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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丧与公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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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卧牛村的一路,几个人异常的沉默,三十两银子,说不好就是一家人卖房子卖地能拿出来的所有了,如今为了个痴傻的……
回到村里,孙照宏一家果然人去屋空,据高里正说,前天就有差役,将孙照宏一家都抓走了,连荷香也带走了,说是要升堂查案,老太太孙王氏的遗体就停在孙照宏的堂屋里,因为生前也没有几个处的好的人家,如今孤零零的躺在堂屋村民现搭的架子上,无人照料,好在天气还冷,否者这么几日,怕是都要发臭了。
石蕊把在县里买来的贡品摆上,蜡烛点起来,给自己和几个孩子穿戴上麻衣,又请人从村里的棺材匠家买来一口松木薄棺,让一文一武打帆摔盆,将孙王氏与她丈夫葬在了一处,又借大牛家摆了一天的酒席,答谢那些出手帮衬的村民,里里外外的忙活了两三天,才算是消停下来,石蕊原打算明天一早在去城里打听一下,不想才过了晌午,就有个跑腿的火计来到村里找她,告诉她,明日巳时县老爷升堂查案,让石蕊领着一文一武早些到,宋状师还要交代几句。
石蕊将自己想好的套路在心里回忆了一遍,又反复交代了一文一武要怎么说,这才松了口气,第二天天不亮,就起身赶往正阳县,还是田桂花儿子的摊子,这回宋状师倒是上心了许多,把升堂的流程和忌讳一一告诉了石蕊和两个孩子,之后又将说辞编排好,让石蕊几人咬住几点不松,上边已经打点好了,只要她们不乱说,就出不了岔子。听着宋状师调理分明的嘱咐和对赢官司的无比信心,石蕊和一文一武也慢慢的放松下来。
直到跪到了大堂上,石蕊那放松了的心才又提了起来,这就像演戏,只有站在舞台上,才知道自己的压力。正阳的县令还是那个处理孙照楠案子的胖知县,慢条细理的压了口茶,瞄了两眼手里的两份状纸,又斜眼吊了下跪在堂下左右的两家原告,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这才一拍惊堂木;‘带人犯。’
蓬头垢面的冯大妮儿一被带上来,就双脚一软,跪到在了大堂上哭喊起来;‘青天大老爷啊!我们可没犯法啊!我们都答应了要把荷香那丫头给还回去,可是张家就是不开面儿啊!这怎么就把我们告了呢?’
知县被冯大妮儿那尖锐的嗓音吵的直皱眉,随手抽出了一只令牌仍在了地上:‘泼妇咆哮公堂,掌嘴十。’立刻有堂下的差役走上来,捡起令牌,来到被压着跪倒的冯大妮儿身前,毫不留情的扇了十记耳光,响亮的巴掌声听的石蕊直皱眉头,等耳光扇完,冯大妮儿的脸都已经青紫肿胀了起来,嘴唇流着血,还吐出两颗牙来。
见堂下消停了,县令这才拿起两份状纸:‘今收到两份状纸,状告同一家,一份是城外八里堡的张贵田,状告孙国良,将卖出的女孩留住不还,要求退回买人的银子三十两。另一份是城外卧牛村孙照楠之子孙一文孙一武,携继母孙石氏状告孙照宏一家逼死婆婆,偷卖孙照楠家长女孙荷香,致使孙荷香受尽虐待神志不清,要求返还孙荷香并赔偿医药银子二十两。’
‘启禀县尊,学生有话要说!’孙国梁见母亲被打的凄惨,也学的聪明了,仗着自己童生的身份,想先解释一下,胖知县倒也没发怒,只是扬扬下巴,示意孙国梁继续。
孙国梁压了压自己紧张的心情,把大概要说的话在心里梳了一边,这才开口到:
‘第一,那孙荷香乃是杀人逃犯孙照楠之女,她爹杀人潜逃后,她的继母不慈,几次三番要将她卖掉,她与继母不睦,其继母孙石氏也不养她,没办法,是我爹娘,也就是她的大伯,大伯母收养了她,这样与她家里断了关系的野丫头,作为她的亲大伯,我们家自然可以替她做主,至于他们说的逼死祖母孙王氏、那是胡说,祖母自缢乃是病痛折磨所致,才起了轻生以解除痛苦的想法,与我家一点干系都没有’
第二,我们依契约所言,将孙荷香以三十两的银子卖给了张贵田,张贵田收了人,我们拿了钱,就已经人钱两清了,他们张家看不住,让人跑了,与我们何干?我们是好心,说是要把人给送回去,奈何那孙荷香胡说八道,蛊惑村民不让张家把她带回去,我本来的意思是先让张家回去,我们在出面与村里人分说,等事情解决了,我们家在亲自把人送回张家,可张家却不由分说,直接上告,想要回银子,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就想一分钱不花的白玩儿我还没说他们呢,好好的一个姑娘送到他家,才几个月,就跑回来,眼看要不行了,要不是被打的受不了,她能往外跑?’
‘你放屁呢!你们到我家来谈卖人时我们家就已经交代清楚了,这是买死人的价格,女孩送过来不可能是享福的,你们当初也同意了,说是人卖出去,生死不论!那孙荷香偷跑回去,你就应该第一时间给我们送回来!结果我们去要人,你们全村出动,要和我拼命!看那架势是能放人的?我不告你我告谁去?难道要我人才两空?’那个在卧牛村出头的中年男人仗着自己给县太爷上供了,也仗着胆子不顾身边一个中年男子的暗示,跳出来反驳。
啪——的一声,知县拍了一下惊堂木,见下边都肃静了,这才开口;
‘事情一件一件解决,先来说说你们买卖孙荷香这件事到底合不合法吧,孙照宏,冯大妮儿,我且问你,孙荷香被卖时,可是住在你们家,她对被卖这件事可否之情,孙荷香的继母与兄弟可否之情?’
知县见他没说,就将目光投到了石蕊的身上。见县令看过来,石蕊知道该到自己了,立刻打起来精神:
‘青天大老爷啊,我们可没有不要荷香啊,只因为荷香最与她奶奶亲近,不愿与我去城里劳作,小妇人没有办法,这才让她与她奶奶住到了孙照宏家,小妇人每年都给孙照宏家五两银子,去了孝敬婆婆的,都是那孩子的嚼用银子,我在外边辛苦赚钱,没想到孙照宏那丧良心的一家子竟然将她卖了,还被虐待的痴傻了,小妇人别无所求,只愿要回女儿,给她治病,也算对得起那不知生死的孙照楠了。’
‘县尊大人,我与弟弟在城里念书,期间并未听说大姐的任何消息,直到几天前,才有村人通知,我奶奶吊死在了孙照宏家门前,我姐姐也被他们害的浑身是伤,痴傻不能认人了。’孙一文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他是真的在为奶奶和大姐哭泣,也只有他们兄弟,才是真的伤心吧。
‘你胡说!那五两银子明明是老太太的养老钱!跟孙荷香有一点关系?’冯大妮儿记吃不记打,见石蕊一家歪曲事实,忍不住又叫喊上了。
‘张嘴二十!让她长长记性!’知县不待冯大妮儿的话落,就扔了只令牌下去,又是一顿巴掌过后,冯大妮儿只能捂着脸从嘴里往外滴血了,在说不出一个字来。
‘孙石氏,她说那五两银子乃是你给你婆婆的养老银子,是不是。’打完了人,县太爷又开始审案了。
‘青天大老爷啊,婆婆不是我一个人的,他们孙照宏一家难道没有赡养的义务吗?五两银子,一个老太太用了了吗?我们村里多少分出去的人家,每年给老人的养老银子也才二两,那还是二老都在的,我一个没了丈夫的女人,拉着这几个孩子,凭什么一年给婆婆五两银子?这五两,可是带着孙荷香的嚼用的。’
县太爷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看了眼状子,才有开口:‘孙照宏,孙石氏有没有一年给你五两银子,中途可有中断。’
‘大老爷,她就去年冬天给过我们家五两银子。’孙照宏憋了一下,这才说道。
‘青天大老爷,我丈夫出事三年多了,他们对婆婆也是从不过问,只有我来赡养,也是直到去年冬天,他们才将婆婆和我们家七百多斤粮食都接去了他们家,荷香不与我亲,坚持要和奶奶住,没办法,我才给的银子。’石蕊见张贵田叫唤没事,也仗着胆子多了一回嘴,不过见冯大妮儿的惨样,心中还是哆嗦。
‘嗤、这是拿了人家的粮,收了人家的钱,又把人家的女儿卖了,好、好啊,真是读书人的典范啊。’县令玩味的打量着孙国梁,因为卖人的契约上不光有孙照宏的名字,他孙国梁的大名也在呢。
孙国梁哆嗦的连嘴都不好使了‘县尊,她,那个小娼妇她胡说八道!你不知道,她在城里做皮肉生意怕名声不好听,这才拿钱封我们的嘴,她从没说过拿钱是给孙荷香的,要不是她说每年给老太太五两银子,我们也不能把她接回来,让她吊死在我们家门口!’
‘住嘴,你还有没有点读书人的样子?如此的出口成脏,与泼皮何意?’知县一拍惊堂木,对孙国梁说的混不在意,倒是训斥起了他来。
这时,宋状师走上前来,躬身行礼:‘县尊大人,情况已经很清楚了,至于孙王氏的死,仵作来验过,官差也走访了曾为她看过病的大夫,证物证词都已成上,可见身体没有太大问题的孙王氏就是被孙照宏一家的无耻逼得上吊自杀,如此不孝不义的一家人,还望县尊大人从重处罚,还善良百姓一个公道,还无辜的孙荷香一个公平吧。’
张贵田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他身边的状师拉住了,刚才的那几句已经说的坏了事,如今目的能达到就行了,还多嘴干什么?
‘嗯,仵作并未发现死者身上有重大疾病,邻村的谭大夫也供述说孙王氏身体较好,于风水之症也逐渐稳定,除腿脚有些不便,并未有致人轻生的病痛,可见孙照宏一家言不符实,,既如此,本官宣判,孙照宏夫妇,不思养恩,不重亲情,逼死亲母,倒卖侄女,如此不孝不仁的刁民,理应重判,以儆效尤,孙照宏,孙冯氏听判,本官以不孝和倒卖人口罪,判孙照宏监禁三年,孙冯氏监禁一年,赔偿孙荷香医药银子十两,念在你家中还有幼子的份上,孙冯氏可缴足二十两纹银,回家照料一家老小,倒卖孙荷香的银子立刻归还张家,契约作废。
孙国梁心思狠毒,罔顾亲情,行不仁不义之举,害堂妹于危难之中,不配为读书人,即刻起撤销孙国梁童生资格,不得在考,终身不得为吏,至于孙国栋与孙爱红,究其年龄太小,与此事并未参与,且不予追究,当堂释放,孙一文孙一武携孙石氏,将孙荷香领回去好生照料去吧。
至于张贵田……’说到这,知县顿了一下,张贵田身边的状师赵宝亮立刻躬身行礼,‘县尊大人,我侄子他就是脾气不好,卖个丫头,也是为了过日子,这小两口,总有拌嘴的时候,那孙荷香不知是被卖去的张家,这才受了刺激,可与我张家无关啊。’
孙一武气的就要争辩,也被宋状师一把按住,石蕊想了想,这精神损失费啥的怕是要不出来了,与其在公堂上争论,倒不如快些结案,也就对着一武摇了摇头。这边安抚住了一武,那边县太爷也觉得差不多了,一个小案子,能收几十两也算不错,于是到:
‘张家也是苦主,但买了女孩儿过日子,就要好好过,看你将孙荷香打的成了什么某样,夫妻之道在于互让,切记切记,官差会去孙照宏家集齐银两,送回你家,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你等以后不得在纠缠孙荷香。’
‘谢青天大老爷。’能得回银子,张贵田就知足,三十两买个柴火棒,他还嫌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