拎着丰硕战果们，回到汽车电影院，曹和易那辆SUV正规规矩矩地停在她旁边的车位。
　　纪晚下车，轻快地转了一圈，裙袂飞扬。

　　九点档的电影已经开场半个小时了，曹和易看得全神贯注，被她贴脸怼玻璃的打招呼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开窗，纪晚就咯咯地笑地转身走了。

　　纪晚心情愉悦地走去售票厅，她觉得离了婚以后，整个人状态都轻盈了。
　　像是回到学生时代，每天匆匆忙忙踩着早读铃进教室，和同桌say hi后低头偷吃早餐的感觉。

　　她将月卡的车位确定下来。
　　锁死隔壁老曹不动摇好嘛。
　　再也不用害怕晚上空旷得像寂静岭的停车场了。

　　纪晚走回来时候再次看了眼她的新同桌。
　　停车真是规矩呢。

　　曹和易这人像是有什么强迫症，停车就像用尺子量出来的，笔直笔直，车前车后车左车右，离停车位画的白边距离都几乎相等。
　　不像纪晚，日常迷糊，倒车入库困难户。

　　电影渐入佳境，纪晚作为一个有素质的人，决定先上车大口干饭。
　　等一会电影结束了再去跟隔壁老曹聊几句，正好将吃不完的打包递过去给他。

　　然而，今晚的电影，显然不怎么适合享受美食。
　　《勇闯侏罗纪》这种特效电影，不太需要从头看到尾，每一帧都身临其境。

　　错过了小半场，纪晚佛系观影，刚开始左一口榴莲，右一口奶茶。
　　漫不经心地咬着吸管调收音机频道。

　　下一秒霸王龙一声低吼，不得不说，老郑说给她买的车确实认真挑了音响，简直震耳欲聋，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纪晚尖叫一声，胳膊上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手感不光滑细腻了，SPA简直白做了，她哆哆嗦嗦地放下奶茶，关上了冷风飕飕的空调。
　　想等没那么吓人了再喝奶茶。

　　结果半个小时过去，纪晚几乎一口没碰，再不喝里面的冰淇淋都要化了好吗。
　　纪晚看着屏幕上的大龙龙简直绝望地想哭。
　　为什么这么吓人！
　　明明那个人都获救了怎么海里还能跳出来一只大龙龙！

　　她将收音机关了，赶紧低头猛吸了一大口，嚼了好几颗波霸，才平复了被霸王龙吓得砰砰直跳的小心脏。
　　继续从指缝里悄咪咪地看。
　　她又怂又爱玩，想看帅炸的星爵。

　　上一部侏罗纪还是老郑陪她看的呢，凡是有可怕的镜头，老郑都帮她捂着眼睛，她自己堵着耳朵，直到报警解除，老郑才松手让她看。

　　纪晚就喜欢看这种“人工删减版”的。
　　她拿起手机给夏夏发消息。

　　“嘤嘤嘤，我好想找个人帮我过滤一下侏罗纪世界啊！”
　　夏夏没回她。

　　纪晚撇着嘴，又把收音机捅开，瑟瑟发抖地看。
　　看到星爵回去恐龙乐园之后，跳进霸王龙的车里，把霸王龙唤醒的时候。纪晚惊天破地地尖叫了一声，跳出了车。

　　敲你妈啊。
　　居然有人把星爵的门锁上了，跟霸王龙关在一起，要命啊。

　　纪晚在车门边上又心有余悸地尖叫了一声。
　　扶着车门直喘气。

　　旁边那辆灰突突的SUV车窗应声降下。
　　正是驾驶座里那位同桌——隔壁老曹，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中两人互相打量了一眼，他还戴着那副很影响颜值的工科狗专属眼镜，呆了吧唧。

　　看过丑陋吓人的大龙龙，纪晚忽然看他顺眼了不少。
　　她眯着眼睛思考着，他如果摘了眼镜打扮打扮，五官耐看，大概率可以跻身气质型帅哥的行列。

　　曹和易眼中，纪晚大张旗鼓地换了造型，不那么像长发飘飘的青冥神女了，半长不长的发型很适合她，精致中多了一丝飒爽，美得像纸片人。

　　她简直太受造物主青睐了。
　　女娲娘娘的炫技之作。
　　仙气缥缈，古灵精怪，高冷御姐，妩媚性感，活泼俏皮，换什么风格，什么词就可以牢牢粘死在她身上。

　　曹和易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纪晚敏锐地捕捉到了，想起了他那个居委会多管闲事的古板性格，瞬间斗志昂扬，果断先发制人：“你干嘛？嫌我大呼小叫是不是？”

　　纪晚本来被吓得腿软了，看到他，又回到人间了重新活过来了。
　　她柳眉倒竖，手撑车窗，气场一米八。

　　她倒是忘了她吓得猛拍过胸口，衣服堆出皱褶，露出一片雪白。
　　这会儿还在起起伏伏，晃得曹和易头晕目眩。

　　曹和易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吐出俩字：“不是。”

　　纪晚哼了一声，嘀咕道“谅你也不敢”，她觉得她单方面大获全胜，鼓起勇气回去自己车里。还没坐热乎，荧幕里一个镜头晃过，她就像被座椅弹飞了一样，又一声尖叫冲出车门。

　　纪晚扶着倒后镜喘得上下不接下气。
　　虚晃了下手，示意曹和易开窗交流。

　　她无视了曹和易紧锁的眉头，一见他空空的副驾，眼前一亮。
　　有求于人，纪晚甜甜地笑起来，颇有些讨好的意味：“那个那个，我有点害怕，能不能上你的车一起看？”

　　纪晚站在外面，有柔和的光投在她脸上，竟然笑出一个清晰可见的梨涡。
　　明明是长得风情万种的类型，这个梨涡偏偏为她平添了几分可爱。

　　曹和易晃了晃神，那天怎么就没有看到。

　　纪晚哪里知道曹和易看她看傻了。
　　她到底是宅家久了，太不知道她重出江湖的杀伤力，还在施展浑身解数撒着娇：“老曹，你有没有点同情心啊？昨天好歹一起喝过酒的交情。”

　　不算昨晚，曹和易这半年跟女人说的话屈指可数。
　　他脸上飞起两坨可疑的红晕，她一笑，他就有点神志不清，昨晚差点闻着螺蛳粉中毒，也是被她忽悠的。

　　作为一枚理科学霸，曹和易唤醒了自己残存的理智，生怕有诈。
　　“上我车，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太好，光天化日，额，不是，这是晚上，但你看看周围这么多车这么多人呢，”纪晚纤长漂亮的手指一晃，一副沙场点兵的气势，“你是不是还在记仇？”

　　曹和易的SUV车高，纪晚直接上手了。
　　她扒在窗沿上，稍微俯一点身就把下巴搁在手上，能屈能伸，简直楚楚可怜，声音几乎都能化成一滩水：“求求你了，我真很害怕嘛。”

　　曹和易低头一瞥，她细嫩的手，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像小动物的爪子一样抠着车沿，她换了一个指甲颜色，还是红色，但不是很鲜艳的红色。
　　她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还鼓了鼓腮帮子。
　　漂亮程度，大概和影视里的女明星不分上下了。

　　曹和易感慨，还是女人懂审美，随便一打扮美得一骑绝尘，一笑倾城。
　　他想给游戏里的青冥神女换个她的同款造型了。

　　欣赏人家颜值是一回事，曹和易一向自认为是个正人君子。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不合适。

　　转念一想。
　　他单身她离异，倒没什么大不了的。

　　曹和易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给她解了车门的锁了。

　　没想到纪晚恍然大悟一样，突然往回跑：“你等一下，我知道了！”

　　纪晚回车里拿了杯一点点奶茶放在曹和易的车头上。
　　“你们这些臭男人是不是喜欢这个调调！”

　　然后她眨了眨眼，拿了起来，开了车门，坐进了曹和易的副驾，满足地吸了一口奶茶，一系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

　　这一波操作，曹和易目瞪口呆：“什......什么意思？”

　　“别装了，老曹。”

　　纪晚将头发拢到耳后，低头研究他车上收音机怎么调，露出小巧的下巴，曲线漂亮诱人，在车内显得光泽温润。
　　她重新把他扭到最低的音量调高，她急着专心看电影呢，一扭头和曹和易对视一眼。
　　他那副迷惑的表情不似作伪。

　　纪晚诧异了：“啊？你真不知道啊？”
　　“老曹，你可真是正经人啊。这不是上大学时候的梗嘛，撩妹子的方式，比如把车停在大学校门口，然后上面放饮料或者矿泉水，如果女生愿意就拿起水然后上车。听说S大这种事儿比较多，我还跟室友一起去看，挺好玩的。”

　　曹和易上学时候都快忙死了。
　　忙着学习忙着兼职忙着打游戏，连恋爱都是毕业以后才谈的。

　　如此世风日下的行为，他闻所未闻，很不能理解，老夫子一般板着脸：“这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么。
　　大概是不好玩的。

　　可纪晚偏偏是人家口中游手好闲的主儿，大学时候她不用打工挣生活费，不着急实习，学习嘛，脑子还算好使，期末临时抱佛脚就能及格，再不好玩的事情也能被她品出一丝趣味。

　　明码实价的“爱情”，她是真心想看看爱情的不同形式。
　　不相爱的人之间会有快乐吗？
　　纪晚亲眼见过，才相信人间真实。

　　曾经她以为她和老郑不是这样。
　　后来发现，门当户对，何尝不是一种隐晦标注的价码，只不过吃相没有那般难看罢了。

　　此刻，纪晚看着曹和易严肃的五官就想笑，她可不想听说教，指尖往他唇边一凑，“嘘。”

　　曹和易的脸上瞬间出现了红晕，硬生生憋出来的。
　　起到了很好的静音效果。

　　纪晚很满意：“看电影，一会儿看完再讨论。”
　　她四下打量了一下他车内，真是一件多余的，连坐垫都没有，还挺纤尘不染的，也没有异味。

　　小巧的鼻尖翕动。
　　不对。

　　曹和易心虚地捂住后腰：“你闻到了什么？”
　　“狗皮膏药啊。”她凑近曹和易嗅了嗅，“你贴的？”

　　没留意到曹和易好不容易褪下去一点的红晕又在脸上燃烧起来。
　　纪晚笑起来，曹和易这人还挺简单的，藏不住事儿，不像什么都不露声色的风投圈精英们。

　　狗鼻子啊。
　　如果她不是女生，曹和易真的很想骂娘了。
　　她鼻子这么灵，到底怎么受得了螺蛳粉的臭味的。

　　纪晚没想到她不是一个人啊，有人和她一起腰子疼啊。
　　不是......腰疼。

　　她当然不会说自己去按摩了一晚上，得意洋洋地调侃看起来很男大的曹和易。
　　“老曹，岁月不饶人吧。”
　　“是是是。”

　　可不是吗。
　　曹和易非常不理解。

　　为什么大家同样熬了一个晚上。
　　人家持续艳光四射，出尘水灵，仿佛游戏里的纸片女神，无视一切物理伤害，而他却熬出了深深的黑眼圈和腰疼。

　　下午，他紧急找了间健身房办月卡，一上去跑步机就心跳加速。
　　程序员最怕猝死二字，曹和易惜命。
　　罢了，慢慢来。
　　大学时候他还参加过校运会呢，唉，好汉不提当年勇。

　　上了车的纪晚，有人壮了胆，总算能大口吸一点点了。
　　一有害怕的场面纪晚就捂住眼睛，疯狂地问曹和易：“走了没有？”

　　有曹和易做报警器，纪晚十分享受，她吸完了大半杯冰淇淋红茶，总算发现哪里不对劲了，她的榴莲还在车里。

　　纪晚跟曹和易说：“我回去拿一下吃的。”

　　曹和易抬手就把车落了锁，哒地一声。
　　他义正言辞地拒绝：“绝对不行。”

　　纪晚恨不得拍胸脯打包票：“不是螺蛳粉啦，你放心！！”
　　曹和易松了一口气。

　　两分钟后，他就后悔得无以复加。
　　这个有毒的女人是来报复社会的吧，为什么会吃榴莲。
　　他从小到大都受不了这个味道。

　　纪晚看曹和易捏着鼻子，满脸抗拒，隐隐地双下巴都快挤出来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榴莲味你也忍不了啊？”
　　曹和易点头，瓮声瓮气：“你怎么非要吃这么臭的东西？”
　　纪晚不满道：“榴莲哪里臭了哎？”

　　纪晚把奶茶全部从塑料袋里掏出来：“喂，帮忙放一下。”
　　曹和易看到收音机下被放了两杯奶茶，手刹后面还放了两杯奶茶，然后他的手里还替她拿了一杯奶茶。

　　他都要疯了：“你为什么要买这么多杯奶茶？”

　　纪晚得意洋洋地啃了一口榴莲：“哪里多，这是我计算过的，车里能放下最多的杯数，最后一杯手拿着，完美！我本来买了车里放奶茶神器，可惜快递还没到，不然我能买更多。”

　　曹和易皱眉：“你能喝的完吗？”
　　纪晚摇头：“当然喝不完啊。”

　　“那你还买！”
　　曹和易简直不懂。

　　纪晚一下就转过来，正襟危坐，面色严肃。
　　“可是他们味道都不一样啊，我都想喝啊。”
　　“你看你手里拿的这杯，是三分甜的加奶霜加波霸的冰淇淋红茶，这一杯是无糖加冰淇淋加珍波椰果的红茶玛奇朵，这一杯是去冰五分糖的柠檬养乐多。”

　　纪晚指完前面放着的几杯，又侧过身低着头往后指。
　　她的指尖不小心划了一下曹和易的胳膊。
　　她没察觉，还在自顾自地讲：“这个，我最喜欢的三分甜四季奶青加奶霜加波霸，呐，还有加冰淇淋和两块布丁的无糖阿华田。”

　　纪晚长得像二次元纸片人，但她不是时下流行的薄如纸片的身材。
　　天生美人，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在瘦削和丰腴之间找了个很完美的平衡点。

　　据曹和易的观察，她大概也没什么身材焦虑，每天狂炫这么多垃圾食品。
　　可人家偏偏有游戏建模身材，前凸后翘，腰细腿长。

　　此刻，她低眉俯身，许是要用右手指到手刹后面。
　　轻扭上半身，显得愈发丰神绰约。

　　她今天穿得和昨天差不多清凉，浅棕色底红色波点吊带上衣，裤子是同色系的，配上她的卷发，整个就很俏皮荡漾，像杂志上的女郎。

　　曹和易本来被她指甲刮了一下，就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听着她一口一个波霸，脑子里嗡嗡的。看着她一字锁骨以及动如脱兔，程序猿特有的闷骚的内心世界也随之荡漾，他脑子一抽，不知道怎么就说了出口。

　　“还真是波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