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修炼手册》清波池

49、第四十九章

　　等李惜兰过来，拾七打发了想凑热闹的一春，只留了李惜兰一人在屋中。
　　李惜兰神色中有些抑不住的激动，显然是已经得到朱氏收到杏花帖的消息，但看拾七神色淡淡，还是忍住了没先开口，脸上的心思浮动却是掩盖不住。
　　拾七没开口，慢悠悠地喝了几口茶。
　　四冬泡茶的手艺不错，她原来是喝不出好坏的，现在也慢慢能品出些味儿来。
　　想到茶，又不禁想起昨日长孙璟之亲手泡的那盏茶，长孙璟之这样的人嘴上说得愈是谦虚其实皆越是卖弄，想必泡茶的手艺不会差，就不知同四冬相比如何，早知昨日就先喝一口再泼了。
　　“郡主寻我来，可是有事？”李惜兰终于忍不住。
　　“那日/你的话可还记得？”拾七不答反问。
　　李惜兰一怔，明白过来，赶紧道：“当然记得，郡主放心，我真的谁也没说过。”
　　“你不说？”拾七抬眸噙笑一丝，“那表哥也没让你看，你不也偷偷看了。”
　　拾七半笑不笑，眸光清亮却锐利，李惜兰一噎，几分讪讪：“我也没想到，就是，就是好奇……只以为是表少爷送郡主的礼没想到是肚——我是真不知，若是知晓定不会看，郡主你信我。”
　　这个时候，李惜兰自然是万般保证，恨不得发誓赌咒。
　　“肚什么？”拾七倏问。
　　“肚兜啊——”拾七问得太快，李惜兰来不及收口，蓦地收口，红着脸看拾七一眼，羞赧低下头去，“郡主放心，我就是嚼烂吞到肚子里，也不会同人说的。”
　　原来是这样东西。
　　通过话本，拾七的常识已经得到大大补充。
　　肚兜是民间的说法，大家门户的夫人小姐都不好意思直言，称之为“小衣”。
　　在这个男女性别差异巨大的世界，这样的东西连说法都要换个隐晦的词语，当然是不能随意视于人前的。
　　这些日子，拾七也在观察宋文泽。
　　宋文泽不是个坏人，而且对礼教看得重，而且最关键的是，宋文泽并不喜欢原身，连长孙璟之都看出的东西，拾七当然早就看出来了。
　　所以这个肚兜应该和宋文泽本人没有什么关系，但却不知为何落到宋文泽手里，所以，宋文泽不好让身边小厮和丫鬟插手，只能让李惜兰悄悄送回。
　　肚兜是原身的。
　　拾七眼前豁然开朗，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正因为收到了自己的肚兜，以原身本就自怜自伤的性格，恐怕是受不住这种打击和羞辱吧——无论肚兜是她自己送出，还是别的途径被人送到宋文泽手中，当然前一种可能性在拾七看来很小，无论是那一种可能，原身都崩溃了。
　　早前对宋文泽多少有些少女之思，在那一晚也都破灭，所以烧了所有宋文泽送来的礼物，葬送了一腔可能还没来及的出口的情思。
　　大脉络是通了，还有一些旁枝末节等待解开。
　　比如，肚兜是怎么到的宋文泽手中，当晚死去那个叫秋莲的丫鬟在其中扮演的什么角色，又为何要自尽？而原身，究竟是自尽还是被人伪造的上吊假象？
　　最显而易见的就是，这件事除了当事人以外，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的策划，又是出自于什么目的？
　　宋文泽眼神坦荡，对她的表现也多有迷茫，在这个局中想必也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棋子，他本无心原身，却又要避讳朱氏和鹿山侯，因此才阴差阳错的造成了原身的死。
　　原来拾七还有些看不顺眼他，但这些日子下来，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的人心比她见过的还要复杂，先入为主，也许并不正确。
　　而春宴不知不觉就着了套，还是在她有提防的情形下，她确实小看了这些人，这些人，尤其是女人，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
　　拾七也在不停的修正自己的想法，无论对人，还是对事。
　　无论能活多久，她都希望自己活得清醒。
　　低头看看手腕，鲜红的数字依然每日递减，亮起的“星星”还是三颗……自从上次被惩罚后，星星没有再闪动，她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时候。
　　怅然叹了口气。
　　这种被人主宰却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她现在真有些迫不及待，不仅是想早日完成任务，还想早点揭开疑惑看看是不是如她所想——她杀掉贺明轩并没有违反任务提示，偏偏却导致任务失败，不仅失败还受了额外的惩罚……这一切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贺明轩这个身份具有某种特殊性，这种特殊性就藏在那个她舍不得兑换的附加提示中
　　十天就十天，早知道就该咬咬牙换了，一想起惩罚，拾七又觉得小腹隐隐作痛，那种感觉太可怕了，再也不想体会一次，即便是她也心有余悸，真不知道这个世界那些女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太高估自己，可惜没有后悔药。
　　见拾七一直不说话，眸光闪烁明灭不停，李惜兰自然想不到拾七的思绪已经跑了千山万水，只当对方脸上挂不住。
　　“我只看了一眼，里头的信我真没看。”李惜兰发了个毒誓，“真的，郡主你信我——我要看了就让我这辈子就嫁不出去！”
　　还有一封信？
　　拾七很快醒过神来，信应该是宋文泽写的。
　　信上的内容拾七已经不感兴趣了，以宋文泽的性格，最多也不过是婉转拒绝，不会有什么让人意外的内容，甚至有可能提都不会提同“肚兜”有关的字眼。
　　毕竟，行动已经是最好的说明。
　　疑惑揭开了，拾七也没兴致再耍着人玩，得了拾七明确的答复后，李惜兰高高兴兴地走了，眉间眼底都是笑，充满了对杏花宴的跃跃欲试和憧憬。
　　看得拾七倒好笑。
　　长孙府、闻名遐尔的杏花宴……呵，她也很期待呢。

　　*
　　长孙府的杏花别苑在京郊五里。
　　长孙府的别苑当然不会叫杏花别苑这样没有内涵的名字，但多年的杏花宴办下来，大家却都习惯了以此称谓。
　　这一日，平素多数时间都空荡的官道忽然繁忙起来，有躲避马车的挑夫询问茶寮老板，被老板普及一番相关后，充满仰慕艳羡地目送一辆又一辆的华贵马车擦身远去。
　　“把帘子放下来。”永亲王妃语气寻常却自带一种威严，看着躲避同自己说话的慧郡主道。
　　“外头又没什么人。”慧郡主驳口道。
　　说是这么说，却还是悻悻收了手让车帘落下，虽然在家中父亲永亲王面相更严厉，可她更怕母亲一点。
　　“规矩就是规矩，出了城也一样。”永亲王妃瞥着女儿，“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不痛快也给我憋着。就是没你父王的话，长孙府这摊浑水我也绝不会同意！你的婚事我心里已经有数，这回杏花宴过后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呆在府里。”
　　永亲王妃在替她相看亲事的事儿慧郡主早就知晓，也没太放在心上，反正这几年也没停过，她不愿意最后还不是算了，但不许她再出门就不一样了。
　　这不是要禁足她的意思？
　　“有什么浑水？”慧郡主气急，“他已经那样了，家主之位同他也没什么干系？说到底，你们不过是嫌他残了，觉得堂堂永庆王府有这么一个女婿丢人！可母妃莫非也忘了，当年若不是他怕连咱们的马也惊了，早早跳了马，兴许根本就不会伤！”
　　看慧郡主气急交加连平素绝不会说的一些话都说了，永亲王妃却出奇地冷静，淡淡目光一扫，慧郡主不由地神情一噤，不服气的表情却还挂在脸上。
　　“不说了？”永亲王妃挑下眉。
　　慧郡主抿紧唇。
　　“你说我和你父王怕丢人，说得也没错。”永亲王妃道，“哪家的父母也不愿有一个身有残缺的女婿。可面子是一方面，你自诩聪明，难道看不出当年的事儿背后可有内情？好端端的马为何会惊？长孙大公子为何受伤后执意回他姨母家？”
　　慧郡主不说话。
　　这些事她不是没想过，但这么多年下来，长孙璟之除了出入需要轮椅也看不出旁的不好，反而似乎比原先活得更肆意滋润。
　　她暗自揣测过，认为也许是因为长孙璟之的残疾让他无形中退出了家主之位的争夺，而且长孙府到底还是长孙家主做主，她隐隐听闻过，说是长孙家主同长孙夫人已经多年不曾同房，似乎就从长孙璟之受伤之后开始的。
　　“看来你也是知道的，还算没蠢到家。”永亲王妃语声清淡，“往日不同你说是怕你色令智昏给你爹添麻烦，今日就同你说个明白。惊马的事儿定是少不了长孙府那一位的手脚，长孙府历代家主皆有文曲下凡之誉，长孙璟之那一年若不伤，必中三甲，若以十五之年得中状元，便是王家有滔天的本事也不能再将其拉下家主之位。那位老二同老大比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后头医治出错究竟怎回事且不说，惊马是一桩，先头那位长孙夫人的死是一桩，你愣头青一般贴上去，可知道人家心里怎么想？”永亲王妃冷笑一声，“我且同你说，长孙璟之此人可不是你看到这般。生母死得不明不白，断腿如同断前程，这般仇怨，若是摊开了闹大了兴许还好，偏生平素还做出一副母慈子孝——哼哼，且看着，迟早有一场大的。至于家主之位，眼下已经不是他争不争的事儿了。春宴那日的情形……呵，也就你蠢，旁人躲还来不及，你还自个儿跳出去丢人现眼，人家可理你半分？这般的浑水，你敢去趟？”
　　“不过是娘的猜测，也未必——”慧郡主道。
　　“你爹平素都听我的，你是觉得比你爹还能？”说着，永亲王妃瞟慧郡主一眼，想起女儿的倔性，又换了个说法，“你觉得我和你爹能害你？你啊，是看着聪明……你看看人家阿芸，人家见长孙璟之不比你亲热？可让她嫁，她会肯？便是没这些事儿，就冲着他那双/腿，我们也不会答应。伤了是一时，残了是一世，久病床前且无孝子，有些事你们小姑娘家家的不懂，真要进了门，有得你苦的。天长日久的，多少情分也磨光了。”
　　眼看自个儿再不认错，永亲王妃还要继续数落下去的节奏，半句没入耳的慧郡主低头厌烦地皱了下眉：“我知道了。”
　　“回府后老老实实呆着，再不许捣鬼。”永亲王妃道。
　　还有许多关节处不便说，但仅仅说的这些其实已经足够了，知女莫若母，永亲王妃如何看不出女儿是在敷衍自己，于是知晓自家女儿脾性的永亲王妃又敲了记警钟，决心这次回去后务必尽快把亲事给敲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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