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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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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6月26日下午四点,凤里中学。
高一年级理科分班考试将化学放在了最后一科,下午两点半开始,四点半结束。
但时间还没到,张扬就已经交卷离开了教室。
他实在是太热了,天气预报说,今年夏天是G省28年来最热的一个夏天。本来今天他也没怎么喝水,考试坐的位置又正好临西,被太阳晒了整整一个下午,整个人不单汗如雨下,嘴里都要冒了火了。
张扬不知道28年前的那个夏天是什么样的,但这确实是他有记忆以来最热的夏天。烈日当空,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三十八度的气温,实属凤里这个西南小县城从未有过的高温了。
考试还没有结束,此时的凤里中学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风,整个操场除了张扬一个人,再也瞧不见别人了。
张扬迈开长腿穿过操场往学校小卖部走去,就像是跨越撒哈拉沙漠的旅人,他喘着热气,只听到自己穿过操场的脚步声以及汗水滚滚落下的声响,那些滴落在操场上的汗珠似乎沾上滚烫的大地瞬间就蒸发殆尽,而隔了一个操场小卖部的冰柜就是夏日解暑的绿洲。
因为要放假了,学校小卖部几乎空了,水已经卖完,现在冰柜里只剩下几根果味冰棍,张扬其实不太喜欢,可是这天像是下了火,热得发狂,他也燥得发狂,离开小卖部时,张扬还是挑了一根柠檬口味的。
凤里中学操场边有一棵百年柳树下,巨大的树冠遮能够遮挡刺目的烈阳,这是夏天学生的避暑地。
张扬拿着冰棍走到树荫下,缓解了刺痛皮肤的灼热感,张扬靠着树干一屁股就地坐下,撕开包装袋就狠狠咬了一口。
冰碴子在几乎要冒了火气的口腔中融化开来,刹时酸甜的柠檬香充盈,缓解了那股子将要将人烫晕的燥热。
浑身冒汗的张扬被拯救一般深深吐了一口浊气。
分班考前,甑旭林就约了他考试结束去网吧打游戏,他提前交卷出来了但甑旭林还没有到。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张扬半弓着长腿坐在地上,一手拿着冰棍,一手伸直摊在膝上,想到刚才的卷子有些出神。
他最后一个实验大题没有写。
凤里县是西南G省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G省本就不富裕,小县城虽背靠省城,但却地属地级市N市,离市府远、面积小、人少、工业差,不受重视,算是贫困省份里的贫困县了。
而凤里中学是凤里县唯一一所高中,每个年级也就十个班、六百来人,高二高三分别设三个重点班,一文二理,教学质量一般,满打满算每年能考上一本院校的也就三十几人,上二本线也就五六十人。学校教学质量比不得其他地区,但好歹是县里的独生子,教育部门还是十分重视的。
05年开始,自从学校出了一位北大的学生,校领导就更是斗志盎然,在高二文理分科前加了一场分班考试,拍板决定将跟不上重点班节奏、不好好学习的学生分到普通班,而普通班成绩好的学生就分到重点班,之后两年大力培养,力求多培养出几个考上一本院校的学生。
按照往年分班考的情况,七个普通班至多也就三十来人能挤进重点班的,张扬成绩在普通班也就中等,偶尔能上中上等,但这样的成绩在校内也只是中下等,放到省里排名二本都考不上的,张扬其实没太大机会,可是这次分班考,他爸妈可是给予了厚望的,因为张扬体育很好。
从去年开始,为了提升学生考上本科院校的质量,学校就决定挑选一些走艺术或是体育的学生在分班考时进重点班专门培养,毕竟艺术院校和体育院校也分好中差,好的院校名头那也是响当当的,要是学校能考上一两个,张榜公布时,不单是学校有面儿,这县里都有面子。
前段时间校内体育测试张扬排名第一,分数颇高,按照体测分和文化分得比例计算,张扬这次分班考如果发挥正常,就能进理科重二班,如果能超常发挥考到校中等水平,那么分到理科重点一班的机会还是有的。
他的化学其实相对其他几门来说还算可以,他做得快,最后一题没有推出物质S是什么那就相当于一道题都废了,但问题不大,其他题都做得还算顺畅,理科重二应该能上。
但.....
“你加把劲,我向你们班主任打听了,你这个体育抓专业的成绩是非常高的,比第二足足高了好些,好好发挥,综合得分能得第一的话,那重一班也是能进的!”
想到妈这段时间总在他耳边嘀咕的话和连续两月的压迫,张扬长叹一口气,其实对他来说重点班、普通班都没什么区别,和妹妹张沁柠不一样,他从来都不怎么喜欢读书,能读到现在也是因为父母的要求,对于读书或是未来他没什么想法,以后干什么工作不是干?饿不死就成,大不了也跟着老爸开大货车。
可是想到回家后老妈会问的话,张扬心里有些烦躁,他垂着头望着地面的青草,发起了呆。
天,似乎越发的热了起来,回神的张扬又咬了一口冰棍,只不过这一口还没有完全咬下,前方的光亮就被挡去了了些,他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浅灰色的运动鞋。
这是双L克的鞋。09年,G省也就只有省城Y城和北部的Z市有这个牌子的店铺,一双鞋得要八九百块,对这个贫困小县城的家庭来说确实难以负担。
一般来说,凤里中学的学生,能穿个300左右的某步某丹都已经不错了,穿L克的基本上算得家境好的,就像甑旭林。
张扬家庭条件也就一般,老爸是开大货车的,收入还不错,吃穿不愁算不得贫困,但也算不得富裕。
眼前这人家境应该挺好,张扬以为是甑旭林这小子考完出来了,预备说些什么,但是还没等他抬头出声,头顶就传来了清朗陌生的男声。
“你就是张扬?”
不是甑旭林的声音。
张扬听得一顿,眉头也皱了起来。来人的语气淡淡的,并不热络,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开场白百分之八九十是来找茬的。
张扬个子高、性子沉稳,喜欢结交朋友,为人又仗义,从小到大,跟在他后边的转的“跟班”“小弟”多得很。学生时代就是这样,再小的年岁,同学与同学之间、班级与班级之间总会分成各式各样的小团体,当然,自然就会彼此间产生些摩擦,遇到些和他不对盘的人。
男生嘛,一个个气性又大,彼此之间摩擦多了,干架在所难免。张扬本身身体素质极佳、动作又灵敏,是个天生干架的料。
初中的时候遇到两拨校外的混子故意找茬,张扬不得不动手揍回去,他倒也不是喜欢打架,但就是有人瞧他呼朋唤友的不爽,当然可能也因着“张扬”这个名字的缘故,总有那么些人觉得他狂得很,每次都来寻衅滋事。
不过张扬从来不是会让自己和朋友吃亏的主,这架打多了两次,还都赢了个彻底,嘿!就这么出了名了,成了别人口中赫赫有名的校园一霸!自此以后啊,那跟班啊更是源源不断了。
对这些其实张扬也觉得烦人,有些人说实在的自己都不认识,那些个小子见了他就喊一声“大哥”,搞得像个黑SHEHUI一样。好在考上高中后,有些没有升学的人就没有再碰面,而他也尽量都不再和朋友一群群走一道,话也不多说了,为人也是低调得很,经常来往的也就只有甑旭林他们几个。
但到底“盛名”在外,找茬打架的人比以前少了,但也不是没有。
这个时候听到这种问话方式,张扬神色一冷,背靠上树干,仰头往前方望去。
来人站在逆光处,张扬一时没有看清楚他的面貌,只注意到对方也是高挑的个子,张扬扬了扬眉,出声道:“怎么?有事儿?”
说话的间隙,他就已经准备好防备了,只要对方一动手,他就立刻回击回去。
只是,预想中的拳脚没有出现,他话音刚落不久,一个粉红色的信封就递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正准备一拳送过去的张扬有些懵逼,他视线下移,望向眼前的信封。
那是一个粉白为底色的信封,暧昧的粉色上用淡金色线条描画出一圈柔嫩藤蔓,而信封外贴上一支鹅黄色的香槟玫瑰,一根白色缎带将信封和花绑在了一起,尾部落在花朵的茎秆上,绑了一个俏皮的蝴蝶结。
张扬:“......”
虽然从没收到过这玩意儿,但不代表张扬没见过,这暧昧地色彩、精致的装饰、不就是......
那通体暧昧地粉嫩色彩直刺脑海,在脑子里冒出“情书”两个字时,张扬猛地摇了摇头。
不不不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这可是男生啊,哪个男生会送他情书啊,绝对不可能!
张扬这么想着,但看向那刺眼的粉色时还是沉默了好久,半晌僵着脖子抬头看向男生,嘴巴机械地发出了询问:“这、这啥?”
尾音落下,只见着眼前的男生静了片刻,随后才惜字如金的吐出两个字:“情书。”
“......”手上的冰棍应声落地。
风,静了,又动了。
不知是不是适应了逆光,这个时候张扬才慢慢看清了眼前人的面貌,带着一个细黑边眼镜,干净俊朗的长相,有一股子书卷气。夏日炎炎的风吹过操场带起的热浪扑腾而来,吹动了两人校服的衣角和发梢,抚过脖颈处滑下的汗水,惹得一丝难得的微凉。
树下的张扬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情书,头顶是树叶沙沙响,鼻间是融化了的冰棍泛出的淡淡柠香,金色的光点颤动着投在两人身上,张扬望着信封封口处贴着一颗玫瑰色的桃心,桃粉色的暧昧青春气息顺着那颗心嘭的一声在张扬脑中炸响,刹那间晕染了整片天。
在脑子一片空白之前,张扬只残存一个念头。
他好像收到了人生第一封情书。
男生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