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二章 公子无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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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公子无忧
月明星稀，昏鸦枯藤，本应天涯断肠人。
欧阳克坐在马车里，望着窗外，有些感慨。
本是生无可恋，却还要苟延残喘么。
“公子师傅，你想什么呢。”活泼惯了的玥涵姑娘有些见不得他这副沉闷的样子。
“不要叫我，你到底是谁。”欧阳克一只手把玩衣带，没有看她。
玥涵笑得有些心虚，“我，我当然是玥涵，还能是谁。”
“真的？”欧阳克狐疑。
玥涵是个很闹的丫头，从没人能管得了他，但只要公子师傅一生气，都会乖乖投降。
“那个……只是没告诉你我姓段而已。”玥涵陪笑道。
“什么？我娘知道么。”欧阳克有些惊讶，母亲居然会把大理皇室之女带回白陀山。
这下小丫头理直气壮了：“当然是夫人不让我说的。她说呀，如果我说我姓段，估计庄主大叔会把我咔嚓了。如果我再告诉他，我还会一阳指，那他肯定不会咔嚓我，应该会先把我丢到那虫子窝做研究，看看为什么我才十几岁大，武功却不错。”段玥涵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而又道“对了对了，最后应该还会逼着我教他。”说着还煞有介事的连连点头。
欧阳克只是冷笑一声“看来我娘真是了解叔父。”
玥涵爱玩的小孩子脾气一上来，看上去已忘了刚才那近乎生离死别的恐怖场面，只是双手托着下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沧桑了许多的欧阳克无限正经的道：“公子师傅，你老了。”
“死丫头你说什么。”欧阳克作势要打他，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不是嘛？”段玥涵道，“你以前没有那么沉闷，不会对着月亮大叹气。”“最重要的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去死！”说道这里难免义愤填膺。
穆念慈似乎是毒药，一提起就是往事难堪回首。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欧阳克微怒。
“我不了解。”真的一点也不了解。玥涵的眼底有些落寞“虽然在来燕京以前，我一直都觉得我很了解你。”
仲秋夜凉。风过，不知卷起多少前路茫茫的落叶，起起落落，写尽山水迢迢，不如归去。
清风微拂，桃花树似诉似泣。落英缤纷，却隐匿愁绪。
段玥涵双手抱膝，茫然的坐在树下出神。鸟鸣花香，看似与她毫无关系。
“妹妹，想什么那么入神呢？”忽而清朗的男声由远及近，语调轻佻，听似一游戏惯了的世家子弟。待到那人近前，竟是一手执玉笛的翩翩青衣公子，剑眉朗目，颇有英气，然脸上却挂着与他那颇正气的脸不太相衬的笑容。
来人在段玥涵身前驻足良久，见她根本不搭理自己，也不生气，即微微欠身，淡淡道：“公主殿下为了那个残废，可真是好像变了个人。”
“你说谁是残废！”这一激似乎很有用，段玥涵猛地站起，伸手欲往来人脸上招呼，可却被紧紧扣住手腕，怎么也甩不开，只得气愤道“吴忧你放肆，竟敢对本宫无理。”
名叫吴忧的青衣男子只是笑笑，却不放手，“一年未见，玥涵妹妹还是这么喜欢抽人嘴巴玩呀。”
“放开我你个混蛋。”段玥涵使劲想挣脱。
“好呀，那你说什么时候嫁给我。”吴忧侧头一笑。
“你做梦。”段玥涵毫不犹豫道。
“啧啧，你我的亲事可是姨母临终定下的，妹妹你若反悔，姨母地下有知可是会很伤心的。”吴忧恍若十分惋惜的摇了摇头。
“我是死也不会嫁给你的。不用拿母后威胁我。”她的眼神决绝，不留余地。吴忧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瞬时收敛了笑容，也放开了扣住玥涵的手腕。
“你是为了欧阳克那个残废吧。”吴忧转过身去，背对着段玥涵。有些情绪，他习惯了不让任何人看到。
“我再跟你说一遍‘他不是残废！’”段玥涵狠狠道。
吴忧的声音不带很平静，无波无澜“妹妹，我今天来不是和你争论这个问题的。我也不想知道你从哪里认识的这个人，也不关心你跟他之间究竟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他顿了顿，又道“我刚回来，听说你回到大理几个月了，都找不到办法治好他的腿，就想带他去求皇爷是么。”
“不用你管。”段玥涵白了吴忧一眼。
吴忧又是一笑“他不会同意，皇爷也不会同意。”
“你是如何知晓。”
吴忧转过身，又挂上了那副招牌笑脸“妹妹，不要忘了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你的心也只有我最了解。”
“你少做梦了。”
“那你可以试试呀。”
这样的对话事实上在两人间持续了十年。
玥涵六岁丧母，父亲又逐渐看破红尘，所以虽为公主至尊，却寂寞异常，幸而姨母不忍其孤苦，对其视如己出，于是玥涵住在姨母家的时间比住在宫里还长。从这方面看，段玥涵与姨母之子吴忧可以算是青梅竹马了，然而这似乎又是吴忧一厢情愿。
从七岁时第一次见到这个还在襁褓中的漂亮表妹，吴忧便喜欢的紧，奈何从小到大无论怎样示好，公主表妹都对他爱搭不理甚至恶言相向，不过受此礼遇的也并非只有他一人，确切说，除了吴忧之母以外的任何人都不曾享受过公主殿下软玉温言。所以对此他是十分没有办法，只当表妹年幼无知。
吴忧对自己向来有信心，论品貌才学武功，在大理的年轻子弟中无一人及的上他，加以时日，表妹必然会意识到“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故而日前吴忧从外归家，本已一年未见表妹，正是相思难解，却又在进城之时听说了小公主带了个瘸腿男人回来，两人关系似乎不同寻常。他虽心中有些不快但也是完全不信的。当时只是淡淡的对报信亲随说“公子爷我认识了她十七年，从未见她对除了我娘和先后外任何人好过，就连皇爷她也不曾给过好脸色，你觉得他会对一个莫名其妙的外人‘多加照顾’么。”
吴忧是兴冲冲的回家的。
可刚踏进家门，他所有的喜悦都给冲走了。
吴忧梳理着纷乱的思绪，呆呆的，不知是不是该往前走。
段玥涵搀着一个陌生男人在自家庭院里散步，赏花，闲聊。那男人二十七八的年纪，双目斜飞，轻裘缓带，俨然一位王孙贵公子。后来，吴忧才知道，那人居然是白陀山少主——欧阳克。
吴忧终归是个能管住自己神志的人，他只是用双手揉了揉太阳穴，仰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大步向前，若无其事的打招呼。
“这位公子面生的很，妹妹你怎么不给为兄介绍一下。”
段玥涵斜眼看了看他，转身笑对欧阳克道：“公子师傅，这是我表哥吴忧。”
欧阳克微微欠身道“吴公子，在下欧阳克，有礼了。”又见段玥涵对吴忧爱搭不理，便微笑道：“丫头，你表哥回来，想必有很多话要对你说，我先走了。”说着又是对吴忧一点头，拄着双拐有些艰难的移步。
自从来到大理，欧阳克就隐约猜到了玥涵的身份，这样的女子，能够放弃尊贵的身份在白陀山当个小丫鬟，又在这个时候还对他不离不弃，他还能说什么呢。
可他的心已被穆念慈的酒毒死了，对这个女孩，他下定决心，只做她的兄长，只要看到她好好的生活，他一定会走，走去哪里？天涯海角吧。而只要身在大理一天，他发誓要好好照顾这个丫头，好好对她的亲人，好好让丫头看看身边爱她的人们。毕竟他知道，没有人疼没有人爱，再尊贵也是枉然。
“不许跑，我没话和他说。”谁知段玥涵不太识趣的追上前拉住欧阳克的胳膊，有些生气的拽着他要走。
欧阳克只能无奈的回头冲吴忧一笑“吴公子，不好意思，一会儿我自当劝她过来。”说着还宠溺的拍拍玥涵的脑袋，道“丫头，不许那么没礼貌。”
谁知段玥涵却哭了：“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哪会，我们玥涵聪明伶俐武功又好，公子我怎么舍得不要你了。”欧阳克连忙装出一副调笑样，用袖子去擦她脸上那两三滴眼泪。
段玥涵撒娇道：“那是我好还是夫人白陀山那群妖精好。”
欧阳克无奈点头：“呃，她们自然没有你聪明伶俐惹人喜爱。”
段玥涵笑得得寸进尺：“那黄蓉和那个姓穆的女人呢。”
欧阳克愣了一下。
“我就知道就知道。公子师傅你喜欢玥涵你还想着她们。”说着说着就佯哭跑了。可那真的不能说是跑，速度慢的像龟爬一样，显然是想有人去追她，结果自然是得逞了。这几个月，但凡某人伤心感怀，尊贵的公主便会如此耍赖，可奇怪的是纵横花丛多年的白陀山少主居然吃她这一套。外人见了着实费解的很。
吴忧从未见过这样的表妹，爱哭爱撒娇的表妹。自玥涵母亲过世后，吴忧从没见她和谁撒过娇，更不要说像这样耍无赖。他是真的震惊，震惊到五内具焚，纵使他有再好的修养，也真的一刻也无法再待，只得道：“在下还未拜见父母，先行告辞了。”吴忧步子极快，也未听清是否有人叫他，逃也似的离开。
一夜无眠。
天未大亮，似乎就有敲门声。吴忧只以为是自己心烦意乱出现幻觉，只蒙头闭眼，假装没听见。而幻觉似乎持续时间很长，未几便有人道“吴公子，讨饶了，在下欧阳克，有些话想对公子说。”
竟然不是幻觉。
吴忧只得起来，整整装，开门。
欧阳克身着月白长衫，晨风吹过，拂起几缕发丝，恍如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吴忧有些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西毒之后。
吴忧将欧阳克让进屋内，微笑道“欧阳公子起得这样早，可是舍下寒陋，令公子无心睡眠。”
欧阳克不急不徐的随着主人坐下，口气一如以往的温文有礼：“吴公子是聪明人，欧阳某也不必拐弯抹角。一早过来，是想与公子谈谈玥涵的事。”
吴忧端着茶杯的手紧了一下，面上却未露出分毫，只笑道“在下的表妹，想必是讨饶公子多时，也难怪，表妹自小娇生惯养，自是有些小姐脾气，请莫见怪。”
欧阳克笑着摇头：“都说了，客套话就免了，公子难道真的不知道在下清早前来所谓何事？”
吴忧收敛了笑容，努力控制不让自己拂袖而去：“既然如此，公子是想把表妹带走？”
“绝无此意。”欧阳克正色道。“在下，只是想请公子帮个忙，事成之后，公子心里所想自能如愿。”
吴忧暗暗称奇，却仍不动声色“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欧阳克又是一摇头：“在下虽不是正派中人，却也从不卑鄙，再说了，你又能许我什么。荣华富贵，金银美人？你觉得我会比你缺么。”
吴忧此时真的很费解：“那你为何要跟玥涵来大理。”
欧阳克遥望窗外既白的东方，有些微神伤“可能，是我不太懂事，也可能是一时沉迷。”
吴忧不理解。
欧阳克接着又对吴忧道：“吴夫人对我说过，你一直很喜欢玥涵，我希望你能有办法让她忘记西域白陀山，更忘记我。”
东方大亮，吴忧的心却有些暗了。
看着有些茫然的段玥涵，遥想那天早上的对话。吴忧似乎有些明白为何她会放弃公主至尊跑去白陀山当个默默无闻的小侍女。那的确是一个出色的男人，纵观大理无一人可比，包括他自己。
可长久以来养成的自尊使他无法承认这个现实，只能把有些滴血的心隐藏，继续戴着面具。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二章 公子无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