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修炼手册》清波池

168、第一百六十八章

　　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长孙琮之不禁气得涨红了脸，几乎忍不住想冲出去出声！可他却没办法冲出去，因为丽妃还满头鲜血淋漓地靠在盖力身上，便是他想质问，对方也不可能回答。
　　丽妃说的话，长孙琮之一个字都不信！
　　他大哥才不是那种会三番五次纠|缠女子之人，大哥更不可能会对一个有夫之妇心存爱慕，可偏偏丽妃这一番表现，连敌意最重的南蛮大王子都信以为真，即便是他冲出去说，也无人会信。
　　长孙琮之心里难受至极！
　　这番长孙璟之可能确实不会被问罪，可众人此刻各种含义不明的视线，却代表着长孙璟之从此声名扫地——不杀伯仁，伯仁之死却难辞其咎！
　　丽妃都以死相证，口口声声说自己罪孽深重，那丽妃口中那个三番五次主动相邀，最后导致南蛮王误会病发而忘的长孙璟之又该用何种态度面对天下人呢？
　　这样的结果，比真正给长孙璟之定罪，还让长孙琮之难受憋屈。
　　御医提着药箱匆匆而来，一番诊断后便立时给丽妃敷药，又取出一颗急救药丸给丽妃服下，最后取出银针在耳下，下颌扎了几针。
　　“敢问侧妃娘娘伤势如何？”有宫女上前帮手将丽妃扶住，盖力便松手起身，焦灼询问御医。
　　“侧妃外伤虽不轻，但好在最后似乎卸了些力道，并未有性命之忧。”御医看了下双目紧闭的丽妃，“稍后取下银针，娘娘应该便会恢复些神智。”
　　盖力蓦地松了口大气。
　　“皇上，待侧妃娘娘苏醒，小王想即刻……扶柩返回故里。”盖力闭目顿住，蓦地沉了口气，目光从长孙家主父子二人脸上扫过，猛地收回目光，看向殿首，“还请皇上赐下通关国书！”
　　盖力没有再提长孙璟之，但那一眼视线已如千言万语，不是不恨，也不是不怨，但眼下毕竟无法再追究，而且国君薨逝，既然拿了诏书，自然是回国为首要。
　　大王子此刻的心情，众人也能够理解。
　　皇后转头看向皇上，皇上也跟着看了长孙氏父子一眼：“中书令何在？”
　　“臣在。”
　　百官中行出一人，正是王采芝之父，中书令王大人。
　　中书令掌管枢密，宫中同政务相关的所有旨意诏书，皆要经于手，此刻南蛮使团要离京，所用的通关国书自然也需中书令草拟。
　　御医俯低身，将银针一根一根拧动抽出，而御医判断也确实准确，最后一根银针取出，丽妃“嘤灵”一声，果然悠悠醒转，睁开眼，眼神起初还似迷茫，但下一刻便似看清殿中情景，就挣扎着再向地面欲以头相撞！
　　两个宫女七手八脚将人按住，丽妃似乎也无甚力气，挣扎无果只怔怔落泪语声喃喃：“为何要救我……为何要救我，我想去见陛下……让我去见陛下……”
　　“娘娘莫要再寻死，”盖力看着丽妃，语声沉痛，“是我错怪娘娘，若要怪也只怪天意弄人，父王若是在天有灵，想必也会原谅娘娘的无心之失。娘娘莫要再自责，父王停灵多日，魂魄未曾归家，我们当送父王回去为首要。”
　　丽妃怔怔看着盖力，须臾，泪落如雨，倏地伸手捂住脸孔：“好。”
　　此际，已有宫人设下案几，中书令将国书按例写好，宫人呈给皇上，皇上审阅之后颔首。
　　便有宫人拿出玉玺，在众人目光中，将玉玺缓缓盖下……
　　众人面上皆是一副尘埃落定，又有几分唏嘘的表情，可就在玉玺即将落在文书之上那一刻——
　　“慢着——”
　　一道语声蓦地响在殿中。
　　执印宫人倏地一顿，抬首起来，手中玉玺离文书不过一线之隔。
　　宫人看着走出一步的怀山郡主，愣了愣，转头看向龙椅上的皇上，手中动作却是停住了。
　　“这份文书不能给他们。”迎着各方惊异莫名的视线，拾七语气沉肃，“南蛮国君死因有疑，未查验清楚之前，不仅国书不能给，这两人也不能离开京城。”
　　拾七偏头看向一站一坐的盖力同丽妃两人。
　　虽未有指名道姓，但拾七的动作很明显，说的便是方才才前嫌尽弃的南蛮大王子同丽妃两人。
　　顿时间，殿中众人皆露出惊诧。
　　怀山郡主的话初初听来没有多大异常，但连起来一听却是让人心生异样！
　　尤其是那句“这两人”，让人更觉微妙。
　　盖力蓦地一顿，似乎一瞬间反应不过来，但下一刻，便暴怒而起：“你什么意思？我还未曾追究，你如今倒想反咬一口不成！”
　　“我还什么都没说，大王子就知道我会反咬一口了？”拾七看着他。
　　相较于盖力的气急暴跳，拾七平静得出奇。
　　反问后，盖力似陡然一滞！“
　　“不过大王子还真说对了。”拾七颔首微微一笑，“我正是要反咬大王子同丽妃娘娘一口。南蛮国君不能含冤而死，我的夫君长孙璟之也不能含冤莫白，背上一个窥视他人之妇的恶名。”
　　顿了顿，拾七收起笑容，缓缓一字一顿：“丽妃娘娘方才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郡主若是不信——”丽妃扶着宫女的手艰难站起，含泪凄声，“妾身也没办法。可事实如此，妾身知晓郡主心高气傲，不喜妾身方才所言，可，可妾身可以同郡主发誓，妾身同大公子之间真的清清白白。”
　　“我当然相信你同我夫君之间的清白的。”拾七竟然赞同点头，再一笑，“因为同你在一起的人根本不是我夫君长孙璟之。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你们两人合谋设下的圈套，所图的不过是为掩盖南蛮王真正的死因，还有便是为了让这份传位诏书名正言顺！”
　　殿中哗然一片！
　　殿审到此刻，无论之前何人作证，证词如何，甚至丽妃那一番反转之言，也不可谓不让人惊愕诧异，但莫论众人心中如何思量猜疑，最多也是在面上呈现些许，在场之人皆非市井之徒，都是经惯风雨，见惯场面，听惯奇人异事，故而即便惊奇，也都能保持姿态，更不会在四夷使团齐聚，天子在堂的情况下，有所失态失仪。
　　但怀山郡主这句指控一出，便是文武百官也禁不住大惊失色，忍不住哗然出声。
　　怀山郡主究竟何出此言，众人并不清楚，但这份指控的内容却是明明白白，怀山郡主不但认为南蛮王的真正死因乃是同盖力丽妃两人有关，甚至还质疑传位诏书有假！
　　简而言之一句话，怀山郡主这是在指控南蛮大王子同丽妃两人伪诏且弑父夺位！
　　一语出，简直惊人骇闻，可谓石破天惊！
　　“休得胡言！”盖力猛地冲出数步，厉声相向，“不要以为你是女子就能随意污蔑本王，若是再得寸进尺，本王誓不与你们长孙府善罢甘休！”
　　说罢，盖力恶狠狠地看那头的长孙氏父子一眼，似乎是认为怀山郡主此番胡搅蛮缠是长孙父子所指使。
　　面对几乎冲到脸前的南蛮大王子，拾七身形纹丝不动，看他一眼，转身朝着殿首盈盈福身一礼：“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我有话要说。”
　　这一番变故看得众人瞠目结舌，原本以为丽妃出现后已经足够峰回路转，没想到此刻似乎才是真正的峰回路转。
　　众人不禁看向长孙氏父子，不少人也在心中猜测，怀山郡主这番作为是否是长孙家主早前的面授机宜。
　　长孙家主脸上自然看不出情绪痕迹，但一旁长孙琮之面上则是明显地惊愣惊喜再加期盼，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怀山郡主，目不转睛。
　　父子二人这般神情，倒让众人不好判断了。
　　注意力转回殿中。
　　殿首皇上已经发话：“你说。”
　　比之前的“准”字多一个字，显得倒要温和些许。
　　“丽妃说璟之几次三番相邀，且她一再相拒，但璟之对她思慕难忘，所以她才顾念旧情不能拒绝。”拾七语声平静，“可我也有证人证明丽妃所言是伪。璟之对丽妃娘娘避犹不及，又怎会忽然倾慕纠|缠。”
　　殿中顿时惊愕四起。
　　皇上“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好奇：“何人可作证？”
　　“慧郡主。”拾七出声道，“皇上可传慧郡主垂询。”
　　皇上立时看向殿下的永亲王，永亲王也是一脸吃惊，但却未曾出言反对。
　　“宣慧郡主。”
　　皇上一言出，便有宫人飞奔而去。
　　慧郡主并不在宫中，自然不可能即刻上殿作证。
　　皇后娘娘看着拾七问：“无忧可知晓你方才所言事关重大，若不能信服众人，便是你身为大兴之郡主，皇上和本宫也不得不问罪于你？”
　　“回皇后娘娘，无忧知道。”拾七微微欠身，“无忧确实有所猜测，故而大胆进言。无论结果如何，无忧愿一力承担。”
　　猜测？
　　如此惊人听闻的指控，居然只是猜测？
　　惊骇哗然的众臣，连着御阶之下的东戎王同北狄女王都露出一瞬间不可思议的怔愣。
　　只有娜尔思一脸信心满满地看着拾七！
　　无忧不喜欢说话，更从来不会乱说话——无忧说下雨就下雨，那么说这两人谋朝篡位，那也一定不会有假！
　　普天之下，满殿之中，恐怕也只有娜尔思一人对拾七的话毫不怀疑了。
　　惊诧过后的文武百官再看向拾七的表情便变得耐人寻味了，从家中小辈口中对怀山郡主的行事做派早有所闻，但也没想到竟然能肆意妄为大胆到这个地步，鹿山候是个粗人，可也不能将女儿教成这般莽撞不计后果行事的性子吧？
　　更有人本能地想从周遭寻找鹿山候的身影，想看看此刻鹿山候脸上适合表情，但寻了一圈也没寻到，鹿山候虽有爵位却无实职，所以平素并不需要参与朝政之议，也无需上朝，但今日这等情况，鹿山候若是想入宫，也无可厚非。
　　但鹿山候竟然没来？
　　不少人面上流露失望，自家若是养出这么个闺女只怕会少活十年，何况鹿山候还就这么一个闺女，真不知鹿山候知晓后，会是何等心情。
　　盖力同丽妃两人在听得拾七的指控时，心中皆是猛然一嚇，丽妃掩饰得好，还在掩面做出一副忍气吞声的悲恸状，盖力则愤然怒起，言辞激烈相向，但确确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但在听见拾七说只是猜测时，盖力是猛然间松了一口大气的。
　　众人皆在哗然惊诧中，并无多少人注意，再加上皇后娘娘出声点明利害，众人注意力又被吸引了不少，就更无人发现盖力这一瞬息间的松懈。
　　唯有皇上在皇后娘娘开口之时将余光投向了盘龙柱侧的盖力丽妃两人，将两人所有表情纳入眼底后，皇上将目光不经意收回。
　　“猜测？”皇上语声微惊异，转瞬又似扬眉几分兴味，“既然皇后之言，郡主也明白，那便不妨说来听听？”
　　扬眉的同时，皇上也随意般地扬了扬手。
　　御阶下收到皇上示意的执印宫人旋即将玉玺收了起来。
　　见此情景，盖力瞳孔顿时一缩！
　　“启禀皇上，我认为秋山湖上的南蛮国君是假的，真正的南蛮国君早已不在人世。”拾七看着皇上，一脸沉静，说出的话却同之前一脉相承的石破天惊，“而南蛮国君的死，便与这两人有关。这两人便是为了隐瞒南蛮国君的真正死因，故而才设计了这一系列的圈套，试图将弑君之罪消弭于无形，让这份传位诏书名正言顺——”
　　“郡主何苦要苦苦为难于妾身，要杀要剐，郡主不妨冲着妾身来就是，妾身本就不想活了……可郡主如此血口喷人，妾身，妾身受不住啊——”
　　丽妃再度哭倒在地：“算妾身求郡主了，妾身错了，妾身真的错了！妾身不该提大公子，妾身再不提了，求郡主放过妾身吧！”
　　“你简直欺人太甚——”
　　丽妃语声一落，盖力又冲上来，目眦欲裂，一副忍不住想动手又强忍住，气得三尸神暴跳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