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修炼手册》清波池

36、第三十六章

　　“郡主误会了，我，我——”李惜兰只以为拾七不肯答应，又想替自己辩解，一时语乱，“就是正月二十九那晚，郡主怎会不记得？东西是我亲手给秋莲的，后来秋莲她不是死了……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郡主怜惜怜惜，我没同旁人说过，真没有——”
　　还真是那一晚！
　　拾七心里一震。
　　宋文泽让李惜兰带了东西给原身？收东西的正好是秋莲——那晚芳华院里死去的丫鬟？
　　而李惜兰这语气显然是知晓东西究竟是什么，至于是私下里偷看的还是宋文泽告诉的，从表情看，拾七倾向于前者，而这“东西”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不然李惜兰也不会用这种半是祈求半是要挟的口气来见她。
　　拾七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
　　“你和表哥不是关系不错，为何还想去春宴？你也知道，即便是去你也只能扮作我的丫鬟，平白低人一等，又有何意义？”拾七道。
　　拾七这话说得算直接了，李惜兰闻言面上一红。
　　“我知道，就是想去见见世面。”说了句，李惜兰又低声辩解，“我同表少爷……也就说过几回话，算不得亲近，表少爷也看不上我这样的。不瞒郡主说，我都十七了，还没怎么出过门，家里也靠不住，要不然姑姑也不会接我来府里，郡主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今日是入宫，鹿山侯府再没规矩也没有这样的，想为自己打算没错，可我不能为这个就答应你。”李惜兰闻言露出失望，拾七又道，“不过以后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考虑的。”
　　先失望又惊喜。
　　李惜兰表了一番忠心，千恩万谢地走了。
　　“郡主是不是应了她什么？”马车上，一春忍不住发问。
　　李惜兰离开时那表情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嗯，答应她以后有机会再说。”将车帘掀开一条缝，拾七看着外面的景色道。
　　“她想跟着郡主出门明明就是想——”停住没说下去，一春撅嘴嘀咕道，“郡主您也太好说话了。”
　　“你以为我是好心？”拾七蓦地回头，脸上分明是笑着，语气也平常，但不知为何看在一春眼里竟让她噤了下，莫名有些凉。
　　拾七噙笑淡淡相望，似没发现一春那一瞬间的惊惧，眸光深幽而平静：“你错了，我没那么多好心。我从来也不想做什么好人。”
　　她不是好人，对于想利用她的人，就更不会做好人。
　　眼前的郡主好似忽然间变了一个，一春有些回不过神，呆了呆，又看了旁边一直没说过话的三秋一眼，最后，一春“哦”了一声。
　　本来还有许多话，不敢问了。
　　有些傻傻的样子。
　　这就吓到了，拾七心里有些失笑，也不多说什么了，转过身继续挑起条缝隙看外头的景象。

　　*
　　重檐翠瓦，金阙玉龙。
　　灰白色的巨大条石垒起的城墙宛若匍匐的巨/龙，绵延不绝地延伸到远处，沐浴晨光中，拾七微微眯眼朝上方看，城楼上的数步一岗，手持兵器的兵士个个面容肃穆，甲胄森严。
　　城楼下也一样，门前站桩似的几排岗哨。
　　一春有些吓到，下了车也没敢吭声，就连三秋也不自觉地朝拾七身后缩了缩。
　　拾七收回视线，提步前行，两个丫鬟跟上。
　　刚走到门前，就有两名宫女从内迎出。
　　“可是怀山郡主？”
　　怀山郡主极少见人，但标志实在明显，当头的高挑宫女虽是含笑问话的口气，但神情中却并无疑问。
　　拾七点了点头。
　　“奴婢是翠凝宫的采萍，这是采繁，见过怀山郡主。”两名宫女福身一礼，高挑宫女笑道，“侯夫人此际正在宫里陪贵妃娘娘说话，娘娘便让奴婢二人前来相迎。”
　　梅贵妃的人？
　　拾七怔了下：“我娘在贵妃娘娘宫里？”
　　“正是。”采萍颔首笑道。
　　周遭也有不时赶到宫门前的马车，门楼前也有值守的兵士，四周不少打量的视线，想来这两人身份不会有假，拾七点了下头。
　　进了宫门后，梅贵妃还让人备了一顶小轿，拾七左右看了下，似乎旁人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似是看出了拾七的疑惑，采萍笑道：“郡主安心，这是娘娘安排的，不会有人说什么。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其他能乘轿的也自有旁人安排。”
　　既然这样说了，拾七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一点头，上了轿子。
　　采繁先回去回话了，采萍则跟在轿子旁走。
　　一直走了近两刻钟，拾七下了轿子，又跟着走了一炷香时间，这才到了翠凝宫。
　　梅贵妃坐在上首，朱氏坐在下首，两人正在说话。
　　见拾七进去，朱氏露出笑容，拾七看了眼，朱氏的脸色很轻松，朱氏是个很容易紧张的性格，看来同梅贵妃的相处并没有带给她额外的压力。
　　拾七放了些心。
　　“见过贵妃娘娘。”上前行礼。
　　“都这么大了。”梅贵妃笑意盈盈，语气很是亲近，朝拾七招了下手，“好孩子，过来让我瞧瞧。”
　　拾七依言上前，一面朝前方看去，梅贵妃是个美人，同朱氏那种我见犹怜的美却不同，身量略丰腴，曲眉丰颊，色如春晓，眉眼长得很是大气，年纪比朱氏要小几岁，可看上去气势却完全不同。
　　“嗯，果然是个好孩子。”拾七一到跟前就被梅贵妃拉着手端量，看了好几眼，这才含笑点点头，转向朱氏，“外头那些人说的我都不信，这宫里来过的孩子不少，就数无忧这孩子大方。”
　　“娘娘谬赞了。”朱氏嘴上谦让，眼里却是欢喜欣慰。
　　“依我说，还是皇上有眼光，知道是个好孩子，这才早早挑中只赏了她一个。”梅贵妃说着朝一旁的采萍看去，采萍从一旁宫女手中接过托盘，揭开上面的大红盖布，行过来奉到拾七跟前。
　　托盘正中的红布之上是一支光华璀璨的五凤紫金步摇，当中的凤首下方金丝上坠着一颗极其罕见的粉色东珠，足足有指头大小。
　　“娘娘，这……使不得。”
　　朱氏一看清步摇的式样就惊得站起。
　　这头梅贵妃已经取了步摇插到了拾七的头上：“有何使不得的？无忧头回来我宫里，我还赏不得她一件首饰不成？朱姐姐你看看，不是挺好，这孩子也太素淡了些。”
　　“可是这五凤——”朱氏依然迟疑。
　　五凤制式的首饰，在宫内，只有四妃以上品级的嫔妃和公主方能佩戴，而宫外只有亲王妃才能佩戴。
　　“无妨，我同皇上提过了。”梅贵妃看着拾七满意颔首，“这是迁都那年皇上赏的，如今年岁大了，也衬不得这颜色，就给无忧戴着玩吧。”
　　竟然还是皇上赏赐的，可梅贵妃的话说得让人不好推拒，朱氏只得看向拾七。
　　拾七不懂首饰的制式，但从朱氏的表情上也能看出这只步摇恐怕是有什么讲究，但梅贵妃的话却是听明白了的，不过她倒没有什么受宠若惊的感觉，若说有，那也是戒心。
　　梅贵妃表现得实在太友好，也亲近了。
　　梅贵妃同朱氏确实是旧识，但前几日她也从朱氏那里打听了。
　　那是还没迁都时，十五年前的事儿了。当年怀了第一胎的梅妃召了同样身怀六甲的朱氏入宫说话，虽然同样怀胎八月，但朱氏当时的怀相不错，也不怎么辛苦，听传话的人说梅妃娘娘吃不好也睡不宁故而才想寻她入宫说说话，朱氏一向心软，因此也就大腹便便地跟着来人进了宫。
　　但也没待多久，陪着说了些话，不到一个时辰就出来了。
　　据朱氏悄悄透露出来的意思，她觉得梅妃当时大概是太想生个皇子，因此才焦虑过甚，导致怀相不太安稳。
　　不过没想到后来还是生了个女儿，就是如今的玉清公主，但隔了八年，梅贵妃还是如愿生了个儿子，便是如今的四皇子，年方六岁，名宗训。
　　说是四皇子，同玉清公主名为三公主，但现在头上只有一个二公主一样，四皇子头上也只有两位皇子。
　　皇上的长子长女其实都是皇后所出，不过长女生来体弱没活过三岁就早早地病亡了，而长子生下来然身体康健却同样在还没满三岁的时候意外死于了战乱当中。
　　皇上即位后为两个没能成年的一双嫡出儿女赐了封号，后宫所出皇子皇女皆排序其后，以示对长女长子的思念不忘。
　　如今四皇子头上两位皇子，一位是十三岁宛贵人所出的二皇子宗恒，一位是已逝容嫔所出如今养在皇后膝下九岁的三皇子宗旻。
　　梅贵妃生产之后就再未同朱氏有过私下往来，拾七不觉得就凭当年的那一面旧情能让一个贵妃娘娘这般看重，如果真的这样看重，也不会后来一次都没召见过朱氏。
　　更何况，三年前长孙琮之落水那次，也是在宫中，如果梅贵妃有过任何表示，朱氏不可能不提。
　　拾七想不出对方如今热情亲近的理由，自己和鹿山侯府最近唯一能和宫里拉上关系的就只有……
　　“谢娘娘，我不爱戴这些。”拾七伸手把步摇取下来放回托盘，摇了摇头道，“家里好多，我都不喜欢。我喜欢书，娘娘要赏我，就赏些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