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澜》妖怪鸩

11、0011

　　瓷白色的地砖上影影绰绰的映着人影，玫瑰与百合浓郁的芬芳萦绕在周身，挥之不去。穿着浅灰色西装画着淡妆的工作人员踩着高跟鞋走来走去，鞋底与地面相撞，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付黛雯身穿着一套领口裙摆都缝着碎钻的高定连衣裙，画着得体而精致的妆容，一头齐耳的短发梳的整整齐齐，没有一根头发表示叛逆。她的手边放着一个和连衣裙配套的缝着碎钻的手包，脚上是一双银色的高跟鞋。

　　临街的落地窗，暖阳照进室内，落在付黛雯纤长的睫毛上。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了一片浅浅的阴影。

　　坐在窗边看图册的付黛雯，远远看去，与橱窗和窗外的世界近乎融为一体，浑然成画。但她却又是这幅画中，最亮眼的存在。

　　“付小姐。”

　　“等会。”

　　唐晨几次开口，付黛雯都是一副冷淡的神色，示意想要问询的唐晨和郭北方等一等，直到付黛雯看完了手中的婚纱画册，她伸手，对穿着浅灰色西装的工作人员招了招，示意对方过来。

　　见人过来，便是对着册子上的几件衣服点了点，开口道。“除了我选的这几件，其他的我都要试一试。”

　　年轻的工作人员听到付黛雯的话，一瞬间有些楞，然后才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开口道。“小姐，您刚刚是说除了那几件之外，其他的都不要是吗。”

　　“对。”付黛雯淡淡的抬眼，看向了说话的工作人员。“有问题吗？”

　　工作人员被付黛雯看了一眼，下意识的绷直了脊背，随即要摇了摇头，用职业化的微笑回应道。“没问题，请您稍等一会。”

　　在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离开后，付黛雯抬头，看向了唐晨与郭北方。“我很忙，有什么事情就快点说吧。”

　　“付小姐，我想问一下，你最近见过裴臻吗？”

　　听唐晨说起裴臻二字，付黛雯的神色淡淡的应了一句。“没有。”

　　“九号那天，你在做什么。”

　　“准备结婚的事情。”

　　“能说说，你与裴臻的关系。”

　　“我和裴臻没什么关系，警官你们也是看见了，我要结婚了。”

　　“冒昧问一句，付小姐的结婚对象是？”唐晨问。

　　“杨文广。”

　　杨文广，凡是s市人，都不会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他是个白手起家的实业家，本市的经济发展建筑，都少不了他的身影。同时他也是个慈善家。救济孤儿，资助贫困儿童，帮扶孤寡老人……

　　郭北方更是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他高中和大学的助学金，就是来自于杨文广创办的文广慈善基金会。

　　“付小姐为什么会忽然和裴臻分手，转而在几个月之后，嫁给杨文广先生。”唐晨又问。

　　付黛雯轻笑了一声。“我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想要找个人结婚生孩子很奇怪吗？”不等唐晨和郭北方回答，她又继续道。“裴臻很好，但裴臻永远也没办法给我，我想要的生活。”

　　“付小姐想要的生活是指嫁入豪门吗？”郭北方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这只是一方面。更重要一点是，我想生个孩子。而裴臻，祂没办法给我一个孩子。”付黛雯微微敛眸，更多的光影落在她精致的脸颊上，为眉眼精致的美人平添几分惆怅。但她的回答却是冷漠而刻薄。“我有很多的选择，但杨文广是我能选择的，最好的人选。”

　　“在付小姐的眼里，裴臻是个怎样的人？”

　　“裴臻……”付黛雯一直维持的冰冷面容上，短暂的浮现了些许浅浅的笑。“祂是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

　　“付小姐用了三个很好，看来你们曾经的感情不错。”

　　或许是曾经这个词，让付黛雯意识到她已经和裴臻分开，她的神情再次变得冷漠而疏离。“我曾经有过，哪怕这辈子都没办法生育孩子，也想和祂一生都在一起的想法。不过少年的想法，终究都只是想想罢了，人一旦长大，就会知道曾经很多想法都很不切实际。”

　　“比如？”

　　“警官你们知道裴臻是双性人。”

　　“是。”唐晨点头。

　　“不是所有的双性人都能拥有生孩子的权利。而裴臻，祂恰巧就是两套生殖系统都发育不完全的类型。”付黛雯呢喃一般的说着，眼眸中有着她自己都难以察觉到的悲伤。

　　“除了生育之外，还有一点就是，裴臻活不了多久了。祂身体因为这些年服用药物，已经呈现出衰竭的症状。”

　　付黛雯的手轻轻的抚上了小腹，“我想要给我未来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

　　唐晨注意到付黛雯的动作，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怀孕了。”

　　付黛雯点头，牵着嘴角淡笑了一下。“已经一个多月了。”

　　在片刻的思付之后，唐晨问道。“付小姐，能说说你对岳曌峰还有林乔的印象吗？”

　　“他们啊。”付黛雯想了想后，开口。“我和裴臻还有林乔是高中同学，不过高中时，我和裴臻是一个班的，林乔是隔壁班的。虽然林乔是裴臻的发小，但我对于林乔，其实不是特别熟悉，他这人其实挺奇怪的。总是给人一种，随时随地都会谋杀身边人的感觉。”

　　“岳曌峰这个人，”付黛雯的眉头微蹙了起来，“他看起来老实，实际上心思很多。他明知我和裴臻交往，还会给我发一些暧昧的话，字里行间都是想要挖墙脚的意思。除了工作上的接触，我不太喜欢和他相处。”

　　“但据我们的调查显示，你与裴臻分手的原因，是因为你和岳曌峰在一起了。这是真的吗？”

　　“不是。”付黛雯的脸上浮现出怒气，她的声音也在这个瞬间变得尖锐刺耳。引得周围的人朝着她看了好几眼。

　　“那么，真相是什么？”唐晨问。

　　付黛雯的手在不知不觉间紧握成拳，她深呼吸了几次平复心情，才压着愤怒的情绪，缓声道。“我那时候的确是想和裴臻分手，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但我没有和岳曌峰在一起。我不喜欢他，我一直觉得他这个人有些奇怪。那件事是他栽赃陷害我。”

　　“那裴臻当时的态度呢？”唐晨又问。

　　“裴臻。”付黛雯微微低头，复又抬起。“我和裴臻是和平分手，裴臻知道我和祂之间，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孩子这道坎。甚至在分手之后，我还和祂见过一次。”

　　“你们见面做什么？”

　　“那次是偶然遇见的，我发现我的例假延迟了，就去医院做检查，那天在医院遇到同样去医院做定期身体检查的裴臻。祂身体不是很好，需要定期检查，并且调整日常吃的药物剂量。”

　　“在问了一个隐私的问题。当然，这个问题您可以不回答。付小姐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孩子。”

　　付黛雯低垂眼眸，浅浅的笑了笑，美人一笑，犹如浓烈馥愈的玫瑰。“这不算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只是我很喜欢小孩子而已。”

　　说完这些的付黛雯，定定的看着唐晨的眼睛，“裴臻出事了，对吗？”

　　付黛雯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这双眼睛可以漫不经心冷漠梳理，也可以温柔煦暖，盛着万千春水。而此时，这双眼中泛起了一丝薄红。

　　唐晨长舒了一口气，轻轻颔首。“他死了。”

　　付黛雯怔了片刻。正巧这时候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走了回来，对着付黛雯道。“付小姐，你要试穿的那些裙子都准备好了。”

　　“知道了。”付黛雯声音微哑的应了一声。便是站起身。对着唐晨和郭北方微微点头。“我还要准备婚礼的事情，就不和两位警官继续寒暄什么了。”

　　付黛雯离去的时候，背挺得笔直。郭北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沉默了好一会之后，开口道。“前辈，就这样就结束了吗？”

　　唐晨叹了一声。道。“就先这样吧。”

　　……

　　岳曌峰的工作室位于大学城附近，韩林和周文宇赶到的时候，正撞见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坐在板凳上，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女孩正给小姑娘化妆。在两个姑娘旁边，还散落着一顶翠绿色的假发。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穿着水手服的小姑娘正好奇的打量着岳曌峰的工作室。她似乎是正在化妆的那个女孩的同伴。偶尔还能听见三个女孩聊着一些漫展，cosplay的话题。

　　而韩林和周文宇想要问询的岳曌峰，他正坐在一个沙发上，看起来有些无聊的摆弄着单反相机。

　　听见韩林和周文宇推门走进工作室，最先投过来视线的，是穿着水手服的女孩。她好奇的看着两个一看就和这间工作室格格不入的两个中年男人，眼底划过了一些大胆的猜想。

　　这是来找茬的混混？还是月哥的朋友？虽然看着油腻，但是怎么觉得这两个中年叔叔之间有种微妙的默契。是错觉的吗？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就算变成了油腻腻的中年人也要做好基友？

　　“方便单独谈话吗？”开口的仍旧是韩林。

　　“你们找我？”岳曌峰从沙发上其实，手里还拿着他的单反相机。见韩林看向他说话，岳曌峰的眼中也满是诧异。

　　“有些事情想要单独问问岳先生。”韩林道。

　　“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的。”岳曌峰笑了一声。

　　韩林从口袋中拿出了警官证，在周文宇面前出示了一下。“我们来找你聊聊关于裴臻的事情。”

　　周文宇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但似乎是慑于警察两个字的威严，他铁青着脸，僵硬的点了点头。道。你们跟我来吧。

　　“岳先生，你最近见过裴臻吗？”

　　岳曌峰神色不愉的答了一句。“没有。”

　　“三天前，你在做什么？”

　　“我一整天都在拍摄。”

　　“能说是你具体的工作时间吗？”

　　“从九点多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左右。”

　　“能跟我们聊一聊，你印象里的裴臻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岳曌峰的垂在膝上的手握紧又松开，这样的动作他反复做了几次，才开口。“警察先生，我不明白你们是什么意思。”

　　“裴臻死了。”

　　岳曌峰原本积压在胸腔的怒火，都随着这一句话溃散无形。裴臻死了。这世上若非是仇深似海，一句死了，便是能抵去万千的话语。驱散无数积怨和阴霾。

　　人死灯灭，便是如斯。

　　岳曌峰沉默了好一会，挂在墙壁上的秒针走了一圈又一圈。不知走了多少个春秋轮回。沉默许久之后，他才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口道。

　　“他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吗？你们是在怀疑我？”

　　“呵——”岳曌峰讥诮的笑了。

　　“我和裴臻早就没有联系了，他死了，你们与其问我，不如去问那个女人。”

　　“据我们了解，你与裴臻自大学开始就合作，但就在几个月前，你们之间却发生了一些事情，从此断了合作。”

　　岳曌峰的眼底有着不加掩饰的抗拒，“既然你们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我们想知道，你和裴臻之间发生了什么。”

　　岳曌峰下意识的侧头，想要躲避唐晨的目光，但很快又意识到了这是警察在问询。生硬而干涩的声音便又响起。

　　“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特别的。”

　　“特别还是普通，这个我们会有衡量和判定。”

　　岳曌峰听韩林这样说，僵硬的点点头，“我和裴臻发生争执是因为付黛雯。”

　　提起付黛雯，岳曌峰的脸上明显就浮现出了怒气。“那个女人，她和裴臻在一起，一直都是裴臻在迁就她，可是那女人在和裴臻在一起的时候，还和其他的男人保持暧昧的关系。”

　　“直到，她意识到裴臻已经不能带给她任何的帮助，她就甩了裴臻。”

　　“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韩林一针见血的道。“你和裴臻是合作伙伴，是朋友，你或许可以鸣不平，但终究裴臻和付黛雯之间的事情，只是她们之间的事情，你又是出于什么立场呢？”

　　“我。”岳曌峰语塞了片刻，缓缓的道。“我喜欢裴臻。”

　　一直沉默的周文宇微微睁大了双眼。韩林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答案。

作者有话说

　　谢谢喜欢。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