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修炼手册》清波池

209、第二百零九章

　　拾七说不出安慰的话，每每面对这种同情感相关的问题，她总是显得口笨，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看着怀中失态痛哭的四冬，她只能伸手轻轻拍四冬的背，以示抚慰。
　　一旁的一春三秋，还有后来闻声而来的二夏都面露感伤，一春更是抹起了眼泪。
　　四冬足足哭了一盏茶时间，才慢慢收住声。
　　拾七也一直陪着。
　　见四冬直起身子，一春二夏忙上前搀扶，四冬却直挺挺跪下：“奴婢求郡主一事。”
　　站起身的拾七怔了下：“你说。”
　　“奴婢想将生母的坟从常家迁出，还请郡主再帮奴婢一回。”
　　拾七愣了下便点头。
　　“好。”
　　四冬眼泪再度流出，端端正正给拾七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
　　一春二夏忙拉着四冬下去包扎，这回，四冬没有拒绝，乖顺去了。
　　几个丫鬟离去，拾七却没动，在院中伫立了好一会儿。
　　方才陪四冬蹲了盏茶功夫，腿有些发麻，但也没麻木到不能走到地步，她只是有些说不出的怅然难过，刚才事情发生，常玉还在的时候，她其实没太大感觉。
　　但此刻人都走了，心里却莫名低落空洞起来。
　　这种忽然间生出的情绪，让拾七有些恍惚，一瞬间，似乎想了许多，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想，仔细去探寻，脑中一片模糊。
　　忽然间，温热的触感挨上了肌肤，拾七怔然偏头，却是长孙璟之不知何时过来了，她竟然都没有觉察，而此刻，长孙璟之正用手握住她垂落身侧的右手。
　　“可是腿麻了？”
　　长孙璟之神色温柔，见她依然一脸怔然，手指又握紧了些。
　　肌肤温热的感觉顺着两人相接的指尖掌心透入，一瞬间发烫，拾七倏地抽出手，退后两步！
　　这一次，拾七挣脱的力道比数日前长孙夫人撞门那回还要猛烈几分，长孙璟之的手被甩得扬起，定在半空，几息都未落下。
　　长孙璟之唇边笑容顿时一滞！
　　拾七却看也没看他，转身就朝上房走。
　　三秋望着拾七急匆匆的背影，又看向长孙璟之，露出几分无措，顿了顿，小步朝拾七跟去。
　　谁知长孙璟之竟然也跟了上来，听得轮椅动静，三秋回头一看，脚下停顿，怀官上来将三秋拦住。
　　“别去。”
　　三秋愣住，再看过去，长孙璟之已经上到了门廊之上，而屋中的拾七立在门前，看着迎面而来的长孙璟之，不言不动。
　　三秋停下了脚步，怀官才将拦人的胳膊放了下去。
　　长孙璟之弯腰掰开轮椅机关，慢慢挪着轮椅进了屋，拾七退后几步，无声看着他动作。
　　而长孙璟之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折身将门扇关拢，关门前，长孙璟之朝怀官看了眼，怀官虽不知长孙璟之想同怀山郡主说什么，但这两道视线却是看懂了的。
　　长孙璟之让他看住人，是莫要让人近前的意思。
　　怀官重重点头，示意领会。
　　门扇阖拢。
　　拾七几分戒备地看着长孙璟之，眸色几度变幻。
　　长孙璟之在门前半晌不动，只静静地看着拾七。
　　门扇关上后，屋中光线便黯淡下来，清幽中，莫名有些绷紧。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
　　谁也没动。
　　长孙璟之眸光愈发深幽，拾七终于别开视线。
　　“郡主为何避开？”
　　长孙璟之语声轻轻平静。
　　拾七没说话。
　　“郡主知晓我要说什么，是不是？”
　　长孙璟之再度轻声。
　　语声虽轻，眸光却深幽锐利，如同能刺入人心底。
　　“我累了。”拾七朝寝房走，“大公子请回吧。”
　　拾七言辞淡淡。
　　谁知长孙璟之竟然先一步动作，单手摇着轮椅飞快上前，而另一手却快如闪电地握住了拾七的手腕！
　　“邱月真那回，你说的会死是怎么回事？”
　　长孙璟之低低声一字一顿。
　　拾七猛然一颤，下一刻就想甩开，但长孙璟之手指气力极大，握得死死地，如同杏花宴在清漪居那次一般，拾七连甩了几次都没甩开！
　　见单手甩不开，拾七便用另一手去掰长孙璟之的手指，语声冷然。
　　“放开！”
　　长孙璟之只不动，手指握牢如黏如一体，见拾七用另一手来帮忙，他甚至还笑了下，下一刻，另一手从，轮椅扶手下抽出一把寒光凛然的匕首，递到拾七手边。
　　“罗夫人来的那日，你头一次甩开了我，先前，你第二次甩开我，可一可二，不可再三——这回，我不会放手。”长孙璟之眸光湛然幽深，笑意微微，“要我松手，你就划一刀。只要见血，我便松手！”
　　拾七低头看了看，长孙璟之拿着匕首的手纹丝不动，雪亮的刀身上寒光闪烁，一看便知锋利无比。
　　“你是不是疯了！”
　　惊愣过后，拾七咬牙低声。
　　“我没疯，自个儿在做什么，心里想要什么，再没一刻能比此刻清醒。郡主可是舍不得？”长孙璟之眼底漾起笑意，玉容光洁如玉，一双眼眸如盛入满天星光，瞬间璀璨亮人，语声却是再轻柔不过，“郡主舍不得伤我，是不是？”
　　拾七只看一眼便眼帘垂落，语声压抑怒气。
　　“你放开！”
　　长孙璟之充耳不闻。
　　“我等了你十五日。我舍不得逼你，当日在殿上，我曾说过，若我心爱之人，羽翼之下，力所能及之内，必舍不得她受半分委屈。那句话是说给你听的，也是由衷之言。当日我便下定决心，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放你离开。而我下定决心之时，心中却是羞愧。我曾心有徘徊，我曾心有两意，我也曾心生退意。我自觉不堪，配不上你。可是还是挣不脱，也舍不得。可没想到竟然是这般一个造化缘分……”
　　挣不脱，拾七也不再挣，只眉眼低垂，身形直直不动。
　　“你不知晓，那一晚我多快活开心，这辈子都没有那般快活开心过。自始自终都是你，世间只有一个你，这半月来，每日都很快活开心。我不想逼你，我舍不得让你为难。一开始，我同自个儿说，等你十日。我去见了娜尔思，我故意送她阿喇经，我知晓她会同你说。那般，你就知晓我也知晓了，我以为你知道了，会主动同我提及。可我等了一日又一日，十日过后，我每日都同自个儿说，再多等一日，直到今日早上，我也说这般同自个儿说的——”
　　拾七身子笔挺，垂帘一动不动，看不清眼底神情，知晓长孙璟之不会松手，她只将按在他手指上的那只手收了回去，垂落身侧。
　　长孙璟之见状，也收回了拿匕首的那只手，将匕首朝地上一扔，另一手却依然握住拾七的手腕，只力度稍稍松了一分，却松得不多，但凡拾七稍稍动作，他都能反应过来。
　　长孙璟之的眸光在两人肌肤相贴的位置落了落，轻轻抬起，深深凝视拾七的脸颊：“可是此刻，我再不能等了。你本不信这世间之情，如今眼见四冬遭遇，青梅竹马背离，生身之父无义，甚至……还有我爹，明明对我娘一往情深，却转身还是另娶他人，明明对王氏无情爱之心，却依然生儿育女。便是你爹，也曾为求子嗣，姬妾数人……世间男子多薄幸，忘情负爱似寻常——你害怕，所以宁可从来不信。这些，我都懂。可你不能因为这些，就一分一毫机会都不给我……郡主，这于我不公平。”
　　“这世上本没有什么公平。”
　　拾七蓦地淡冷出声。
　　“你的想法，你的感受，都是你的。你将这些强加于他人，难道就是公平？”
　　“你不是他人，你是我的妻子……三媒六证为凭，八抬大轿抬进门，祭告过天地先祖，也上了族谱的我长孙璟之明媒正娶之妻。”长孙璟之语声轻轻，唇带笑意，语意却毫无迟疑的坚决，“生当共枕，死亦同衾。我再不会放手，此刻不会放，日后也不会放。这一生一世，都不会放！”
　　“你……无耻！”
　　拾七陡然间抬首，目中怒火熊熊。
　　两人早有言在先，此刻这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还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简直——
　　“郡主骂我无耻也罢，说我无赖也可。”长孙璟之被骂了却毫不生气，目色反而愈见温柔，精致完美的容颜上，神情缱绻柔情，甚至还轻声低笑了笑，“遇见郡主之前，我不曾想过成亲，同郡主成亲之后，我不曾想过她人。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郡主折磨了我这许久，还不许我无耻无赖一下么？”
　　拾七看着这人，简直说不出话来！
　　她何曾想过长孙璟之竟然也有这样一面，简直，简直——不要脸了！
　　无话可说。
　　拾七低下头不看，暗暗沉了口气：“你究竟想如何？”
　　若是这人敢提什么“生共枕”之类的话，拾七发誓，绝对捡起匕首给他划一刀！
　　这一问，长孙璟之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敛起，眸光幽深看来，语声沉沉而低。
　　“回答我先前的问题，邱月真那回——会死……是什么意思？”
　　拾七身形蓦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