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靥靥十六》西旦家的

2、第二章 婚夜

　　月上枝头，屋檐下挂着的红布条随风而荡，院中方桌长凳凌乱，一片杯盘狼藉，来此宾客皆尽兴而归。

　　现下，除了临时雇来的帮佣，院中竟再无外人。

　　风嗖嗖地吹过，白面童子微微缩肩，不太明白明明已经入了夏，为何夜里还是这般的冷。

　　他在院中转来转去，四处使唤着帮佣，眼见收拾得差不多了，慢慢朝书室走去。

　　书室内，灯火摇曳，白面童子愣愣地瞧了会儿映照在窗纸上的高大身影，然后再轻轻地推开了门，朝里唤了一声：“郎君。”

　　桌案前跪坐的人放下手中的卷册，抬首望向白面童子，“今日辛苦你了。”

　　灯火之下的郎君独添了几分神秘意味，但白面童子毕竟跟了郎君不少时日，很快缓过神来，连忙道：“这是我等份内之事。”

　　“事情忙完了，就早些下去休息吧。”郎君的语气极为轻松，话完后又拿起手中的卷册看了起来。

　　可来自门口的目光好一会儿也不曾散去，郎君抬头再望向童子，“可还有事？”

　　大概是郎君的语气一如往日轻松，白面童子胆子也大了起来。

　　“今日大婚，郎君不去新夫人那里吗？我听村里的人说，郎君娶亲后，就会和新夫人睡在一张床上，然后才能生小娃娃。”

　　郎君嘴角擒着笑意，“阿奇，你才多大点儿，竟偷听人家夫妻的墙角！”真是人小鬼大。

　　阿奇今年十三岁，天生晒不黑，皮肤比姑娘家还白，去年被外出游学的郎君所救，而后一直跟在郎君身边。

　　“郎君……”阿奇神色赧然。

　　瞧见阿奇霎时染红的耳跟，明白阿奇脸上子薄，郎君停下了打趣的心思，“好了，我自有打算，你且先下去休息吧。”

　　阿奇连忙关上门，退了下去，这速度就像有人在后面追他一样。

　　郎君笑着摇了摇头，又拿起了放下的卷册，只是这下怎么也看不进去。

　　脑子里忽然冒出，今日新娶的夫人口中的那声“师夫……”

　　她应该是想喊师父吧，只是自己与这黄家小姐从未见过，这声师父应当不是在喊自己，那她又是在唤何人？

　　左想右想，郎君也没想通，最后索性不再思考，灭掉火烛，寻着小榻，躺了下来。

　　书室内的人一片好眠，书室外偷偷藏在柱子后的喜鹊倒是气得跺脚。

　　屋内烛光熄灭后，喜鹊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里面的人未曾出来，她按下自己想要一脚踹开门的冲动，急匆匆地跑回了小姐的新房内。

　　“小姐，明日我们就收拾东西回黄家，那村夫欺人太甚，今日明明是你们的大婚之喜，他居然直接就在另一个房间里躺下了！”

　　喜鹊气鼓鼓地推开房门，却见小姐正对着铜镜，将头上的缀物拆下来，心里一个尴尬，自己小姐的行为貌似也不合规矩，新娘子的头饰好像都是等新郎官来拆吧。

　　“喜鹊你回来的正好，快来帮我忙，这簪子卡我头发上了！”

　　自家小姐似乎不小心扯着哪里，吃痛地呼了一声，喜鹊连忙将大家族中的新婚规矩抛在了脑后，用最快的速度帮助小姐将头饰卸了下来，一片青丝及地

　　镜中的小姐，柳叶眉，点绛唇，美得惊心动魄。

　　却可怜新婚之夜独守空房，喜鹊突然又心生出一股怨恨来，恨那村夫不解风情，恨那村夫明明不喜小姐，又为何要娶她？

　　主仆多年，黄十六立刻察觉到喜鹊的恨意，她静默了一会儿，道：“喜鹊……”

　　“嗯？”喜鹊停下梳理长发的动作。

　　“是我求父亲给郎君提的亲。”

　　喜鹊心中一惊，又继续梳起了长发。

　　小姐出身此地名门望族黄氏，黄氏虽为大族，但一向与百姓为善。

　　此次以大族之势要挟，为的就是嫁给一个不爱她的山野村夫，小姐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自持善解人意的喜鹊，在这一刻忽然发现自己从未看懂小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