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修炼手册》清波池

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知怎地，她觉得此刻的长孙璟之有些可怜。
　　对方救过她的命。
　　也算活了两辈子，从来只有她救别人的，被别人救，只有这一回。
　　而且她今天心情好，就留下来多陪他一下也无妨。
　　他如果真不需要人陪，就不会说那个“若”字。
　　但拾七确实不擅长于找话题，急智也不是没有，但一般都是在不得已都紧要关头才能逼出来。
　　这种时候，她就不会了。
　　拾七说完之后，长孙璟之果然没再说别的话，目光又转了回去，这回没看那灵位了，但目光的焦点落在哪儿，拾七也分辨不出。
　　干脆安静地站着。
　　“姨母一直想让我争家主之位，却从不同我说为何。我并不爱听，直到那年受伤，我返回清溪再三追问，她才告诉我，我娘并非死于意外，而是人为。姨母早些年并不敢同我接触，直到十二岁那年我中了举人，她才安下心来，信我父亲庇护于我，之后才来来信。我也是那时，才知晓我母亲有一个双生姐妹。”
　　“……我同父亲说要去看姨母，父亲起初不让，后来也同意了。看到姨母的时候，我觉得很亲，因为我知晓我娘便是长这般模样。姨母同姨父待我也极好，他们没有儿女，将我视若亲子。可姨母总有意无意让我做家主，这个我真不喜欢。就因为这个，我心里还猜疑过一些不好的。后来我才知晓，姨母是不信我父亲，更不信王家。她让我争家主，不过是怕有朝一日我无力自保。”
　　长孙璟之垂下眸光，低低笑了一声。
　　似自嘲，又似在笑其他。
　　拾七有些懂了。
　　“你不知道该信谁？”拾七看着他，“你姨母无儿无女，对你应无私心。你父亲待你也很好。两人说的都合情合理，但必定不可能两个真相。你姨母认为你娘的死同王家有关，甚至还疑心你父亲。可你并不太怀疑你父亲。”
　　“他不会。”长孙璟之垂眸复抬起，“他极爱重我娘。便是同王家有关，也不会是他。”
　　几句话，长孙璟之说得坚决笃定。
　　知子莫若父，同样，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说。
　　以长孙璟之的聪明，能如此确信，应该不会判断错。
　　“也就是说你怀疑王家＿”拾七思索，抬眸，“可是没查到线索？”
　　既然怀疑，不可能不查。
　　眼下这般情形，只能说是没查到有用的线索。
　　毕竟时日久远，长孙璟之知晓时已经十几年后，而后受伤又养了一段时日，就算有线索，也湮灭得差不多了。
　　长孙璟之点了下头。
　　“走吧。”
　　长孙璟之转动轮椅朝外，走出一步，回头。
　　“多谢。”
　　拾七怔愣一下，而后，心下一笑。
　　祠堂外，一春三秋候着，旁边还有一个长随模样的男子。
　　“公子。”
　　“少夫人。”
　　安平唤了声长孙璟之，又向拾七行礼。
　　“这是安平，父亲身边的人。”长孙璟之介绍了一句，转头向安平，“父亲有事？”
　　安平点头：“家主让少爷忙完去一趟。”
　　“我自己回去，你去忙。”拾七先开口道。
　　说完也不等两人，直接带着两个丫鬟就走了。
　　安平露出几分异色。
　　“她便是这性子，有时干脆得紧。”长孙璟之道了句，示意荣官。
　　荣官推着轮椅先行一步。
　　安平回想长孙璟之方才那一句，须臾，眼底带起一抹笑意，抬步跟了上前。
　　*
　　这厢，拾七回到固穷院。
　　因在外头，一路回来，一春三秋两人都规行矩步地跟在拾七身后，憋了不少话，一春也都端着脸，忍住了。
　　四冬私下里点拨了好几回，郡主如何是郡主的事，如今到了长孙府，旁人不仅会看主子，更多的会看奴婢。
　　她们几个如今就代表着郡主和鹿山侯府的脸面，所以，断不可再像以前一般随意，不管有什么，都一定要回了屋再说。
　　故而一回到屋中，一春便打了个眼色让三秋在门内站着，自个儿凑到拾七跟前。
　　“郡主。”
　　四冬正在斟茶，拾七接过茶喝了一口。
　　“嗯。”拾七应了一声。
　　“奴婢们眼下该怎么叫大公子啊？”一春眨巴眼，小声问。
　　拾七偏头过来。
　　一春笑嘻嘻低声道：“以前都叫大公子，可如今……方才长孙家主跟前那位可是唤的郡主少夫人，咱们要不要改口啊？”
　　二夏不在屋里，四冬和门口的三秋都瞧了过来。
　　“不用改，他身边的人不是都叫公子么，若是没人说，就先这么着。”
　　拾七想了下回道。
　　一春“哦”了一声，又挨近几分：“郡主和大公子在祠堂里留了许久，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拾七还没说话，门外就传来一句女声。
　　“让开。”
　　只有两字，却很是不客气。
　　一春立时直起身子，几步走到内间门口，只见一个俏丽丫鬟站在门前，三秋立在门口正用身体拦住对方进入。
　　显然是发现对方要进门，三秋一时来不及，便直接挡住了对方去路。
　　“这便是那紫晴。”
　　这边四冬同拾七低声说了句，拾七朝门口望了眼，她在内间桌前，其实也看不到，拾七也没有起身去看到意思，只朝四冬颔了下首。
　　“三秋进来。”
　　四冬会意，将三秋唤了进来。
　　三秋退开，折身朝内间走，又被紫晴喊住。
　　“站住。进公子的房里要拖鞋，只能着袜。”紫晴嘴里说着三秋，但眼神却是盯着内间门口的一春，眼神还朝看不见的房内瞥了瞥，唇角微微一撇，神情几分高傲，“没人教过你们规矩么？”
　　四冬不待拾七发话，便走了出来应答：“我来了几日，大公子也是见过的，确实没人教过我们什么规矩。紫晴姑娘说的规矩，若是大公子让交待的，也不是不可。可我们几个到底是有自个儿主子的，若是主子发了话，自然该守什么规矩守什么规矩。”
　　论说话，紫晴如何是四冬的对手，四冬半字不好的话都无，态度也无可挑剔，尤其那般容貌下，让人更容易生出几分自惭形秽。
　　紫晴被四冬这一番话说得哑然，她本就是憋着气来的，四冬问她要长孙璟之的吩咐，她哪里拿得出来。几日前，荣官带话，让她这两人不必到前面屋子来，道有怀山郡主的人就成。
　　当时，紫晴已经就瞧见了这个绝色的丫鬟，她万万没有想到怀山郡主长成那般德行，还敢让这样的丫鬟陪着自个儿嫁过来。
　　但转念一想，她心里便明了过来。
　　怀山郡主定然是故意的！
　　这个绝色的丫鬟便是留着来笼络大公子的！
　　一想到这点，紫晴便不能安睡。
　　今日禁令接触，她过来一看，果然，怀山郡主出门都带另外都丫鬟，只这个四冬一直留在房中，看架势是专门伺候茶水的，可正因为如此，茶水丫鬟也是呆在房中最久的！
　　如今看着四冬这张脸，紫晴心里愈发嫉恨交加。
　　“你自个儿的主子？这话我倒听不明白了！进了长孙府，还有什么你的我的主子，分得这般清楚，莫非你们是来做客的？”紫晴皮笑肉不笑，“若真是分得这般清楚，那自然更该守主人家的规矩。你们出去问问，这府里谁不知晓进这固穷院的规矩。公子好洁，进屋进书房，只能着袜！”
　　“都进来。”
　　内间拾七语声淡淡。
　　四冬三秋一春三人随即不理会紫晴，直接进了内间，将紫晴一人晾在外头。
　　在游廊柱边站了许久的怀官，眼珠子转了转，悄悄溜了出去。
　　见无人理会，紫晴到底不敢太过，进到空无一人的正房转了一圈，四冬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紫晴挑不出什么刺儿，只能按下气恼，转身走了。
　　“进屋只能穿袜子？”见紫晴走了，一春一脸惊奇不可思议，看了看脚下雪白的地衣，确实被她们的鞋子踩出了些迹印，忍不住抬了抬脚，想看看自己的鞋底，“这，这也太麻烦了些吧？”
　　拾七也是头回听说长孙璟之有这癖好，看紫晴的模样，也不像是杜撰，拾七看向四冬。
　　四冬道：“大公子并未说过。”
　　三秋朝窗外看一眼：“大公子回来了。”
　　一春跟着望一眼，长孙璟之已经到了院中，荣官推轮椅，怀官也跟在后头。
　　轮椅到院中停下。
　　荣官转身离去，不多时，将紫晴带了过来。
　　几个丫鬟随即对视，一春三秋两人悄悄走到窗前。
　　“公子。”
　　紫晴娇柔唤了声，看一眼长孙璟之，颇有几分委屈模样。
　　“以后正房不用你伺候，若有交接，你直接同荣官交待。”
　　长孙璟之道。
　　紫晴顿时惊楞，下一刻慌乱，不让她进正房，她还算哪门子的大丫鬟？
　　更何况，不能进正房，她如何还有接近长孙璟之的机会？
　　而且长孙璟之让她凡事同荣官交待，也就是说，她也不能轻易直接同长孙璟之回事禀事……
　　“公子，为，为何？可，可是奴婢做错什么？”
　　见长孙璟之要走，紫晴追上一步惊慌问。
　　长孙璟之偏头淡淡，一句话都未说，但偏就是这般神情让紫晴蓦地顿住了，停住步子不敢再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