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人》闲人点墨

1、1 救人

　　暮城是一座位于仙凡交界的大城，暮城最有名最有威望的便是聚灵山庄，聚灵山庄是一座连绵十几里的大山庄，内有亭台楼阁数百，金顶石壁上千，池馆水榭中大小锦鱼游历其中，花坛盆景无数，放置庭院，石阶之上，装点的那叫一个清雅大气婉约不俗，但装点的在怎么如此这般，终究它只是一个凡界之物，入不得仙人之眼，再怎么大气恢宏也有人们所不知道的阴暗。
　　山庄后院与仆人院落交界的地方有一个独立的小院，这院子的位置叫人难分清主仆，这院里倒是干净，连个摆饰都没有，屋里有点点灯光，一名少年正在清点今天买回来的东西，蜡烛，香，几个桃子和一小瓶清酒，少年将这些东西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才用包裹装好。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好事，小少年脸上晕开浅浅的笑容。
　　这少年名唤林莫离，是聚灵山庄庄主的儿子，林莫离甚少见到自己的父亲，一年也就家族大会上才能见一次，父亲有很多儿子，他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有时候他甚至会想父亲还认不认识他，是不是已经忘了他。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山庄每个月都会发放月银，也有饭吃，不至于让他饿着冻着，只是时间久了难免会觉得孤单，他时常看着洗衣服的张姨和她的儿子发呆，若是娘亲还在，他们大概也就是那个样子吧，不过他不会像张姨的儿子那样淘气，因为每次她儿子淘气张姨都会生气，他才不会让娘亲生气，可是他没有娘了。
　　他偶尔也会和下人们说几句话，每次和他们说话他们都匆匆忙忙的，长大些了他才知道是他们都躲着他，大概之前见了他被欺负怕被他连累，他也不懂会连累他们什么，要不是偶然听到了一些下人的对话，他也不会知道这些。
　　林莫离的娘亲在世时教了他一些修炼功法，修炼时遇到问题没人给他解答，他自己摸索着也修炼到了练气八层，一般天赋好点的孩童八岁就可筑基，他却拖到了现在，林莫离知道自己是三系的杂灵根，不好修炼，但他却从来都没有放弃过，遇到问题他就会去查书，查很多书，因为没有人帮忙解惑，也没有疼他的人给他适合的功法丹药，再加上三系杂灵根，这让林莫离的修炼进行的很慢，已经十二了，还是练气八层。不过他一直坚持每天修炼，每天花很多时间修炼，其实他的资质不算坏，好歹都是真灵根，只是再好的天赋，修炼不得其道，没有好的功法也是枉然。
　　明天是十五，是他每个月去看望娘亲的日子，想着明天要早起，林莫离收拾好包裹后便早早的熄了灯睡下。在林莫离的印象里，娘亲是一位很温柔的人，会抱他，会对他笑，会陪他玩，但要说具体的一些事情，他却是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很小的时候娘亲握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教他识字，他知道娘亲就躺在后山，每个月他都会去看望她，陪她说说话，清理清理乱长的杂草。
　　天际刚刚泛白林莫离便醒了，简单的洗漱收拾之后就背上小包裹，向后山出发，他的屋子有点偏，正好离后山不远，饶是如此，他这一来一回也要花上半天的时间。
　　昨夜下了些雨，草叶上都是雨水，小径也变得泥泞湿滑，难走的很，没多久，林莫离的衣服和鞋子就不成样子了，雨水沁透了衣服，扯了扯胸腹前的衣裳，冷冰冰的布料贴在身上不太舒服，抬头看着前方还未走的路，不远了，再走小半个时辰差不多就到了，扒开身前横过的草叶，林莫离走的一点也不轻松，再扒开一些草叶，呵！一条花蛇豁然出现在眼前，这蛇长得怪异，头部承菱形遍布花纹，通体碧绿偶尔夹杂几丝艳红，向他吐着信子，似乎在探寻着什么。
　　林莫离看到这条蛇就僵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不记得是听那个下人说过，遇到了蛇千万不要动，可他已经在这里僵站了好久，那条蛇却还是对着他吐信子不曾挪过地方，怎么办？胳膊和腿开始有些发抖，林莫离知道他不能再等下去，要不然他迟早会被咬。
　　林莫离一动那蛇也迅速出击，只是林莫离在脚上加持了法术，速度自然不慢，险险躲过了花蛇的攻击，他不敢掉以轻心，向着反方向也不管有路没路拼命的跑，那蛇颇有些能耐居然能跟上，慌乱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跑向了哪里，一脚踩空整个人便跌下了山崖。
　　还好这山崖不高，顾不上身上的痛和脏污的衣裳，林莫离怕那花蛇在追过来，急急忙忙起身就冲进了身后的山洞，神情戒备的环顾四周，好一会儿他才确认那花蛇没有追来，这才放松了心神打量身处的这个山洞。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每月十五上山来祭拜母亲，只是从来没走过山上其他的路，采草药时也是在那附近，不曾走远过，自然是不知道这山上还有这么个山洞，这山洞是林家老祖宗开的，当年觉得这处灵气颇丰，便开了个山洞在里面打坐闭关，后来林家老祖宗又寻了更好的去处，这山洞自然也就舍了，空置了这么许多年，也没有再用。
　　林莫离自是不知道这事，有心想进去看看，又觉得害怕，万一里面住着什么生擒猛兽可不得了，转身欲走，可突然听闻一声低吼，吓得他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里面好像有人，听声音里面的人好像不太好，踟蹰良久林莫离最终还是决定进去看看，扶着山洞的墙壁，林莫离小心摸索着前进，心慌慌的不敢放手，他怕里面会有东西出来。
　　山洞不深，走到底了他才发现，原来洞底并不是洞底，里面还有一个弯。
　　“呵！”林莫离惊呼一声，被突然看到的东西吓到，待走近仔细一瞧才发现那居然是个人，只是那人身上没有一片衣料，全身漆黑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味道，头发也参差不齐末端是一片焦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昏迷，他被烧了吗？
　　李莫离急走几步蹲在那人身边，左看看右看看，刚才他有听到声音，那这个人还能救活吧，抓着地上人的手腕，想把他拉起来，稍用力一点已经焦黑的皮肤就渗出了鲜血，林莫离吓了一跳，不敢再拉。
　　不能动那就从前面度灵气给他吧，林莫离跪坐在那人腰侧，双手轻放在伤患胸口，这个姿势让林莫离不太舒服，稍微动一动，闭上眼开始调动体内的灵力。
　　他记得听别人说过，没有修习功法的人是不能一下子给太多灵气的，不然那个人会死，睁开双眼里面满是迷茫，他不知道这人有没有修习功法，若是没有……那他先少给一点吧！
　　少与人相处的林莫离，并不知道如何救人，也不知道他可以先输一丝灵气去查探一番，但他知道灵气是好东西，可以救人，可以延年益寿，还可以用作法术。
　　林莫离小心的从掌心输出一些灵气，没想到这些灵气沾了那人的身就像开了阀的堤坝，他管不住，双手也移不开。片刻后，林莫离体内的灵气就荡然一空，脱力的人儿几乎稳不住自己的身体，双手撑在那人的两侧，他怕自己会压到对方。灵气耗空的感觉不好受，他的嘴唇有些发白，小心翼翼的挪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转头看看旁边的人好像没有转好的迹象，也不知道刚刚的灵气有没有用，为什么那人没有反应，是不是他给的灵气太少了，可是他的身体里只有这么多，仅有的几块灵石他也不可能随时带在身上，就算带着他也舍不得直接拿来吸收的吧。
　　林莫离时常从山上采摘一些药材，在山庄外换些银钱，有时候运气好还能采到灵植换些灵石，只是这种时候少之又少，现在他在想，是不是应该去换些伤药，还是应该把那些灵石直接拿给这个人吸收，伤的这样重，以后会留下疤的吧，最终林莫离决定还是去换伤药，这人的烧伤太严重了，他看着都疼。
　　又给那人度了一次灵气，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休息好了，他才想起用飘浮术将那人移到石床上，期间吃了个桃子，这山洞拐了弯，里面到像是人住过的，里面有一个石床还有一个蒲扇，此外别无他物，原来这山洞不是山禽猛兽住的么，林莫离现在才意识到，时侯不早了，脱了一件外衫给那人搭上，他匆匆出了山洞，还不知道回去的路怎么走，会不会太远，希望回去能赶的上晚饭。
　　林家是有门禁的，戌时便不准在有人出入，除非有要事，那也要拿令牌才能通行，今天回去应该不会那么晚吧，林莫离擦擦额头上的汗，看看太阳已经西斜的光景，加快了脚步，今天不能出去换药了，只能明天一早去，正好他也能想想还要带些什么东西过去，被子得带，要不然那人会冷，还要买一身衣裳，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穿，要带些吃的吗？山上有没有水源……
　　一路上林莫离都在想明天该带些什么，却也不想想那人用不用得着，他又带不带得了那么多东西？
　　第二天一大早林莫离就出了门，小包裹里揣着他所有的家当，让他很是紧张，总担心要是掉了或是被人摸了怎么办？他以前丢过一次银钱，结果去买东西的时候拿不出来闹了好大的笑话，之后他出门总是很小心，怕丢了银钱也怕再闹笑话。
　　站在城里最大的药店门前林莫离心里有些打鼓，他很少来这么大的药铺，光是这门面的气场就让他望而却步了，可是他是来换药的，也带了灵石，林莫离不断地这么对自己说，终是硬着头皮进了药店。
　　药店的小童见一位少年进来忙迎了上去，这少年穿着打扮，看着不像是哪家的富贵公子，还背着个小包裹，莫不是哪家的小厮，还是说小少年离家出走了，这可不好。心里各种想法，小童面上却不显，迎上来笑嘻嘻的询问。
　　“小公子是买药还是问诊啊？”
　　“买药。”林莫离小声的回答，他不常与人相处，也不习惯别人同他这样说话。
　　“小公子要买什么药，我去帮你取来。”
　　“我想买治烧伤的药。”
　　“小公子可知道是哪一类烧伤，是汤水烫伤，气焰烧伤还是火焰烧伤，烧伤程度如何，部位又是哪里？”
　　小童一连串话说下来弄得林莫离一愣，他不知道买个药还要知道这么多，早知道他就该先看看治烧伤的书籍，想了许久林莫离才说道：“我不知道是什么烧伤，只知那人浑身漆黑……”
　　小童没想到他要治的是这么大范围的烧伤，有些诧异那人都浑身漆黑了是否还活着，要是小少年买了药救不活怎么办？这个药他不好拿主意还得去问问才是。
　　小童让林莫离先等着，他去叫大夫来看看才好因病施药，不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一位长着半长胡子的老者，老者出来便问他：“你便是那买伤药的小童？”
　　李莫离点点头，这位爷爷好不严肃有些吓人。
　　“怎不将那伤患带来救治，如此严重的烧伤，怎能草率！你家大人为何不来反倒派你一个黄毛小儿？话都说不清楚岂不耽误？”
　　小童在老者身后扶额，莫大夫的老毛病又犯了，总是瞎操心。
　　林莫离被问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不是没想过带那人来看伤，只是他找不着路，不敢带他，又背不得，伤口一碰就会流血，他的法术也维持不了多久，这叫他如何带人下山，至于让林家帮忙，他曾亲眼见过他们看着一个人痛死都不理会，又怎么会因他一句话就上山救人，他也……不想和那些人接触。
　　“我……”
　　“哎呀，莫大夫说不定就是小公子的双亲烧伤了，你这叫人家如何来得？”
　　莫大夫听了脸色缓和了些，见林莫离并未反驳，信以为真：“那也不能如此草率，走，我与你一道去看诊。”
　　林莫离一听慌了神，那是林家的后山，他不能带外人进去，张姨总是这样告诉他，要不然他会被赶出林家。
　　不等林莫离开口，那小童比他还急。
　　“哎呦，我的莫大夫，这店里这么多伤患你走了可怎么办？你可不能因为一个的人病情，害了店里这么多人命。”这话说的有点夸张，莫大夫却也知道其中的利害，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决定给他开药，林莫离虚惊一场，出了一身冷汗。
　　林莫离不知道原来普通人的伤药，和修道者之人的伤药是不一样的，那人能吸他的灵气，应该是修道之人，花了五块下品灵石买了一瓶最下等的丹药，林莫离有些心痛，他只有六块下品灵石，现在只剩一块了，他却不知道，要不是那莫大夫好心，看在他“双亲烧伤”的份上，就是给他十块灵石也是买不上的，那药童竟是在无形之中帮了大忙。
　　出了药店，林莫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买到了药，他心里也觉得宽慰，又去买了一床薄被一身长衫才回了山庄，要带的东西有点多，他担心自己拿不完。
　　山路不好走，好在林莫离有功法傍身，也是走习惯了山路的，要不然一个这么小的身躯，扛那么多东西不知要走到猴年马月，不过现在也不见得有多轻松就是了。
　　进山洞第一件事就是给那人喂了丹药，他担心拖久了不好，那人好像醒着，吃了丹药嘴里发出几声嘤咛，嗓子好像被烧坏了，那声音可不好听，那人仿佛也知道他出不了声音，之后便没了动静，林莫离觉得很高兴，这人现在醒着，应该能救活。
　　“你醒着吗？我刚刚给你吃了伤药，大夫说之后受伤的地方可能会痒，你千万不要乱动。”林莫离一边放上薄被一边说。
　　“大夫还说这丹药药效有点慢，可能，可能会等几天才能好，你不要着急。”
　　“我今天遇到了好人，你知道吗？一开始我还挺怕那个大夫的，不过也是我无用，不能带你去医馆……”
　　林莫离颠三倒四，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话，也不管那人根本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自顾自的说的开心。
　　在山上呆了半日，林莫离寻得一处水源，以后不用担心没有水喝了，只是这辟谷丹不知又要何时喂给他才好，他的吃食都是有数的，不能给他准备饭菜，便用剩下的灵石买了一些辟谷丹，这辟谷丹连凡人都能吃，他也就不担心会吃出问题，这样既不用给他准备饭菜，也不担心他会饿着，可他不是那人，不知那人是饿还是不饿。
　　思忖良久林莫离觉得饱着总比饿着好吧！就犹豫着喂了一颗。
　　就这样林莫离每天早晨上山给那人度两次灵气，和那人“聊”到傍晚就回山庄休息，生活到也过得有滋有味，竟是比以前更让他有乐趣，看到他照顾的人一天天好转，偶尔动动手指他也觉得心里涨涨的，既开心又满足，他一个小人儿，每天这样山上山下的跑也不觉得累。
　　白沐自受伤以来就过得像个蛀虫，每天躺在床上不用动手就有人喂水喂饭，连灵气都有人帮他吸收，这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之前刚刚反了魔修尊者，如果不是逃到了这里，他大概已经灰飞烟灭了，如果没有这位恩人相救，现在大概也就能留个全尸。
　　那魔头的邪火果然名不虚传，他若不是趁机将高级防御服炼入己身的话，可能当场就……白沐不愿再想下去，一想到他口口声声唤做义父的人竟然是他的灭族仇人，他就悲愤不已，那魔头将他夺去养到现在竟是为了夺舍，教他功法修道也都是为了他自己，怪不得什么都给他最好的，功法，丹药，法器缺什么有什么，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这个魔头的义子，得了魔尊的宠爱岂不是能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却不想这代价竟是如此之大，一时间白沐对义父的敬仰通通化为乌有，只留下无边的恨，他恨，恨不得将那灭族仇人碎尸万断，等着吧，此仇不报他誓不为人，只要他一日不死，那魔头就一日别想清静！
　　白沐的身体被幽冥火烧伤，炼化防御服的时候又出了点差错，虽然他即使弥补，身体却还是受了不少罪，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现在五感不清，但他能感觉的到救他的是一位小恩人，小恩人对他很温柔，很好！让重伤在身的他没有感到一点不适，小恩人似乎喜欢说话，每天都会听到他在嗡嗡嗡的说个不停，只可惜他听不清也不能陪他聊天，小恩人每天的流程他都已经很清楚，给他灵气，陪他说话，查看他的伤口，每天两遍从不偷懒，到了夜里就会离开。
　　白沐的丹田和神识被封了，是那魔头看他快脱身了匆忙之下的产物，并不难解，要不是那魔头怕他这具身躯出事给了他不少高级法器，只怕他也逃不到这里来。只是现在他身体里的灵气少之又少，刚开始还要靠小恩人给的灵气来活命，现在嘛他则是用小恩人给的灵气来冲击封印，可是小恩人太弱了，每天给的灵气对他来说也只能算九牛一毛，他尝试几次后决定把那些灵气存起来，到时候那个简陋的封印就会不堪一击。
　　白沐等那一天等了半个月，这天夜里，他终于冲破了封印重新拿回了丹田的使用权，头脑也清明了，有了自身浑厚的灵力，他要修复身体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凭空拿出一粒药丸丢进嘴里，只见刚刚还是一片焦黑的皮肤纷纷脱落，里面猩红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愈合，很快山洞里不见了浑身焦黑的怪人，只见一长身玉立，皮肤莹白如玉的男子酮*体，不知从哪里取出一身宝蓝色长衫，白沐穿上就消失在山洞中。
　　白沐临走前留下了一些小东西，他的小恩人可不能丢了，以后要好好报答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