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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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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长孙家主从宫中归家,才进书房,外头安平就通传,道大公子来了。
“安平待你倒是好。”
待长孙璟之一进屋,长孙家主语气听不出情绪。
长孙璟之来得这般凑巧,定是安平在他刚刚归家那一刻就派人知会了长孙璟之。当然,安平也并非只为长孙璟之,今日之事同长孙璟之干系重大,即便长孙璟之不来见他,他也定是要叫他过来。
长孙璟之自然也明白这点,于是淡淡一笑:“我来不也省了父亲的事儿么?”
虽是带着浅笑,那笑容依然不达眼底,同往日一般,面对长孙家主这个父亲,长孙璟之永远是这么副面具,不能说不恭敬,但也绝没有恭敬。
在最开始,长孙家主也是会动怒的,但时日久了,他已经生不出气了。
“赐婚的旨意明日就下。”长孙家主道。
长孙璟之毫不意外,只问:“只我和鹿山侯府?父亲求亲了?”
第二句听是疑问,其意却是笃定。
长孙璟之笃定长孙家主会主动向皇家求亲。
长孙家主看他一眼,若论世上有何人能将他料定十之八九,除了这个儿子,再无旁人,一时间,长孙家主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面上却神情丝毫不露。
“明日是你同鹿山侯府的赐婚旨意。皇上先见的我,出宫的时候正碰上鹿山侯入宫。”长孙家主顿了下,眼底一抹思量,没继续说,转头说起了另一桩,“我替你二弟求亲,皇上应了。赐婚旨意应在稍后。不过钦天监道明年乃是飞星破日之年,不宜婚娶。两桩婚事都要在年内完婚。”
年内完婚?
长孙璟之怔了下。
如今已五月,如果只他一人成婚,那日期还可排到年底,尚有半年,可如果长孙琮之和玉清公主也要年内成婚,两桩婚事势必不能挨太近。
也就是说,他的婚期恐怕只能往前挪。
见长孙璟之眼中神色变幻不定却只不说话,长孙家主沉默片刻,忽问:“为何要接下这门婚事?”
知子莫若父。
他的儿子他知晓,若是长孙璟之不情愿,他有一万种法子不沾惹此事。
而别苑中发生种种,即便他了解得不够详尽,也足够让他确定,如果不是长孙璟之主动,同鹿山侯府这桩赐婚,绝对不会现在就定下。
尤其是发生了长孙琮之同玉清公主之事后,长孙府同皇家的联姻已经板上钉钉,长孙府完全有理由拒绝成全皇帝的另一桩赐婚。
毕竟,长孙府只有两个嫡子,其中一个已经注定同皇家牵扯,而另一个,皇上就是手再长,长孙府也有拒绝的理由。
但长孙璟之当着一干人求亲,还发下“终身不娶”这样的誓言,这才给了皇上“成全”的籍口。
“有一件事,大概父亲还不知晓。”长孙璟之垂了垂眼眸,“今日在玉清公主之前,慧郡主同永亲王妃也到过清漪居。”
长孙家主蓦地向他看去。
“慧郡主先到,被我打晕了。永亲王妃大概是接到什么信儿才来的,人应该是从后山另一条道上来,来去并无人知晓。”长孙璟之神情淡淡,“今日之事甚是蹊跷,背后似不止一股势力插手。茶盏上下药,这种手法应是女子手段。但药性其实并不猛烈,只是琮之定力不够,若能撑过 ,便无今日之事。说明下手人并无决绝之意,只是想达成某种目的。”
长孙璟之抬眸。
“冲着你来的。”长孙家主目露思索,倏而抬首,“你是怀疑——”
没说下去。
“我没怀疑她。”长孙璟之语气平淡,“那套茶具是清漪居原本所留,我从不用。这件事外人不止,她定是知晓的。再者,若是她,中招的也不会是琮之。父亲放心,我还没那么蠢。”
长孙家主缄默不语。
这是父子二人之间不能提及的话题,气氛一时凝滞。
“你不想娶慧郡主?”
半晌之后,还是长孙家主先开口。
长孙璟之未有明言,但长孙家主一看长孙璟之神情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长孙璟之不会无缘无故打晕慧郡主,而慧郡主有意长孙璟之之事,长孙家主也是知晓的,慧郡主只身一人去清漪居,被长孙璟之打晕,而永亲王妃匆匆赶来,什么都没做只带了慧郡主离去,而此事竟无人知晓,足以说明其中不便为人知。
但长孙璟之方才也说了,同他的判断别无二致,今日之事确是有人故意设局,而各种阴差阳错只能说明,背后插手的不止一股势力。
正因为局面太过混乱,长孙璟之这是怕有人翻出了慧郡主之事,最后不好收场。
“不想。”长孙璟之回得干净利落。
“那怀山郡主呢?”长孙家主起身踱步,忽地望着他,“我听闻今日怀山郡主颇有些出人意料之处,同平素传闻并不相符。”
先是剑出偏锋,以飞花做画,而后面临一群贵女围攻,也丝毫不露下风。
长孙家主一向不关心这些小儿女的事,但今日怀山郡主的表现实在太过出人意料,想必这会儿京中各家已经传遍了。
更不用说还有长孙璟之“求亲”那一段。
蔡夫人陈夫人几位世家夫人,还有鲁公子那几位公子爷,这些都人精,无须宫中封口,这些人也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但长孙璟之求亲这段,即便眼下观望不言,待明日赐婚旨意一下,定然也是会传遍的。
“父亲可想过长孙府的日后?”长孙璟之没有回答,反倒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一句。
长孙家主不语。
长孙璟之唇角翘起一丝嘲讽弧度,他知晓,长孙家主不是不懂他问这话的意思,只是沉默不愿说而已。
“当年王家有意同李家结盟,祖父和父亲属意朱家,而后朱家登基,长孙府得了这个拥立的名头。”长孙璟之口气淡漠,“斗米恩,升米仇。连市井之人都知晓这个道理,父亲心里也自然明白。这些年风平浪静,这不是朱家在记长孙府的情,而是乱世初定,朱家腾不出手,也怕天下人寒心。这桩赐婚一开始我只以为皇上是想让我长孙府自乱阵脚,但如今看来却是别有内情。”
“何出此言?”未有对长孙璟之前面的话做评述,长孙家主只问。
“父亲不觉得,鹿山侯、贵妃,连着圣上在内,态度都很奇怪么?”长孙璟之抬起眼,“还有皇后。历年春祭皆由皇后主持,今年却是贵妃出面,而据我所闻,皇后那日只怕未必是真正有恙。皇后同贵妃之间因当年大皇子之事,绝无可能融洽。明知贵妃正需要春宴这个机会讨好圣上,皇后为何会主动成全?”
“还有今日。”顿下了,长孙璟之又道,“贵妃看似大度,却因出身不高最为好面子不过。春宴那日连连被拒丢了脸面,心中必存芥蒂。今日之事定少不了她一份手脚,若我没猜错的话,下药之事和后来鲁家公子以及蔡夫人陈夫人的‘恰逢其会’,只怕都同她脱不了干系。只是她应该未曾预料到琮之会同怀山郡主一道出现,也没预料到慧郡主这一桩。”
话不必点明,长孙璟之想表达的意思,长孙家主也明白过来,对于此事,他虽有诸多猜测考量,但确实不如长孙璟之这般观察入微。
比如皇后“假恙”一事,长孙家主就并不知晓。
但这其中还有许多关窍让人迷惑。
长孙璟之的意思是说,圣上原本属意长孙琮之同鹿山侯府联姻,梅贵妃向来唯圣上马首是瞻,春宴设局也是为此。但长孙夫人执意不肯,场面虽不至于太过分难看,但明眼人都看懂了 ,贵妃丢了颜面,故而干脆换了目标,才有了今日这下药一事。
长孙璟之虽未明言,但明显已经七八分笃定,今日下药一事和鲁公子蔡夫人几人的恰好出现,都是出自贵妃的手段。
而另一股插手的势力,长孙璟之则怀疑鹿山侯和皇后二人。
这样一理,情势就明显了。
但其中也有许多情理不通之处,只是单单一桩赐婚,为何会牵扯如此之大?长孙璟之说得没错,无论是圣上、贵妃、鹿山侯,乃至皇后,态度都有些不合常理。
长孙家主同圣上接触最多,对待此事,圣上似乎态度含糊不明,若是执意要赐婚,也不过是一道旨意的事,但几次谈及,圣上虽未松口,但也无多少强硬态度。
反倒是贵妃更为热切,显得热情太过。当然也不排除,圣上私下对贵妃示意,贵妃所为乃是圣上授意。
至于鹿山侯和皇后,如果真是这两人插手,其用意就更让人猜不出了。
长孙家主明白了长孙璟之执意接下这桩赐婚的真正意图。
只有入局,才能真正破局。
“婚姻大事,不该如此轻率。”长孙家主看着长孙璟之,最终只一句,“长孙府是为父的责任,不是你的。”
“父亲能如何?”这句话不知何处激怒了长孙璟之,他蓦地讥诮一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长孙府已经是宫里那位的眼中钉,肉中刺。想保存必要舍得,砍断手脚,砍去所有枝枝蔓蔓,直到宫中那位觉得长孙府再无威胁之力。可父亲做不到!父亲自觉当年拥立朱家是自个儿的主张,父亲自觉对王家有愧,长孙府能退,王家那几家却舍不得这大好权势,父亲那位夫人也舍不得长孙府这一呼百应的威风。古往今来,莫不是兔死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父亲明知盛极而衰的道理,却又想面面俱到,不肯壮士断腕,保存余力。那父亲同我说说,无解之局,除了入局,还能有第二条路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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