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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初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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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瞧了韵红一眼,只一笑,“如此一张利嘴,可不是像你?”
韵红亦笑道:“臣妾哪里如这位格格一般口齿伶俐?”又吩咐两位姑娘,“你们出去侍候吧!”
两位姑娘请了跪安,便退出暖阁,却是难得的二人时光,韵红转身去碗架上拿了碗筷,侍立皇帝一旁,“奴才给万岁爷侍箸。”
皇帝捡起其中一双筷子,照着她脑袋一敲,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好的不学,学什么太监侍箸?”又拉她坐到跟前儿的位置上,“天家规矩森严,不比寻常百姓,只是此时就只有咱们两个,你就老老实实的如那寻常夫妇一般,陪朕用了这顿饭!”
韵红道:“天家惩罚名分,不比寻常百姓家,若是这次没有雯禾给我佐证,内务府也没审出孙耀祖的证供,皇上预备如何处置臣妾?”
皇帝不改面色,只道:“你必不会做那等下作的事,既不会做,有朕的口谕,内务府便一定会彻查清楚!”
韵红道:“只是人心险恶,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若是哪日臣妾遭人算计,偏是彻查不清呢?”
皇帝面色一凛,“朕必不会那样的事发生!”又夹了一个烧麦放她碗里,“你呀,还是爱胡思乱想!”
韵红吞了那烧麦,却是肉味儿醇厚,口齿留香,只与皇帝相视而笑,默默不言。
院子里早就点了灯笼,郑延恺才进了里屋,皇后见他捧了食盒回来,只问:“皇上吃了么?”
郑延恺请了安,道:“奴才没见着万岁爷的面儿,这碗素馅儿饽饽奴才怎么拿去的,就是怎么拿回来的!”
见皇后一怔,又道:“万岁爷陪着韵主子去围房后的小厨房里用膳,一干人等都打发了出来,任谁也不敢进去叨扰!”
皇后立时站了起来,“你说皇上与韵贵人两人用膳?就只有他们两个?”
郑延恺道:“就是这话儿了!”
皇后怔怔落座,心里虽是不悦一时也不好发作出来,却见景臻从外面进来,道:“膳房里当差的两个姑娘求见皇后娘娘,说是给娘娘送了烧麦并白肉血肠过来!”
皇后哪有心思,只一摆手,“本宫吃不下去!”
景臻凑到她身边,悄声道:“两位姑娘适才在万岁爷那儿侍候来着,听闻是同兴安排的!”
皇后抬眼道:“同兴还真是有心啊!”
景臻道:“两位格格也知分寸,特意来拜会娘娘!”
皇后便道:“如此,去传她们进来!”
二人请了安,年幼的道:“奴才给娘娘送了一道白肉血肠,配了奴才家祖传的佐料酱汁儿,煞是解寒爽口!”
皇后叫了起,笑道:“听闻你是同兴的女儿,你叫什么名儿?”
年幼的道:“奴才叫初茶,奴才的长姐唤做樱哥儿!”
景臻霎时变了脸色,“这位哥儿犯了娘娘的名讳!”
樱哥儿立时跪下,叩头道:“臣女不知娘娘闺名儿忌讳,还请娘娘赎罪!”
皇后却柔声叫她起来,只问:“本宫是缨徽的缨,不知哥儿是哪个樱字?”
樱哥儿喏喏道:“臣女是樱桃的樱!”
皇后一笑,“如此,便算不得忌讳了!”又转脸问:“皇上进得可香?”
初茶道:“奴才给万岁爷同样预备了白肉血肠并一盘烫面烧麦,都是奴才的家传手艺,只是万岁爷带了位娘娘同去,奴才本想侍候,被那位娘娘遣了出来,因而皇后娘娘问奴才的话,奴才不知如何作答!”
不等皇后开口,景臻却是冷冷一笑,“不过是位贵人,竟也配称娘娘?”
初茶道:“奴才冒犯,只是奴才以为,如此受尽恩宠的必然是位娘娘,况且,万岁爷赏那位主子住关雎宫,而关雎宫乃是太宗皇上宸妃海兰珠所居,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奴才打小就听太宗皇上与海兰珠的故事,头些年还被那些文人墨客编了戏文来唱呢!”
皇后道:“海兰珠的谥号是敏惠恭和元妃,你既熟读汉家诗文,可知这'元'字当何讲?”
初茶道:“元,首位也!”
景臻一怔:“后宫之首?谁不知当年太宗皇帝的中宫乃是哲哲皇后?”
初茶却是莞尔一笑:“左不过都是博尔济吉特氏出来的,侄女受宠,又诞下差点儿封了太子的皇八子,想必姑侄间也不必计较了吧?”
皇后沉了脸色,只道:“好了,你的心意本宫领了。”又问:“你如今芳龄多少?”
初茶道:“奴才今年才刚满十三岁!”
皇后微微颔首,“正是好的年纪,到了明年选秀正是时候!”又瞧了眼外头,“本宫有些乏了,你们跪安吧!”
两人请了跪安,退了出去,却见外头夜深露重,高悬着的灯笼给风一吹,连那光亮也跟着摇晃了起来。
却是一整日都细雨绵绵,盛京老城因着原先只太宗一朝在此居住,不比紫禁城阔达,亏得后经几朝翻修,倒也扩大了规模。
因着帝后与章太后要去二陵祭拜先祖,众嫔妃便免了请安的规矩,韵红却是早起惯了,只捡了件鸭青色织锦鸡的长袍,瞧那天色不好,便又在外面罩了件黛色坎肩,倒也暖和。却是行至衍庆宫,可巧燕贵人与曼答应从屋子里出来,燕贵人打量她一眼,道:“韵妹妹头一次来盛京祭祖,想来不知这里头的规矩呢!”
曼答应笑道:“太后与皇上、皇后待会要去二陵祭拜,咱们虽是就在老宅里等,规矩却不能乱。妹妹从前在宫里遇着先帝们的祭日,都是怎么做的?”
韵红这才瞧出二人皆穿了宝蓝色妆花缎的衮服,恍然道:“原是如此,我头次来来盛京,竟不知还有这样的规矩,亏得两位姐姐提醒。”如是说着,便转身要回去,又听见燕贵人于身后道:“换完了去太极殿上柱香,我和曼儿在那儿候着你!”
亏得芝兰带了件宝蓝色葡萄纹暗花缎袍,匆忙换了上身,便往太极殿赶,却见众人都在,便俯身请了安,才要起身
却见皇后问:“你怎么穿了衮服过来?”
章太后顺着那话去瞧,却是变了脸色,那语气极力隐忍,到底是颤抖了出来,“韵贵人,你是越了皇后的位分么?”
韵红不敢起身,只微微抬眼,却见章太后与皇后皆身着金凤衮服,那金凤眸子用了猫眼石绣在上面,却是深邃犀利,薄雾里怒目而视,眼放光华。
虽是躲在最末,到底是瞧见了燕贵人与曼答应的身影,两人如众嫔妃一样,皆是穿了寻常的衣裳,那寒意便去薄雾一般,四散开来,却是听见皇后吩咐一旁的嬷嬷,“罢了,别误了吉时,先带她回宫吧!”
韵红抬眼,远远瞧见皇帝早就上了轿撵,仿若闻所未闻,太后与皇后也相继入骄,只听见随行人员的脚步声整齐划一,井然有序。
韵红斜依着宫门,只道:“敢问嬷嬷,我如今是冲撞了皇后么?”
那嬷嬷睨她一眼,“只是冲撞了皇后?”又道:“历来宫里嫔妃只有在先帝祭日才穿衮服,奴才只问韵主子一句,今儿是哪位先帝的祭日?”那嗓音徒然凌厉,“难不成主子是咒万岁爷呢么?”
韵红心里徒然一惊,只道:“诅咒万岁爷,不就是诅咒我自个儿么?”却是再说不出话来。
芝兰便扶着她进了里屋,道:“奴才想不明白,主子与那两位主子素日亲近,如今怎么也拿您做筏子呢?”
韵红道:“宫里嫔妃从来都只依附于两宫天贵,你以为燕贵人与曼答应是哪边儿的?”
芝兰思虑了片刻,惊道:“难道是皇后娘娘?”却又赶忙住口,半晌哭了出来,“万岁爷赏主子住关雎宫,却是害了主子!”
韵红便盯着炕上高高悬挂着的那只摇篮,听闻还是敏惠恭和元妃当年诞下皇八子所用,因着八子早夭,敏惠恭和元妃终日感怀,太宗便不许人将那摇篮拿下,以做念想,是而一直悬挂至今。
老宅里的园子不比宫里,如今才过三月,却是什么精致也没有,曼答应沿着那石子路走着,心里头一直后怕,“皇后娘娘若是察觉了,必是容不下咱们,姐姐,咱们这步是不是走错了?”
燕贵人道:“也就是为着如今钟粹宫不能事事沾手,才给咱们留了这个差事儿,恩宠不得总要谋个位分,眼瞧着又要到了选秀的时候,到时宫里岂不是更没有咱们的位置?”瞧了眼曼答应,“不是我说你,她进来比你晚,如今都坐到贵人的位分上了!”
曼答应只咬了唇,“姐姐快别说了,横竖皇上也是瞧不上我,如今我也不眼馋,就只看着皇上如何惩戒!”
燕贵人只一笑,“即便是皇上不惩,章太后最重礼数也是断断不依的,咱们赶快回去吧,去贵妃宫里坐会。”又仔细叮嘱,“待会瞧见了青答应,可别过分熟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