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梁查理凉茶

1、审判

　　“被告人，你有什么可说的？！”法官发话了，在座有十万人的法庭如寂静之地。

　　“陪审团的先生们、女士们，在我昙花一现的生命中，我不知道爱为何物。以我浅薄的头脑所知晓的，只有对美的事物的喜爱，也就是审美，以及欲念，如物欲、食欲等等。”我说完，望着十点钟方向的那十二个人，决定我死活的陪审团。

　　控方律师不疾不徐地拿出一份信，道：“例证一：那你之前怎么会在信里说你想念Vera想念的紧，想念的不可终日？这不就是很荒谬吗？”

　　咄咄逼人的控方律师拿出杀手锏，十万听众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引得大堡的穹顶的玻璃窗户抽动了一下，十面埋伏......我又思想抛锚了，我又想到那下暴雨时雨滴猛烈的敲打在玻璃顶上，那声音一定很清脆，像小孩用牙咀嚼薯片“嘎吱”，像小兔子咬胡萝卜......

　　“被告人Gin先生，请你回答问题！” 余声回荡在空旷的、几百米高的天花板下方。

　　“不，不，先生这只是一种依赖，是一种单方面的感情。我认为这世界上所有感情皆为双向，但一方面的不会存在。就像比目鱼不会张一只眼睛，鸟不会有一侧翅膀。如果有单一方面的感情，那种感情也早已异化。就是歇斯底里、不顾一切的、危险的、疯狂的、叫人夜不能眠的、走火的、死循环一般的固执 !”

　　我说完这些，人群才开始骚动，他们怀疑我这种荒腔走板的说辞。十万双眼睛盯着我，眼神忧虑，仿佛在看一只迷途的羔羊。

　　“假设我们可以理解为这是你单方面的依赖，请你解释一下例证二。阿诺德~唐克斯变态心理学博士在其著作中指出，喜欢是受到伤害后走开，而爱是受到伤害后原谅，而不原谅不忘怀但仍然屹立着去迎接的，则是很爱很爱，这是危险的。其中第三种就是你对Vera女士的关系，对吗？！”控方律师依然紧追不舍，这条猛兽。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禁发怒的大拍桌子。十万双眼睛瞪着我，眼神忧惧，仿佛在看十二门徒中的犹大。

　　但是我随后马上反应过来了，我现在还是最好平静下来，这有助于给陪审团留个好印象，会对我有好处。
　　我抑制住内心，双手还是不住的在桌下颤抖，像盛满卖腐的筛子。

　　时光流转，往事却历历在目.......

　　Vera从小就是个好姑娘，长大也是个好女人。我们曾住在一栋楼上做邻居，同一所幼儿园，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大学.....甚至被分配到同一所工厂上班。

　　我看云，看树木，也看她。我总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她，看她笑，看她闹，看她长大，看她换第一颗乳牙，看她获奖，看她表演节目，看她被老师罚站，看她在雨里奔跑泥水溅到靴子上.......

　　我也会情不自禁想起她，就像我会想起夏天的冰镇西瓜和电风扇，会想起旧课本里的叶脉书签。

　　但是我明白在这个纪元，公元7059年，人类的社会是禁不起折腾的，脆弱的摇摇欲坠。

　　在我们这个H1936的小行星上，世界的规则是不许有爱的。为什么这么说？

　　从襁褓中你就会明白严酷之神已如寒冬般站在你的门前台阶上，因为这个星球这个纪元奉行安全公平，坚守绝对规则！

　　而爱是不稳定的，会造成社会混乱，不可预测的东西，星球的掌管者不想要，哪怕一丝混乱也是不能接受的。

　　因为不可控，于是把爱列为头等十宗大罪之首，进而一来，更多法令被执行。

　　儿童从出生时就被政府强行带走，它们会被专门的看护机器人抚养，永远不再与父母亲人接触，为了防止爱产生。在8岁时，他们会被分配到学校学习，每个人身上都装有监控芯片以防他们与同学结识、玩耍。等成年后，就去工厂工作，按时定点完成任务，下班回家完成规例。唯一与你交流的与你认识的只有镜子，也就是你坦白自己的一天的时候。因为谁都明白，你不可能爱上一面冷酷无情的镜子！

　　可我的镜子出了点故障，它检测不了谎言。这才让我有机可乘，对他扯谎，所以我的事情没有败露的那么快。

　　我日常看Vera，日常对镜子扯谎，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覆水难收，没有镜子约束我，我发现我对Vera越发着迷。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朝思暮想是个什么概念，但是我不愿意把我的感情称之为爱，因为.....我还不想死。

　　在这个星球上，没有人敢提那个词，就像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里，人们不敢提伏地魔这个名字一样，这是个禁忌。

　　我明白，现在我是将被处死的罪人。

　　十万听众望着我，眼神怜惜，如同看着祭台上的祭品。

　　十二位陪审团的先生们进到小屋里面讨论审判结果。

　　没有人敢发出一丝声响，但闻自己心跳如雷。

　　Gin，这就是逆反的你吗？这就是敢于在深夜给心上人写信的你吗？这就是反侦察能力强的你吗？这就是敢为天下先的你吗？

　　而你现在，温顺的像一只绵羊，胆小的像一只兔子，怯懦的像一只仓鼠。
　　你还对他们敢置一词吗？

　　冷汗顺着我的脖颈，衬衣紧贴着我的后背，幸亏是黑色的外套，不然后面的听众会看到我的狼狈，十万目光直刺我的胸膛，目光若针，我血肉模糊。

　　这时门打开，陪审团代表走出来，他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这个男人脸上没有一丝犹豫不决，刀锋般的目光显示着他的权威，他匆匆扫了一眼我，转头对着法官说：有罪 !
　　他声如瓷器掷地，人群发出快意的呐喊，我自己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随后几天，我被关入黑暗的牢房等待行刑日。屋顶很高，四面全是墙壁，没有一丝光。

　　我抚摸着四壁，上面有指甲的划痕、用头撞过的浅坑、用手指沾着鲜血留下的遗言现在已成为血痂，某个人的几根头发……

　　在这个死刑犯的牢房里，度过生命最后时刻的罪人们，他们的生命以这种卑微的形式展现，不知他们魂魄不能去天堂后，又在何处游荡。

　　我的名字、我的履历、我的故事、我的人生就被忽略好似不再存在，它们被符号化，压缩成一句话：这个人罪大恶极，因为他爱。

　　模模糊糊，浑浑噩噩，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意识模糊，感官封闭，幻觉也出现。

　　我听见有人朝我吹口哨，那个曲子是我幼儿园学的。又有人告诉我Vera死了，她觉得把信交给法官让她饱受背叛的痛苦。

　　多度思考导致消极想法。

　　我到底喜欢过Vera吗？不，我不这么认为。
　　古往今来，哪有人会承认，比我厉害伟大的人多了去了，也不见得他们敢承认敢直面。

　　光线突然亮了，我头晕目眩无法看清就昏了过去。等我清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在了十字架上。耶稣被绑在十字架上时，也是这种感觉吗？不过他后来复活了，我却再也不能够了。

　　周围人山人海，他们都在观看着历史上最伟大的一刻：杀死第一个可以爱的人。

　　呵，你们这些人，在工厂上班，由机器扶养长大。科技如此发达，机器代替一切，人类已经不需要工作，但为了让人类不闲的无聊进而引发一些□□，让他们适当锻炼能力找点活做，不至于退化。5000年前，人们养狗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现在人们回到了狗的地位，豢养者变成了机器。

　　侩子手磨着他的刀，人群兴奋到最高点。一些秃鹫在盘旋着，等待着美餐，风不疾不徐。

　　刀，顺风而下!
　　我后悔了，出于求生本能大喊着：“我不爱!!”

　　集体混乱早已无法遏制，杀戮的原始冲动在血液中窜动。

　　人们扑向我，向我发出愤怒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