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修炼手册》清波池

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厅堂中满满当当都是人。
　　一走到门前，拾七也微微惊了下。
　　难怪要专程到前院厅堂，普通的院子正房根本挤不下这么多人。
　　粗略看一眼，至少五六十人。
　　这应该还算是长孙府血缘较近的嫡系。
　　长孙家主同长孙夫人坐在堂首，家主一脉如今没有更高辈分的老人，故而拾七真正需要行大礼的也只眼前两人。
　　两个蒲团摆在堂中。
　　拾七带着一春三秋迈入，荣官推着长孙璟之，两人并排行进。
　　拾七扫一眼蒲团，心里暗自猜测。
　　已经有仆妇捧着茶盘立在旁侧，拾七微微偏头，长孙璟之坐在轮椅上，果然纹丝不动。
　　周遭无数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但一瞬安静后，更多的视线转到了长孙璟之身上。
　　各种目光，意味不明。
　　拾七忽地一笑，伸手取了一盏茶，跪了下去：“这一盏，媳妇替夫君敬公公。”
　　两个蒲团摆在跟前，长孙家主不可能没看见。
　　一时间，拾七也猜不出长孙家主是何心思。
　　今日，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闻名已久的长孙府当代掌权人。
　　“釉面郎”的美誉果然名副其实，看长孙三兄妹的长相就可知长孙家主不会太差，但此刻见到，竟比她预想的还好不错些。
　　长孙家主没留胡子，面容清俊雅致，确实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成熟美男子。
　　长孙璟之同其长得并不相像，应该是像母亲更多，长孙琮之反而还有四五分像长孙家主，但缺少长孙家主身上那种雅致气质，有些像另一款简化活泼版。
　　进入厅堂后，各种视线打量审视，也有些虽带笑意，但眼底不屑嘲讽隐隐，整座厅堂中真正表露友好笑容的，也只一个长孙琮之。
　　接到长孙琮之笑脸时，拾七也朝他微微笑了下。
　　拾七奉上茶盏，头微微低下，她感觉到长孙家主似乎在审视她，拾七身姿不动。
　　下一刻，长孙璟之声音响起：“父亲。”
　　手上一空，长孙家主接过茶，饮了一口，旁边仆妇接了过去。
　　拾七抬首，长孙家主唇边笑意微微，见她看来，轻轻颔了下首。
　　拾七怔了下，心底忽地一笑，明了几分，起身在旁边蒲团跪下，接过另一盏茶，奉到长孙夫人跟前：“婆婆请喝茶。”
　　长孙夫人顿了须臾，伸手接过喝了一口，递给旁侧仆妇。
　　又有仆妇奉了托盘上来，上面一个黑底金漆的木匣。
　　“望你们二人同心同德。”长孙家主看向长孙璟之，没有多话，只再道了句，“让你媳妇起来吧。”
　　长孙璟之垂了下眸：“谢父亲教导。”
　　提也没提旁边的长孙夫人一句。
　　既然长孙家主让起身，拾七就起来了，仆妇将匣子递到她身前，长孙夫人不时用余光扫一眼那匣子，脸上一分笑意都无。
　　同前几回见到的那个端庄大方长袖善舞的长孙夫人相比，此番相见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拾七知晓这对继母子在外是面和心不合，但之前几次相见，长孙夫人却是将戏份做足了，在外人看来，俨然一副好后母状。
　　可今日从进来开始，拾七没在她脸上找到一丝笑模样。
　　难道出了什么事儿？
　　还是说这两人在长孙府内部，就是这般相处，只在外假装？
　　但无论哪一种，拾七也能看出，这匣子里的内容，长孙夫人并不知情。
　　而显然，长孙夫人也没有准备任何给新婚夫妻的东西。
　　拾七接过匣子，原本想递给长孙璟之，荣官递了个眼色过来，拾七转身将匣子交给一春。
　　之后便是见礼认人。
　　没有再行跪礼，按照辈分远近亲疏，长孙璟之带着拾七依次行礼认下来，长孙璟之说一个，拾七便按照该有的礼节分别行礼，唤人，然后送礼收礼。
　　一圈下来，一春跑了好几趟，同外头守着的二等丫鬟和陪房仆妇各种交接。
　　等到了平辈和晚辈时，长孙璟之乃是嫡系长房长孙，所以拾七作为地位最高的长媳，不收礼，只送礼。
　　所有的礼品都是朱氏准备的，长辈自然纹丝不动，但几个平辈和晚辈收到拾七给出的见面礼，偷偷打开一看时，先是一愣，而后便是眼神倏一亮，脸上顿时没忍得住地露出诧异和惊喜。
　　也有那坐在后排一些的长辈见小辈这般神色，暗示下人将见面礼打开，看清之后，也是同样惊楞，再看向拾七这个嫡系新长媳，眼神已是不同。
　　一般新妇进门，送给长辈的无非是自个儿亲手做的一些针线，以示贤惠巧手，但说是亲手做的，其实大多都是身边人代劳。
　　礼俗如此，走个形式，大家都这么过来，也都约定俗成习惯了。
　　而送给平辈和小辈的，可以是同样的针线，也可以分男女，诸如文房四宝和小件的首饰之类，年纪再小些的，可以送些讨巧的小玩意儿类。
　　可鹿山侯府这位郡主，此番却全然未按常理行事。
　　最先打开见面礼的那位长辈妇人发现，怀山郡主送出的竟然是一个金镶玉的玲珑摆设，小小的一个，只半个拳头大，虽然分量不重，但一看就不是大兴境内所有的东西，应是外邦所出。
　　此刻能坐在此处的长孙族人，自然见识不会浅薄，东西虽袖珍，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物件，最难得的是，东西是外邦来的，着实难得一见，让人新奇喜欢。
　　不过……这鹿山侯府可真是有钱啊！
　　屋里这么多人，算下来至少二十三家，小辈还得另算——以前就知道鹿山侯府不缺银子，可此刻才发现，人家居然阔绰到如此地步！
　　可这礼虽然送得非同一般的贵重，但还真没法让人好用一句“铜臭俗气”来形容，至少她除了惊愕外，心里还真真有几分喜欢。
　　拾七将见面礼递给长孙琮之，长孙琮之冲她笑。
　　“谢过大嫂。”
　　拾七抿唇一笑，移步到长孙钰跟前。
　　长孙钰脸色很不自然，被长孙璟之看了第二眼后，才很小声地叫了声“大嫂”，行礼也行得不情不愿。
　　拾七扯了下嘴角，不以为意，将见面礼递过去，长孙钰没动，身边的大丫鬟水月接了过去。
　　…………
　　最后几个年纪尚在稚龄的晚辈打发完了。
　　新婚第一日的第一个环节便算完成。
　　一屋子人起身离去，也有几家过来同长孙璟之寒暄了几句才告辞。
　　不多时，客人们都走了。
　　诺大的厅堂只剩长孙璟之一家人，顿显空荡。
　　长孙家主起身。
　　林嬷嬷走到长孙夫人身边似说两句，长孙夫人视线扫过来。
　　“郡主不会针线？”
　　长孙家主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转首朝拾七望来。
　　“确实不会。”拾七道。
　　“那今日送给本家的——都说这些东西？”长孙夫人偏头，林嬷嬷将匣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对通体镶满各色宝石的物件。
　　礼物虽是朱氏备的，也不是件件拾七都清楚，但其中紧要一些的，朱氏都是件件同拾七交待过的。
　　送给长孙家主夫妻的，是来自西夷过去还要之外得来的一对物件，十分罕见，但寓意却很难得。
　　“每件都不同，这是孝敬给公公婆婆的，自然更不同些。”
　　拾七看着她道。
　　“果然是鹿山侯府……”长孙夫人坐着未动，淡淡瞟一眼匣子，“今日这种时候，送这些东西，郡主觉得合适？”
　　长孙家主看到匣子打开时，也露出一瞬惊异，但很快平复，见两人说话，也未有出声插口。
　　长孙琮之同长孙钰站在一旁，长孙琮之眉心飞快皱了下，最后也只能低头不语。
　　“为何不合适？”拾七道，“此物来自西夷之外，唤作‘长生欢喜’，当地有一传说，有一种果子唤作长生果，只有缘人才能得之，若食之便得长寿和好运道。此物便是以因此而来，仿照的也是长生果的模样。取名‘长生欢喜’，寓意长寿康安。我不会做针线，若让人代劳，未免心意不真。这件礼物寓意吉祥，正好表示我做晚辈的心意。”
　　拾七顿住，看住长孙夫人：“觉得不合适，是觉得寓意不合适，还是说宁可要个假的？”
　　对方摆明是找茬儿了，拾七也懒得装样。
　　如果不是同长孙璟之说好结盟，她连之前装的那几分劲儿，也会省下。
　　长孙夫人闻言脸色微变，本来就板着的一张脸，此刻更阴沉了。
　　“璟之，是不是还该去拜见母亲？”
　　一不做，二不休。
　　拾七转头看向长孙璟之问。
　　朱氏偷偷教过她，长孙夫人只是继室，若真个为难她，就让她把长孙璟之的生母抬出来。
　　“论起来，那才是你正经婆婆。”
　　朱氏是这么说的。
　　人与人相处，最重要的是开始，如果一开始该摆明的态度没有摆明，该反抗的没有反抗，那么后面对方很可能得寸进尺，将原本的试探和欺压，当做理所应当。
　　这一句，是鹿山候交待的。
　　鹿山候说的时候，神情笑眯眯，但语气却很耐人寻味。
　　拾七回味过后，觉得很对。
　　这一下，一屋子几人脸色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