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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蕙的生涯(2) ...

  •   一天,近邻男孩结婚,喜主家要蕙去他家帮忙,同生产队赶马车人去拉媳妇。尽管蕙因自己说不上媳妇不愿去这种结婚场合,一是看了这与自己无缘的场面伤心。二是避免尖刻小人问自己哪天也娶媳妇的奚落。但人家邻里来找帮忙,又给向队长请过假,这当然是不好回绝的。
      当时农村结婚多数就是用生产队的马车把媳妇拉回家(也有用自行车载媳妇的)。拉媳妇的马车除了一个赶车人,还要找一个男帮手,进村后在前面牵好牲口,以免伤着看媳妇的女人和孩子。也取双人迎亲之意。
      结婚人是蕙一同下地干活的一个伙伴,人没一米六高,细胳膊细腿,手无缚鸡力,是岁数不小个子不大的孩子,近乎侏儒男。在生产队里长年干耕地时在牛前牵牛或放牛的农活,属大半劳力,可按年龄他已是成年人了,但大家总拿他当孩子戏耍,且给他起了个外号:“牛引食”(牵牛人)、平时,蕙觉得此人命运跟自己差不多,虽说家庭成分好,怕媳妇也难说。不久,蕙发现自己错了,这伙伴接了在工厂当干部的爸的班,从农民伯伯身份摇身变成了工人老大哥,此事不胫而走,不几天就有几个媒人上门,当月就说上了高个貌美的媳妇。怕好事多磨,立即择吉日成亲。
      拉媳妇的马车要装饰打扮一番,蕙和赶车人把车上的土石打扫干净,铺上新席,用两条长竹片在马车箱上面前后两端拱起成弧形篷架,以席覆盖在拱起的竹片上,绑牢成车篷,在拱篷前后两个出入口挂上新床单或新线毯作帘,以红绸扎成大红花披在篷上,就是娶亲的车驾,代替过去的花轿。
      蕙和赶车人问了媳妇的名字,叫白莲。来到新妇村前,蕙跳下车,向村人打听好白莲的家,牵牲口来到新妇门前,拴好牲口,二人被请入院内用茶,一顿饭工夫,新妇在二伴娘陪同下走出屋来,蕙和赶车人急忙调整好马车位置,新娘、伴娘掀帘上车,蕙和赶车人别过相送的众人,蕙牵牲口,赶车人扬鞭,马车出村。赶车人跳上车辕,示意蕙上车坐在车篷内,牲口放开脚步前行。
      农村习俗,新媳妇当日无老少,大小年纪的人是可以与她开玩笑的。赶车人在车辕上回转身掀起车帘,冲新娘说道 :“白莲同志,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拿喜烟喜糖吃啊!”
      新妇先递上烟,同时也递给蕙一支,又每人给了六块糖。二人把烟叼在嘴上,却不点火。赶车人说:“给点上啊!”白莲说:“我不抽烟,不带火。”赶车人拿出自已的打火机给新妇,新妇说,看在你拉我三人的分上,给你劳动劳动也是应该的。她真的给赶车人点着烟。新妇对蕙说:“在车篷内可不能抽烟。熏死人!”蕙点头,把烟放进上衣口袋里,说道:“你嫁的人可是个烟鬼,那可怎么办?”白莲说:“好办,他不忌烟,就去狗窝睡,别进我的房。”蕙说:“那我可等着看事实了。先不说这事,你给他点烟,给我剥块糖放嘴里吧,不为别的,抽新媳妇点的烟,吃她剥的糖治腰痛。”新妇真的剥了块糖送到蕙的嘴边,蕙没张口,近距离看新妇的脸,白莲也用黑亮的眸子望着蕙的脸,笑盈盈说道:“再不张口我就把糖扔了。”蕙刚一张开口,白莲二指摄着的糖块就送进蕙的口中,双指触及蕙的唇,蕙觉得手指腻腻的。蕙说:甜,这可不腰疼了。
      “才二十来岁就喊腰疼,叫你媳妇天天喂糖啊。”新妇说。
      “三十一了,光棍一条,腰疼是干活累的。”蕙说。
      “骗人,这么好的小伙没媳妇,早知道的话我跟你。”白莲看着蕙说。
      “现在跟可不晚,他真的没媳妇。你要愿意,我把车赶到他家去,立即拜堂就是,叫你那新郎官干喜欢一场。”赶车人说。
      “你怎么还不说媳妇?”新妇问。
      “成分不好,没人跟。”蕙说。
      “噢!是这样,可惜呀!”白莲说着,轻轻地摇了摇头。
      “怎么叫可惜?”赶车人问。
      “可惜这个好模样生在了高门第人家,门槛高得姑娘们不敢上啊!”白莲说。
      “还是你个小妮子心眼多,找姑娘们都想进的工人门槛,几个人让你占了先。”赶车人说。
      “这个哥哥的情况极像我表哥,我表哥长的也好,三十岁了没媳妇,若不是近亲,我就给他做媳妇了,谁还上你杨庄来,这都是父母的主张。”白莲说。
      新妇心直口快,说话没什么忌讳。一路上说了不少话。来到家门口,新郎和他找的两个伴娘在大门外把新娘接进家去,新郎、新娘先向毛主席像行礼,又向父母行礼,夫妻相互鞠躬,便进入洞房。媳妇的筵席用矮八仙桌设在新房炕上,新妇坐主席,两边双方四个伴娘相陪,媒婆也被请来一块入席,与新妇对面。亲朋几桌筵席设在另外房间。
      赶车人和蕙在喜主家喝过酒吃过钣,蕙怀着郁闷的心情回家去。每当看到人家张灯结彩喜庆成双,蕙想到自己孑然一身,心里就十分悲凉。这天他借酒消愁,多喝了几杯,有点醉意,回家就上炕躺下了。
      从半下午就躺在炕上,本想好好睡一觉,可是思绪万千,头脑发涨,从白天躺到深夜都难以入眠。蕙索性翻身下炕,拿马扎来到院内坐了,强迫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月亮下去了,天地一片漆黑。阵阵深秋的凉风越过低矮的院墙吹进院子,吹入蕙坦露的胸怀,他刚出过汗的身上觉得阴森寒冷,不由地打了个寒战。他坐了一会,在冷风中他烦燥的心平静了许多。院子角落里,传来蟋蜶和不知名秋虫的悲鸣,不知它们是在啼饥号寒还是在哭泣死亡的临近,这又引起蕙的感叹。他在心里说,你等哭泣什么,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作为万物之首的人类,却连你等草芥小虫的小生命都不如,连蚊蝇在内,你等虽说生命短暂,可也经历过自由自在的春天,享受过大自然免费的风露恩赐,可以无拘无束地跳跃,飞翔、歌唱,可得以成双成对的恩爱、欢乐,留传后代。我却没有尔等这样福份,我要孤独伶仃地苦苦熬煎到生命终结——生命虽比你等长若干年,却是越长久越苦痛!哪如你等草木一秋爽快!我得不到人类本该享受的天伦之乐,无缘男女同床的肌肤之亲,哪如你草虫!男欢女爱本是一般平民百姓看来最平常事,我却只能遥望,无术触及呀!岂不令人痛断肝肠!我久生有何趣,死有何惜啊 !如此焚心般的煎熬,不如尔等随季节逝去!
      蕙独自叹息着,在冷风中很久才平静下来。他心中明白,这样暗自伤神除了苦恼自己,自我折磨外,于事无补。过了好久,他又回到炕上躺下来,但仍没法控制脑子的思索,仍难入睡。便拉开灯,顺手抓起枕底的《聊斋志异》抄本,翻看起来。
      当时,这写怪力乱神的书当然是禁书了,可蕙却特别喜欢这部古典名著。这书那时书店禁售,蕙从本家叔叔处借得一套石版线装本,晚上在灯下偷偷选抄了半部书,钉成了厚厚的两大本收藏着。他把抄本放在枕底晚上偷看。这抄本他早看过多遍了,却百看不厌。今晚在百无聊赖中蕙又随手翻开这抄本,却是《葛巾》篇。篇中的几句话又使蕙心潮起伏:乃揽体入怀,代解裙结,玉肌乍露,热香四流。这是牡丹仙子葛巾夜里到常生书斋相会的情景,蕙佩服作者文字精炼,语言的生动优美,叙事详尽动人。仅十七个字,他似乎看到书生抱住美女,代美女脱去衣裳,女人露出白玉般胴体散发着奇异的香气。他想象着二人那肌肤之亲的美妙情景,便不敢再看下去,免得心情更激动。他收起抄本,又沉入无限遐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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