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水（一） ...
-
第一章
六月中旬，秦淮地区一处山路。
刚刚下过一场雨，闷热的空气中还残留水汽，天色昏沉，一会又有大雨将至。
一行人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夹杂人语：“牧之，这线报没错吧，咱们大老远跑到这剿匪，可你看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像是有人的样子？”说话那人语调轻佻，细细看去，黑发如绸，眉目细长，鼻梁英挺，眸子是浅棕色，一双桃花眼带三分笑意，平白生出些风流惑人之意。
看身旁之人抿嘴不语，神情严肃，那人又道：“诶呀牧之，你看看你，总冷着一张脸，叫我一看就想……”
“想怎么。”旁边那男子淡淡道“我到此剿匪的消息已传开，且不论贼寇必不敢再行干道，只押运财物一说，也必不会往人多处去，故线报不似作伪。”
说罢，沈牧之对身后道：“按原计划埋伏，都快点。”“是，大帅！”
一行人皆伏入周边密林中。
小半个时辰后，一阵马蹄声响起，夹杂着粗鲁的谈笑由远及近。
“嘿，我就说这哪个军阀不是自己平时吃饱喝足富得流油，遇上事儿和孙子似的往后躲”开口这人似是土匪头子，嗤笑一声后又道：“沈戈那孙子还不知道在哪儿躲清闲，哪儿有空管咋们的事儿。”
话音刚落，他身侧一个留着平头，眼睛窄小，长□□猾的小个子道：“老大，不大对啊，这道儿上静的过分，连鸟叫都没有，前边还有马蹄印，该不会那剿匪的真来了吧？”
为首的土匪头子听他如此说，四下打量一番，不禁心下生疑，喝令后方人马停住，自己心中暗自天人交战，犹豫不定。只见队伍那后方简陋的木板车上，除了两个黑色木箱子外，还有一人，这人双手被缚于身后，双目紧闭，似乎被打昏了，细看起来竟是个皮肤白皙、眉目清秀的书生模样。
那土匪头子仍心存疑惑但又实在瞧不出不妥之处，心道“来都来了，没有退回去的道理，就是天王老子想杀人，也得先打一架再说！”于是令众人继续前行。
林中。沈牧之低声道：“准备开枪。”自己则稳稳地瞄准了为首的那位。
那土匪头子这边正洋洋自得，忽的只听“砰”一声枪响，刚才还想找天王老子干架，不料这一下子倒见了阎王爷。他“扑通”一声从马上栽下，没了声息。众人一见自家老大倒下，顿时乱了阵脚，马惊鸣不已，而那个小个子则立刻掉头，猛一踢马，朝来路狂奔而去。
马上只剩零星几人，皆跳下马朝林子方向大喊“饶命”，沈牧之见土匪大势已去，再难起风浪，带人走出林子，在几人面前站定。
这年头兵荒马乱，土匪本也是乌合之众，沈牧之问出山寨所在之地，寨中所余几人，与其约法三章，令之不可再伤人，遂放他们离去。
“牧之，你这次怎的放他们离开了，原先不是说一个不留吗？”
“方才我询问时，提及寨中所剩妇孺，他便不再为己求情，反而请求不伤害余人，可见良知未泯，况且就此一杀，老弱妇孺只能等死，实在有违道义，与之前不同，故而放他们回去，”正说着，眼角余光却是扫到板车上昏迷那人，道：“那是何人？你去看看。”
程尉转身顺着他目光看去，果然看见有人躺在车上。
近前一看，竟是个眉目俊美的年轻人，他一边心道“今日竟叫我遇上这样一美人，这趟可算值了”，一边解开绳子，伸手在青年脸上轻拍几下，又掐他人中，那人缓缓转醒，一双猫儿眼中先是迷茫，然后四下打量，看到眼前形势反转，土匪已不见踪影，竟然也不慌不乱，怔愣一下后，眼中先带上三分笑意，拱手开口道：“多谢军爷相救。”
程尉见青年如此从容做派，心下略有惊奇，暗自想道：“这美人倒是有趣的很”。亦笑道：“这土匪强粮食金银倒可理解，不知抢你这个英俊的公子回去做什么？”
青年一愣，回道：“我也不知，只听他们说我生的细皮嫩肉便被打昏了。”
程尉心下了然，笑道：“你且等一等。”回身向张牧之走去。
“问清了，怕是土匪中有个兔儿爷，看上那小美人儿了，抢回去做压寨郎君呢！”
沈牧之不置可否，翻身上马，准备带众人离去。再抬眼时，只见那青年已站在他面前，拱手笑道：“在下江希，多谢军爷相救。”
沈牧之打量这人，眉目清秀俊朗，睫羽修长，一双深棕色的猫儿眼里是诚恳的笑意，肤色白皙，嘴角挑起一点弧度，唇色淡粉，一瞬间竟有些如沐春风之感，江希又道：“在下来自南方，虽家境殷实，但自己身无长物，愧于父母，自不可再劳累双亲，故去往北平，做些茶叶生意。”
江希暗自纳罕，他说这么多，面前这人却仍是毫无表情，只好又道：“茶叶已然运去，如今我孤身一人，可否与各位同行？”
沈牧之打马欲走，江希忙道：“军爷留步，我学过一些相术，此时观您面相，您自幼克生父，母亲独自养大，亲祚单薄，友人稀少，乃天煞孤星之命，您难道不欲解之？”
“呵”沈牧之冷笑道：“何人可解？”
“我可解之。”
沈牧之眼中晦暗不明，程尉插话道：“牧之，既然这位想随我们一起回京，不如就带上吧。”沈牧之冷淡道：“既然如此，给他一匹马。”
江希从容道：“多谢诸位。”
一行人上马前行。江希坐在马背上，心里暗自想：“辛亏被掳前用心打探了一番沈戈的家世，不然这番定然骗不过他们。他们恐怕起了疑心，这一次兵行险着可实在不稳妥。不过，这北平一到，好戏就要开场了。”
正是江南梅雨天气，这雨断断续续，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雨水（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