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修炼手册》清波池

43、第四十三章

　　这一梦心里的阴影太大，又不敢跟人细说，他悄悄地问荣官，荣官还觉得他是瞎操心，让他别给公子添烦。
　　长孙夫人看向自己嫂子的时候，荣官也偷偷瞄了自家公子一眼，却见长孙璟之的面色一如既往的温润，还是那副神仙公子模样，眸光垂落在手中折扇上，右手几根修长的手指正在折扇侧边若有若无地轻轻拨动，这如同拨弄琴弦一般的动作顿时让怀官心中一紧——自己公子的习惯他最清楚不过，长孙璟之在外人面前向来端得住，喜怒不露于人前，只有打定了某个主意，而且是比较重要的决定，才会有这样的动作……
　　不知为何，怀官突然生出些凉飕飕的不妙感——自家公子不会又要作什么妖吧？
　　“侯夫人可是看不上长孙府？”
　　蓦地一道慢悠悠的女声响起。
　　怀官抬首一看，说话的正是王夫人——长孙夫人的嫡亲大嫂，也是如今王家的当家夫人。
　　王家同长孙府不同，没有家主不可出仕的规矩，长孙夫人的大哥如今任中书令，宫中发布的每一道诏书皆要最先经于手，职务看似清闲却也最清贵不过，谁也不敢小觑慢待。
　　“王夫人说笑了，我怎会看不上长孙府。”看清说话人的身份，朱氏的眸光不禁微微一缩，却还是竭力镇定的回了话。
　　这位王夫人比长孙夫人还要不好应付，长孙夫人自持身份爱顾脸面，等闲不同人争吵，而这位王夫人却是出了名的口舌如刀，乃是京城贵妇圈里数一数二的不好惹。
　　“没有看不上，那就是还恼着阿钰之前的一时‘失口’了。”王夫人笑得半真半假，说着还爱怜地看了眼长孙钰，“侯夫人未免也太小气了，可怜我家阿钰不过是说了几句道听途说的真话，依我说也不过是小孩子间的玩笑话，这罚也挨了，不是也赔了，这抬抬手就过的事儿，侯夫人就不能大方些么？长孙夫人这般诚心诚意，今日我就做来做个中人，侯夫人不会连我的面子也不给吧？”
　　眼看着朱氏被王夫人说得就要回不出话，长孙夫人垂下眼，心底正想轻笑，就在这时，又一道让人出其不意的语声响起了。
　　说话的是长孙璟之。
　　“侯夫人——”长孙璟之看向朱氏 ，神情温和，语气温淳如春风，“三年前璟之曾前往府上拜会，承蒙夫人盛情款待，不知夫人可还记得？”
　　长孙璟之一插嘴，朱氏紧绷的神情便松弛下来，赶紧接口道：“记得记得，说不上款待，大公子客气了。”
　　“今日我家二弟多亏郡主才幸免于难，救命之恩本无以为报，璟之在此先代二弟谢过夫人同郡主。”长孙璟之坐在轮椅上欠了欠身，语气歉然，“还望夫人不嫌璟之礼数不周才是。”
　　朱氏连声道了两句“哪里哪里”。
　　长孙璟之又是春风化雨的一笑：“郡主救了二弟便是对我长孙府有大恩，母亲方才所提也确是真心诚意，还望夫人体念家母一片感激之情，莫要断然拒绝。璟之也知此事不是小事，夫人若是未考虑周全不如回去同侯爷商议商议，听听侯爷的意思再做决断。”
　　朱氏的眸光闻言倏地一亮，露出喜色忙不迭点头道：“正是正是，妾身也是这样想的。”
　　“还是大公子明理。”坐在下首的梅贵妃“呵呵”轻笑起来，真真假假揶揄打趣道，“你们这一个二个的看中人家的闺女也莫要这般着急啊，知道的道是你们看重，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硬抢呢，看把侯夫人吓得——生怕你们抢了就不还了。母后，你说是不是？”
　　太后也笑起来。
　　见太后一笑，众人也只当方才什么都没看懂一般跟着笑起来。
　　“璟之说得对，是我心急了。”长孙夫人上前，“那便请侯夫人回去同侯爷商议商议。这个镯子——侯夫人千万莫推却，不管我有没有这个福气多个好女儿，日后无忧在我这里也只同阿钰一般。”
　　话说到这个地步，朱氏也只能看着长孙夫人拉着拾七的手，将镯子套了上去。
　　众人中有不少都认得这只镯子，见状也不禁露出惊异羡慕——暖玉乃是玉中极品，血丝暖玉更是万中无一，长孙夫人这只血丝暖玉镯据说随母族传了好几代，每一代都只传嫡系长女。
　　王夫人目光也惊诧一闪，但很快就勾起唇角，虽有些惋惜，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反正即便留着也是给长孙钰陪嫁，落不到她女儿身上。
　　一出大戏就此落下帷幕。
　　梅贵妃陪着太后坐上舆轿离去，宾客们也各自散了。
　　罗家夫人回头看了眼长孙钰，转身同别家夫人一起走了。
　　“母亲——”
　　见状，长孙钰眼圈一红，说不出是后悔更多还是担心更多。
　　以前罗家夫人即便不和她们同路，也会过来打声招呼。
　　长孙夫人自然也瞧见了，眼底顿时浮起一丝怒色，她早前的那一丝担心果然成了真，她这位未来亲家母的相公乃是科举苦读出身，平素最爱把礼教挂在嘴边，长孙钰先前那番话在罗夫人眼里最少也是落了“妄言”二字，再往深里想，只怕对方想得还不止于此。
　　这桩亲事明明白白是罗家高攀，提亲是罗家先提的，但却是自家先婉转暗示过后，对方才主动上门的。
　　以长孙夫人对对方的了解，罗夫人此刻恐怕在心中猜测自家女儿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了，这般一想，长孙夫人顿时憋闷得无以复加——的确是她先看中罗家小儿子的，她的女儿她心里有数，不是个做宗妇的料，她只想她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罗家小儿子虽说没什么大出息，但性子好，长得也拿得出手，因小时候遭过一回难，故而在罗家也是千宠/万爱，女儿嫁过去有娘家撑腰，日子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是真没算计罗家的意思！
　　可看罗夫人那模样……真叫她生闷一口血。
　　长孙夫人心里比谁都明白，若非长孙钰当时那段“冒失之语”，当时那种场面下，局面只怕还不知会如何，梅贵妃连二皇子都敢牵连在内，是铁了心要她下不了台，到时候太后再一接口，她恐怕就不得不认下这门亲事了。
　　女儿是为了她，为了兄长，才受了这莫大的委屈。
　　思及此，长孙夫人只觉心痛，看着长孙钰有些惊慌后怕的模样，镇定柔声：“莫怕，有母亲呢。钰儿，还疼么？”
　　“不疼了。”长孙钰低声，“女儿明白的。”
　　说是这么说了，眼圈却又红了。
　　虽然明白母亲为何要打自己，可当众被掌掴，心里还是觉得很丢了脸面。
　　那头长孙琮之愣了半晌，慢慢地行过来，抬首看了长孙钰发红的眼圈一眼，抿紧了下唇线，忽闷闷开口道：“实在不行，我娶了她就是。”
　　“住口！”低斥一声，长孙夫人左右看，好在人已经走得差不多，近处并无人，“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此事我同你父亲自有主意，不是你该操心的。”
　　“我没儿戏。”长孙琮之有些烦躁，“不过是一桩婚事，弄成这样怪没意思的，她救了我，娶就娶吧。”
　　“二哥娶了旁人，那采——”
　　被长孙夫人一眼看过来，长孙钰将“采芝表姐”几个字咽了回去，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眼见自家儿子那一根筋的脾气又上来了，长孙夫人止住长孙钰的话头：“都别说了，走吧。”
　　“大哥还在那边。”长孙钰小声道。
　　长孙璟之正在不远处的湖边亭同几个公子说话。
　　不是长孙钰挂念，而是长孙家主早有明言，无论家中如何，一家人在外都不得离心，违者必家规处置。
　　听得长孙钰提到长孙璟之，长孙夫人心里那口气又憋了上来——方才要不是长孙璟之……深深吸一口气才沉下去，让身边大丫鬟过去请人。
　　不多时大丫鬟回话，道长孙璟之要去书坊，让他们先行一步。
　　长孙夫人带着人走了。
　　长孙璟之同那几位公子叙完了话，知道玉公子不喜与人同行，几人识趣告辞离去，远处最后一拨客人也离开了，湖边空荡荡安静下来，怀官推着轮椅行了出来。
　　“大公子——”
　　怀官脚下倏一顿，停下了轮椅。
　　慧郡主从树后款步行出，站在数步远的位置，喊了声后就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似千言万语，又似欲说还休。
　　君子拂衣归……思春令人老——
　　差点还忘了这一桩！
　　“君思”乃是问，倒过来便成了“思君”，就成了述……两句藏头，连他都能听出来，今日听出来的恐怕不在少数。
　　这位慧郡主真真是大胆之极，他看着那会儿永亲王妃脸色都变了。
　　“郡主可是有事？”
　　长孙璟之抬首，语气平和，神情却有些淡。
　　大约是受了长孙璟之这冷淡神情的刺激，慧郡主面色变了变，心里一咬牙，行到跟前：“宫中赐婚的消息大公子早就知晓，明明，明明——大公子为何要帮着外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