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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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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楚泞和顾智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房间,只不过这一次坐在主座上的,是楚泞。
  “顾先生,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楚泞穿着舒适的青色袍子,浑身散发着刚刚沐完浴的慵懒。
  当刘素领着一群人杀上来,发现楚泞身上穿着的粗糙婚服时,慌慌张张请罪好久,狠狠把土匪们训了一顿。然后才想起来要重新买一件舒适的丝绸衣服,清爽干净,还在衣摆处绣着竹子,显得楚泞整个人都好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
  顾智坐在圈椅上,拱手道:“既然是七皇子要问,那就容禀了。”
  顾智原本出身在一个算得上富裕的商人家中,衣食无忧。
  而那女子名唤蓝柔,书香门第,算是顾智的青梅,两小无猜,本应该是一段佳话。
  可惜的是皇帝实施的是“重农抑商”、“崇文抑武”的政策,硬生生将两家拉开了差距,原本也没什么,可惜的是顾家太富,又不太懂得韬光养晦,遭来了官家的搜刮,打得是“贩卖私盐”的旗号,顾父把顾智藏在了蓝家,才免过一劫,顾家上下都被斩杀,家产充公。
  说到这里,顾智的眼中染上了极其浓重的恨意,藏在袖子下的手捏紧,握成了拳头,关节处都微微发白。
  楚泞奇道:“我是皇家人,你就敢这么告诉我?”
  顾智回道:“你会逮捕我吗?”
  楚泞笑道:“我说不会你就信?我们才认识多久。”而且这认识方式还不是一般的和平。
  “顾家看人很准。”
  想了想忠诚的刀疤脸,楚泞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又保证道:“好啊,我替你保密。”
  顾智就接下去说了:“顾家看人,是真的很准。”
  所以被顾父看中的蓝家也没有雪上加霜,而是保住了顾智这根顾家的独苗。甚至还把蓝柔嫁给了顾智。
  之后顾智励志复仇,与蓝柔的感情也越来越好,即使有过争吵,到了最后也可以没满解决,甚至得蓝柔还怀上了顾智的孩子。
  但是好景不长,顾智还没有彻底成长起来就被官兵发现了,连累了整个蓝家,顾智和蓝柔在逃亡途中,顾智将受了伤的蓝柔藏在了一户人家里,自己引开了追兵。
  蒙受不白之冤的顾智被号称“公正廉明”的官兵追杀的半死不活,最终却是被土匪所救,但是顾智已经重伤昏迷,七天七夜之后才脱离了危险期,睁开了眼。再去找蓝柔,见到的是一副错愕的面容。
  顾智后来到了那户人家才知道原来蓝柔不放心,又冒死想要救他,可惜力量不足,受过牢狱之苦,不知经历了什么才勉强逃出,孩子也没有保住,得到的就是顾智在山上称王的快活消息。
  蓝柔绝望之下甚至说出了“恩断义绝”这样的话语,也对顾智避而不见。
  顾智有掳过一些女子,但是都没有把蓝柔逼出来,只有这一次的假成婚,才终于刺激到了蓝柔。
  这故事曲折环绕,就像是在听话本里面的恩怨纠缠一样。
  “哦~”楚泞道:“所以你才会选我,因为来此地不久,而且看起来好欺负是吧。”
  顾智道:“没有,也不算是,主要原因的确是最初说的那一个... ...”
  “好了我知道了,你闭嘴吧。”楚泞叹道:“那你又打算怎么劝你那个阿柔回心转意呢?”
  顾智回道:“让她明白,我从来没有抛弃她,还有,我爱她。”
  “嗯。”楚泞笑道:“祝你成功,还有,如果有机会,顾家的事,我一定替你翻案。”
  “多谢七皇子。”顾智起身欲跪。
  没有故作姿态地扶手抵住,也没有心安理得地真的一直无动于衷,楚泞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要是你真的跪了,我就不能保证这诺言还可以实现了。”
  半弯的膝盖又直了回来。顾智感激道:“多谢。”
  “不用那么客气。”楚泞起身向外走去:“说到底,还是我父亲的管束不当。我这个儿子,收拾烂摊子罢了。”
  外头的阳光依然刺眼 然而这个世界上,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一切看似巧合的事件,其实都是社会推动下的必然结果。
  楚泞说不出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摇了摇头,找虎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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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子现在正在用饭,见到楚泞过来,下意识地停下了筷子,眼巴巴地看着楚泞。
  楚泞笑道:“看我干嘛?吃啊。”
  虎子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楚泞坐到他身边,道:“没有,想什么呢,吃你的饭吧。”下人正好在此时端上一碗清热解渴的酸梅汤,楚泞接了过来。
  虎子有些奇怪,低头想要继续,却又猛地抬手抓住楚泞的手腕。
  旁边刘素留下的侍卫要被他这般无礼的举动吓傻了,呵斥道:“放肆,你干什么!”
  楚泞摆了摆手,问道:“怎么了吗?这汤有问题吗?”
  虎子回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有些奇怪。”
  “哦?”楚泞挑了挑眉:“怎么个奇怪法?”
  虎子回道:“这酸梅汤的气味不够酸,而且上面的桂花沾了汤的地方颜色好像深一点。”
  楚泞一看,果然如此,笑着道:“的确这样,是我疏忽大意了,来人!拿银针来。”
  侍从连忙拿出银针,一试,果然是黑的。吓得立马跪在地上。
  “刚才端上酸梅汤的那个下人呢?”楚泞问道。
  另外几个侍从匆匆忙忙将那人抓了回来,下人跪在地上,连声讨饶:“饶命啊,我只是被人威胁的!我的妻子儿女都在他手里,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求你饶命啊!”
  楚泞冷笑一声:“那你怎么没有想过饶我的命呢!还有,他?他是谁?”
  下人张口,却突然口吐白沫,倒地身亡。
  一旁的侍卫上前查看:“殿下,他是中毒死亡了。”
  “他可有家人?若是有... ...”
  又一人上前:“殿下,我认识他,他平时的为人处世就常常惹人诟病,双亲为了养他而过劳死,而且他根本没有妻子儿女。”
  ——原来如此。
  楚泞轻轻闭上眼:“埋了吧。”
  “是!”下人的身体被脱下去,甚至没有血留下,一点痕迹都没有,估计不久之后就没有人会再记得他了。
  一睁眼,楚泞又笑眯眯地坐会虎子身边:“见到死人了,害怕吗?”
  虎子道:“不怕。”
  楚泞又道:“嗯,厉害,想当初我第一次见到死人,可是害怕得要晕过去了。”
  虎子张口问道:“难免这样的皇子都见过很多死人吗?”
  楚泞回道:“是啊,身处皇宫,怎么可能会见得少,不过我第一次见到死人,可不是在皇宫。”
  “那是在哪里?”
  楚泞拍了拍桌子:“啧,啰嗦,问那么多做什么?死人有什么好问的?再问你还吃得下饭吗?”
  虎子说道:“我已经吃饱了!”
  “好好好,你吃饱了,那就走吧,陪我散散步去。”
  虎子表示,乐意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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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泞说走就走,然而刚出房门就换回了,把虎子拉回去,捱到傍晚才出来,这时候再有什么感触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出来纯粹是这厮觉得不出来太有失面子。
  虎子对此没有异议,甚至更加开心,因为他觉得他第一次就是在这个时候碰见楚泞,十分值得纪念。
  “对了,这一次你发现及时救了我一命,想要什么奖赏?”
  楚泞看着虎子,确定他是真的不知道,才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了。
  虎子也不是个多嘴的主,两个人就这样陷入沉默,楚泞奇怪地发现,他以为会出现的尴尬并没有发生,甚至自己浮躁的安静不下来的心也在这一种安静祥和的气氛中平静下来。
  当晚霞渐渐消散,楚泞与虎子也回到了土匪窝里。
  “虎子,我明天就要走了。”楚泞说道。
  “回皇宫吗?”虎子有点寂寞地道。
  楚泞笑了笑:“是啊,毕竟我是出生在那里的人啊。”
  虎子握紧了拳头,陷入了挣扎。楚泞就这样笑着看他。
  虎子吐出了一口气:“我想要和你一起走,可以吗?”
  “你确定?”
  “嗯。我想和你一起。”
  “即使有可能死在皇宫里?”
  “即使有可能死在皇宫里。”
  楚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我带你走。将来,不要和我说后悔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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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的时候,经过顾智的房间,才能明显看到顾智一直守在蓝柔的床边,而蓝柔也在此刻醒了。
  楚泞出于一种很特殊的心理,堂堂一个皇子,做出了偷听墙角此等勾当。
  楚泞这人,偷听墙角也和旁人不一样,他是抱胸直立靠在墙上,堂堂正正坦坦荡荡。
  只听蓝柔嚷道:“滚开!”
  顾智的声音传了出来:“阿柔,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
  “当初,我不是故意将你丢下的!我在这里昏迷了整整七天七夜!否则,我怎么可能不去找你!”
  蓝柔的声音一下子落了下去,有些不可置信和错愕:“怎么会... ...”
  顾智顿了一下,楚泞猜测他可能是得寸进尺地抱住了蓝柔:“我很抱歉,孩子没有了,但是,我很想你... ...”
  “还有,我爱你,我到现在还是爱你,即使有一点迟,但是还是请让我保护你... ...”顾智没有说下去,楚泞听到了蓝柔的哭声传出来,越哭越大声,好像要把当初所有的惶恐、委屈、伤心都一次性哭出来。
  楚泞叹了口气,走了,任凭这小两口互诉情肠。
  最后一缕霞光被吞没,土匪窝陷入了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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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事和话触动了楚泞。很少做梦的他今天竟然梦到了从前。
  “君玿哥哥。”小小的楚泞身上穿着不合身的皇袍,抬头看着穿着黑衣的君玿,开心地倒:“你终于来陪我玩了,我等了你好久!”
  梦境跳转,君玿对着大约只有七八岁的楚泞保证道:“我会让你登上皇位的。阿泞。”
  “可是,可是我... ...”我不想... ...
  “谁!”
  君玿跳出房间,楚泞慌慌忙忙追了出去,看到的就是君玿将他家的仆人斩杀在剑下的情景。
  楚泞被吓坏了,忽然觉得君玿很陌生,好像和自己从小依赖的君玿不一样了,不再是自己认识了两年的君玿了。
  当君玿提着剑向他走来,楚泞被吓得不住地往后退:“君玿,君玿... ...”
  “君玿!”楚泞被惊起,冷汗流了下来,半响颓然地躺了回去。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