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的支教生活》燎烬逍遥

8、第八章

　　方满庭虽说有四十二岁了，但三年前才走出深山，之前没有机会接触外界，心里还像个半大的孩子，除了在学校端端架子、装装|逼外，一回家，就跟普通小孩一样开心。

　　“一把年纪了，蹦慢点。”方诀有些跟不上他的速度。

　　“......哥，我这身子只有二十三岁。”方满庭从十六岁那年开始，维持了整整七年的僵尸形态，他都以为自己变不回人了，没想到有次月光吃多了，打个嗝又回去了。

　　方诀看着他的目光带上了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羡慕。
　　自由自在的身体。
　　谁不想要？
　　他迟缓地收紧手指......连把刀都握不住。

　　“我这次多买了几份疫苗给你们备着......还有，”方满庭拿起放在鬼洞口的包，翻了个充电宝插上，回头猝然看见方诀的表情，心里抽了一下，“哥，你在想什么？”

　　“没有。”方诀答的很快。

　　方满庭“啊”了一声，像是要说什么又生生憋回去了，“那走吧。”

　　“恩。”方诀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银白色小电筒，刚按开，白光一道打过去，就照亮了洞里的两张死人脸。

　　“......啊啊啊！鬼！！”方诀把手电一扔，拼命想往后跑，可奈何身子不灵活，叫了半天才挪动半步。

　　方满庭看得不忍心，赶紧过去把他哥挡在了身后。
　　没啥好说的。
　　他哥怕鬼是尸界尽知的事。
　　前阵子“尸界界草因怕鬼跳楼，而致腿骨断裂”的消息还成了他们讨论组的置顶。
　　简直尸生惨淡。

　　“瞎叫叫什么？”女人颇为嫌弃的声音从洞里传来，“我生了个什么东西，连自己娘亲都不认得！”

　　“诶，夫人别生气，他也不是第一次不认得了。”豪迈的男声带着笑意。

　　方满庭安慰性地拍了拍他哥，弯腰把手电捡起，塞回他手里。

　　“庭庭，别管他了！没用！过来给娘看看，长胖了没？”方夫人瞬间柔下了嗓音。

　　方满庭笑呵呵地瘸了一条腿蹦过去：“娘！没胖，我之前在学校一直是僵尸，不长肉。”

　　“哦哟，真的变回人了，软乎乎的。”方夫人捏了下小儿子的脸，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却看得出那股子高兴劲。

　　方满庭他们一家都是白僵，僵尸里颜值最高的一类，不是刚才那种毛僵能比的。

　　“怎么受伤了啊？”方老爷是一家之主，听他自己说的，当年他和儿子方诀都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军，杀的人堆起来比这座山还高。
　　所以他说话时，哪怕刻意装了分温柔，也还是透着威严。

　　方满庭从小就有点怕他，连说话都拘谨起来：“爹。我刚去找那几个盗|墓贼，碰上毛僵尸变。”

　　“尸变？！”方夫人吓一跳，侧头瞪了大儿子一眼，“你怎么保护弟弟的！让人摔这么重！”

　　“迷路了。”方诀简单明了地解释。

　　方夫人和方老爷顿时点了点头，那就没法办了，他们之前看科普节目说，这种病是天生的，治不好。

　　“是娘对不住你，当初明知怀了你，还要耍性子去骑马，被那疯马甩的......你大概从那个时候起，就找不着北了吧......”

　　方满庭见方诀扭头就走，赶紧跟了上去，不然一不留神，人就丢了。

　　“哥！你可别走错了，这边呢！”方满庭蹲身拉开一块不起眼的碎石，就像被磁铁吸着一样，他这细胳膊用了死劲才搬开。
　　而同时。
　　左侧一块封死的石墙内发出铁链转动的声响，渐渐浮出一扇对开大门的轮廓。
　　这才是鬼洞真正的入口，除此之外的，都是死路。

　　方诀一声不吭地换了方向，跟着走下石梯。
　　他们家在山体深处，关键是，没有电梯，单单走下去就得花个半小时。

　　方满庭每次都让他们别来接自己，可心里又期待在家门口见到有人在等他。
　　方诀说他这是典型的缺爱。
　　方满庭就觉得他哥会读心术，从小他心里想什么，他哥就能给说出来。

　　“庭庭，听你大哥说，你这次要出去支教啊？”方夫人挽着自家丈夫，穿着一身现代便装。
　　一家人里，就只有方诀穿着古袍。
　　他以前还特意问过这事，结果被告知他哥生前怨气太重，死了也不得安宁，必须穿红丧服压住尸气，否则会尸变。

　　“恩，去北海城边的清水村，就待一个暑假。”方满庭说。

　　“清水村......是不是很远啊？你一个人去？安不安全呀？”方夫人的语气里隐隐透漏着不赞同。

　　“他一个快五十的人了，能出什么事。”方诀十分不满他娘这种溺爱的教育方式，完全忘了他弟在前两刻钟还差点死了。

　　方满庭倒是挺喜欢听家里人斗嘴的，热闹，墓里的时间如同与世隔绝，说不上到底是慢还是快，但他就这么听了二十九年，丝毫不觉得腻味。

　　“好了！”方老爷一挥手，脸上有点不耐，“庭庭难得回来，明天一大早又要走了，别浪费时间，我们赶紧看部电影。”

　　“......”方满庭就猜到会这样。
　　自打他从外面弄回来一台水力发电机后，家里的电器就越来越多，特别是上次从学校手里买来的二手投影仪。
　　短短半年时间。
　　他们一家尸趁他不在，看了不下千部电影。
　　什么该学的，不该学的，都懂了。

　　“看......”方满庭正要说话，手机又震了震，他拿出来一看，是讨论组。

　　[尸界小花园]

　　开淘宝的游尸：你们哪些买过防尸变疫苗的！抓紧收货评价啊！我这个季度的信用还没升上去！

　　驻扎非酋的黑僵：抱歉了游兄，最近太忙没顾上。

　　山里的小白僵：对不住，我也忘了，现在就去评五星。

　　方满庭打完字刚想退出，就见卖家又吱了一声。

　　开淘宝的游尸：我最近倒腾了一种新品药，可以加快身体的移动速度，已经上架了！需要的快去下单！

　　沉迷窥屏绿头僵：啊？？什么药这么神，人血吗？我可不想尸变。

　　开淘宝的游尸：那你伴着防尸变疫苗一起用不就得了！
　　......

　　“看什么，这么认真？”方诀一出声，方满庭就把手机给熄屏了，“在找好看的电影。”

　　正巧他们走完了最后一阶石梯，方父方母兴奋地拍开漆红雕金、刻有冗杂咒文的方门，泄出一片柔和的冷光。
　　一座永远停滞在黄昏时刻的小山丘上立有两层竹屋。
　　就像方满庭见过的俄罗斯套娃一样，黄尘山里还罩着里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山。

　　“为什么天不会黑？”方满庭小时候经常问。

　　可方诀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身为墓地的主人却不敢在这里随意走动。
　　有一年，方诀消失了整整三个月，再回来的时候，他就开始怕鬼了。

　　“明天什么时候走？”方诀问。

　　方满庭想了想：“要去坐九点的班车，六点就得出门。”

　　“能带我出去看看吗？”方诀突然说道。

　　方满庭直接就愣住了：“出去？出哪儿？”

　　方诀看着他，笑了笑：“你紧张什么，我随口一说罢了。”

　　“......”方满庭不自觉地握紧手机，背到身后，干笑道，“恩，陪爹娘看电影吧。”

　　僵尸是不需要睡眠的，但他们会在白天短暂休息。
　　可方满庭现在是人，在熬到凌晨阴气最盛的时候，他就被赶去睡觉了，方父方母则带着路痴儿子去晒月亮。

　　[尸界小花园]

　　山里的小白僵：那个新药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搜到？

　　开淘宝的游尸：卖完了！

　　山里的小白僵：什么时候补货？

　　开淘宝的游尸：这个就说不上了，你实在想要的话可以先付钱预定哈。
　　......

　　方满庭叹了口气，望着竹屋外的一丛金线草失眠了。
　　只有含恨而终，怨气郁结的人才会成尸。
　　当初他一屁股摔在方诀身上，把他给砸醒了，绣金红衣镇着滔天怨气，到现在都没人肯告诉他，那股怨气到底是什么。

　　而鬼洞内的侧室中，疏密不均的石缝里夹着月光。
　　方诀坐在玉石圆桌边，手指缓慢地戳着手机屏幕。

　　“诀儿，在玩什么呢？”方父好奇地探了探头。

　　方诀细长的眉眼动了一下，看着页面上的订金有些烦闷：“没什么，他以为我自己不会看么，真是一点心事都藏不住。”

　　方母听着自家儿子老气横秋的语气，横了他一眼，撩过耳边的鬓发，又在心里翻了个金贵的白眼。
　　还老说她溺爱，这里就属他最疼尾巴了。
　　如若不然，在他们看见他的第一瞬，就已经给拧断脖子了，哪还有现在的福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