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澜》妖怪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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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吃完饭，我们再去一个地方。”

　　“去哪？”金大勋问。

　　“见林朗。”江妍妍舔了舔沾着油光的唇，“孙若雪在死前一直追查有关林玥身亡的线索，那不可避免，作为林玥的哥哥，如果说，林玥生前有什么异样，林朗或多或少都应该注意到异样。”

　　金大勋用筷子戳了戳面前吃的七七八八的炒粉，“林朗和林玥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半个月前，隔壁市那桩导致十几人中毒，一家七口全部毙命的投毒案。三个月前，H市闹得沸沸扬扬的杀妻案。去年，R市的杀父案……”

　　“这些案件，凶手都是被害者生前最亲近的人，但也恰恰是他们，对生活中最亲近的人下了手，人性之恶，远比想象中更甚。也比悬疑小说所展现的故事更离奇曲折。”

　　就像是，即便如今回想，仍旧会让江妍妍觉得意难平的那些事情。为什么她和弟弟都是爸妈的孩子，明明她的成绩比弟弟好，明明她才是那个年年拿奖学金的人可是初中毕业之后，爸妈却宁可花钱也让弟弟念高中，而让她辍学出去打工。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子。而弟弟是个男孩子。

　　金大勋认真的打量起江妍妍，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审视的目光去看面前这个年轻的姑娘。或许，今天才是他第一次认识面前的人。

　　即便江妍妍总是扎着小女孩一般的双马尾，穿着短短的格子裙，长筒袜。身上背着可爱的背包，像是个被娇惯的小女孩。然而她却并非是金大勋所想象的那般，生活在象牙塔中的小公主。

　　“看我干什么？”江妍妍被盯得心里毛毛的，不免嘀咕了一句。

　　“只是觉得，我好像今天才认识你。”

　　江妍妍目光古怪的打量了一番说出这样话的金大勋，仿佛在看一个奇怪的生物。“你没病吧，金大勋。”

　　“喂，金大勋。你怎么了？怎么脸忽然就红了？”

　　“没，没事。”金大勋下意识的抬手挡了一下脸，他腾地站起身。“我只是忽然觉得有些热了。你不是说要去见林朗，走走走，我们这就去见林朗。保不准能挖出来点什么线索。”

　　金大勋推搡着江妍妍，两个人走出了小小的餐馆，恰巧这时，学校里传出了放学的铃声。原本显得空寂的街道，忽然就涌出了很多接孩子放学的车辆。一时间，此起彼伏的车喇叭声响个不停。

　　斜阳照在流线的车身上，为一辆辆的私家车镀上了一层瑰丽的金色。有微寒的春风吹过，透过薄薄的春衫，刺在皮肤上。留下一抹悄无声息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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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江妍妍第一次见到林朗，真的林朗那种，隔着手机看那不算。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发出一声声轻微的，咔哒，咔哒声。像是一柄小木锤，一下下的敲击在人的心头。无端的生出几分局促。

　　“江警官。”林朗轻轻颔首的打过招呼后，目光随即转向金大勋。“金少爷。”

　　“很冒昧，在这个时候上门打扰。但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一下林先生。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如实的回答。”

　　“请说。”

　　“关于林先生，你的妹妹林玥，在她身亡前，是否有什么异样。”

　　江妍妍在荧幕中见过很多林朗，各种各样的，好的，坏的，善良或者邪恶，优雅或者顽劣。然而那些都是电影电视剧中的角色，而并非是真实的林朗。

　　此时的林朗，他的脸上仍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这笑意未达眼底，更像是他习惯了无时无刻都维持着这样的笑容。在笑容之后，是失去至亲的以后，即便岁月无声，沉淀过往，仍会锥心的疼痛。

　　“江警官，我妹妹……”男人声音微顿，这才继续说出后面的话。“直到那天，在那之前，我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我作为哥哥的失职，没有发现，小玥抱着一死了之的想法。”

　　“你是没发现？还是发现了但却对此视而不见，又或者更甚？”江妍妍咄咄逼人的问。

　　林朗的不见任何被刁难的难色，他轻笑了一声，“江警官，你是在怀疑我吗？”

　　“这样的怀疑让你觉得难堪了吗？好吧那换个话题。在那天之前，你的妹妹，林玥她是否有过轻生的念头？”

　　林朗摇头。

　　“我的妹妹林玥，她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要乐观坚强。”

　　“既然，林玥是个坚强而乐观的姑娘，那么林先生你是否怀疑过，林玥的死亡，是一场蓄意谋杀。”

　　林朗无奈的笑了笑，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拢，泛起了一阵青白。“江警官，关于我妹妹林玥的死，这件事在十年前就已经盖棺定论了。法医的尸检报告证明了，我妹妹林玥，是打开了煤气，”林朗的眼底隐隐有些红，艰难的说出那两个字。“自杀。”

　　“作为哥哥，林先生你相信你的妹妹林玥，是自杀吗？”

　　江妍妍的目光与林朗相对。年轻女孩的眼中，是锋利如刀芒的锐利，她对正义毫无兴趣，却对真相充满了探究。而摘得影帝桂冠的男人，他的眼中却漆黑的如同看不见底的潮海。

　　“我相信警察，会把真相带给每一个人。”

　　“林先生，你的心中，有过怨恨吗？对于致使你的家庭，忽然就分崩离析的那个人。”

　　“我不知道江警官你说的那个人，指的是谁？”

　　江妍妍轻笑了一声，忽然换了个话题。“林先生，能让我们看一看林玥和林婉婉女士生前的遗物吗？”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林朗轻声开口。声音比羽翼更轻上几分。缥缈的如云上的薄雾，似山间的轻烟。

　　“你们是说，林玥和林婉婉的遗物吗？”

　　坐在一旁的金大勋暗暗的想，或许这就是影帝，分明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问询，他却差一点就被林朗的情绪所感染。几次张口，试图说出些什么，却最终发现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哑的厉害。

　　江妍妍笑而不语。

　　“小玥和母亲的遗物不多，稍等一下，我去给你们拿。”分明是平静至极的语气，却又让人觉得，这话语中，有着对亡者的无尽思念与痛苦。

　　林朗并没有离开多久，不多时，他就抱着一个并不算特别大的纸壳箱，再次出现在江妍妍的面前。

　　“这些年，我因为工作的原因搬过很多次住处，母亲和小玥的东西，只剩下这些。”

　　在瓦楞板的箱子中，放置着一个心形的饼干盒，一个旧相框。几本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还有一些零散的塑料玩具。

　　江妍妍伸手，率先拿出了印着小猪佩佩的饼干盒，随着有些生锈的饼干盒被打开，江妍妍入目就看见了几张火车票。除了火车票之外，还有一个朴素莫比乌斯环造型的戒指。戒指因为年久而变的泛起乌黑，仔细辨认可以看出，这是一个925银的戒指。看戒指的大小，是一枚女戒。

　　江妍妍又看了看几张火车票，发现字迹消退的模模糊糊的车票，在仔细的辨认之后，那些纸张上的日期，都是二十年前。看日期，应该就是林婉婉在天网之下消失了几年后，再一次出现的时候所乘坐的车票。

　　金大勋出于好奇，拿起了一个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抹去上面的薄灰，随着他缓缓的翻开笔记本牛皮纸的封面。金大勋的眼中映入这样的一段话。

　　2023年7月19日。

　　今天是我的生日，安医生送了我一个笔记本，她跟我说，如果我有什么心事不想对任何人说，都可以写在本子上。
　　我知道，她这是想要讨好我。她想从我的口中套话。因为无论安医生说什么，我都只是沉默。
　　我讨厌她，她让我觉得，恶心。她温言细语的说着宽慰的话，可是却怎么藏也藏不住眼底的怜悯。我讨厌这种高高在上的，怜悯的目光。就好像……我的人生已经被毁了，我和她不是同样的人。我在荆棘的泥潭之下，而她，站在阳光而平坦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