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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

  •   就在这当口,沈青颜破石而至,与她身侧的还有郎觞轩。她在咫尺间便看到容逸之饮毒,嗓子一紧,一声尖利的叫声划破寂静天际:“不!!!!!!!!”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此时此刻,她的心境无人能知,若不是为了救她,容逸之不会被灌剧毒!若她能早一步参透这阵中玄机……
      他竟为了救她,连性命都不要了!
      那一刻,沈青颜心中的震惊和感动,犹如万丈江河奔流而灌,溢满整颗心。容逸之的痴情、专一、无微不至就像一个又一个惊锤,一遍又一遍的撞击着她脆弱的心脏。
      即使他痴情、专一、无微不至的对象不是她,她也无法抵受这样浓烈的爱。
      这是她期羡、盼望、称许的爱情……
      教她如何能不心动?
      如何能不就此沦陷?
      那颗情种早已不是初春娇弱的幼苗,此时已变成一棵小树,迎风顽抗着,再要连根拔掉,已不可能了。
      她的心痛、懊悔化作一股悲愤的力量,理智、冷静此时都被层层掩盖。她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死!
      她已顾不上防备黑衣人狠烈的招式,整个人扑跪在容逸之瘫软倒地的身体前,双臂平展挡在他身前!
      柔弱纤瘦的躯体在风中瑟瑟发抖,不是害怕,不是胆怯,而是无法抑制的悲痛和愤怒,她的眼中闪耀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和执拗,直盯盯的瞪着黑衣人,但那样的冲动和极度的恼怒只在她眼中一闪而过。
      几乎同时的,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布囊,展开来齐齐整整的插满了粗细长短不一的两排金针。她毫不犹豫的从中取出几根,扎入容逸之的胸膛。
      “金针定位?!”黑衣人见状一惊,脱口而出。
      沈青颜迅速插好几根金针后,才冷冽回首,瞪着黑衣人,声音犹如三尺寒冰,冷言道:“我们立个赌约!若我能解你这‘妫鸠’之毒,你就要放我们三人平安离开。若我解不了,我们三人便留下来任你处置!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也不等黑衣人答话,她又言:“你若失信,我有辄让你死得比中这妫鸠还要痛苦千万倍!”
      从她记事起,她从未用如此狠毒的方式威胁过他人。如今她也顾不得这么多,只要能救容逸之的性命,即便让她跃入这深谷,她也绝无半点犹豫!
      黑衣人也被她阴冷、强抑着愤怒的神情诧了一跳,知她所言非虚,他自信‘妫鸠’之毒无人可解,况且金针定位之术失传已久,能饱饱眼福也未为不佳,当即点头应允,看这冷艳女子如何妙手回春?于是,他回道:“好,就让你一试,这妫鸠之毒冠绝天下,以九九八十一种特制蛊毒制成,我看你如何能解?!”说罢,甩袖而去,只余一阵阵刺耳尖啸的笑声不绝于幽静山谷间。
      郎觞轩始终站在沈青颜身旁,她的失控、慌然、愤怒甚至罔顾生死,都一一映着他烟灰色深邃潋滟的眼眸中,透着星火般微弱的光亮。他一言不发看着这一切,乃至沈青颜以三人生命为赌注换容逸之无恙,也未置一词。
      直到黑衣人离去,他才半蹲在地,架着沈青颜的双臂将她扶起。此时“神农百草阵”空门大开,沈青颜亦从容逸之的提示中得到破阵之法,真正是畅通无阻。沈青颜走在前领路,他将鼻息微弱的容逸之背过身负载背上,尾随其后。
      经历一番曲折,这才算真正进入滴云峡谷的核心地带。

      滴云峡谷地处偏僻,机关重重,和眼前这个看似朴素的农家院落仿若两个世界。
      普通的竹搭三间小平房,青竹篱笆围成一圈,只留下一片不大的空地也被主人家堆满了各种草药、器皿,层层叠叠垒起好几架。院落西南角孤零零的落着个石质棋盘,被厚厚的一层细尘掩着,不知已经被主人冷落了多久。唯一还有些生气的便是门前那副五言律诗的门联,豪放的狂草上书“独立三边静,轻生一剑知。”
      “这个人当真古怪,写下这么个别扭的对联……”沈青颜暗想。“独立三边静,轻生一剑知。”他自己不想活了,偏生还要毒害这么多人,一想到先前入谷的人十有八九是被此人所害,心中不免难过。她侧眉轻瞥容逸之的面色,却见他眉宇间多了一股怪异的黑紫色,双颊不见苍白,反而带着桃粉色的腮红。真该死,这究竟是什么毒!竟然连金针定位之术也刹不住这毒走经脉吗?沈青颜一时慌了神,催促道:
      “快把容公子放下!”
      郎觞轩看她神色急切,知容逸之中毒不轻,当下不敢怠慢,侧身将容逸之扶放躺地。还没等沈青颜施救,只听院中门站着的那人呵呵冷笑道:
      “知道‘妫鸠’的厉害了吧?现在还有信心解毒么?可别忘了,若你解不了这毒,你们三人可要留在谷中成为我的‘毒人’!”说话的正是那黑衣人,他望向郎、沈二人,口气道不尽的幸灾乐祸。
      沈青颜瞪了他一眼,也不顶嘴,一门心思全在解毒上。却听那黑衣人又言道:“这右边的侧间给你们暂用,院中的药草你也可随意支取。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妙手回春?!”说罢,回身“砰”的一声关上中门,进屋去了。
      “走,我们进屋!”郎觞轩真不与他客气,驼起容逸之便进屋。

      整整一个时辰,这狭窄的房间内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空气中的湿气都快凝结成水滴在地上。不甚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棱,倾洒在沈青颜身上,映着她清冷、略带焦虑的面容。郎觞轩不识医理,亦不知‘妫鸠’究竟有多厉害。但仅凭静坐于他身前不到一尺距离的沈青颜那副愁容不展的模样,他便猜到事情棘手。
      已经过了三更,他们仍旧一筹莫展。
      “对不起,把你也牵连了进来……”沈青颜立在窗棱边,仰头注视着窗外寂静默然的夜空,背对着郎觞轩,幽幽道。
      “连你都解不了‘妫鸠’之毒?”郎觞轩虽已想到,但还是不免惊讶,转间又接着说:“罢了,生死有命。”他说得云淡风轻,倒真不把生死看在眼里,只深深的注视着沈青颜的背影。
      沈青颜长叹一口气,道:“若我们三人真能平安离开这里,我可试着医你父亲一医。”刚说完,又摇头苦笑说:“现下说这些,也许太晚了……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来这儿……本来,我可以阻止这一切的……他不用为我吃下剧毒,我根本……”她的身子突然一震,原本已疲弱不堪的她就像一根没有依托的缰绳,魂魄飘摇在寂寂夜色中。好一会,她才缓缓开口:
      “你能不能出去一会儿?我想静一静……”
      郎觞轩没有反对,烟灰色的眼瞳里扫过一丝黯然,紧抿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什么,站起身,背脊挺得笔直,推门离去。

      听到房门“吱”声紧闭,沈青颜才慢慢转过身,夜晚的凉风打着旋儿不甘的挤进窗棱,吹得她发丝轻舞,长裙飞袂,她背着月光,一张脸隐没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就博一次吧……”她心一横,双眼紧闭,手中紧握着的小匕首一掠,她白藕般细嫩的手腕上登时多了一道血痕,鲜血汩汩涌出,“滴答”滴落在地板上……

      ***** *****

      郎觞轩并未走远,他独自挨着山崖边站着,手中把玩着漆木所制成的梳子样儿的玩物。
      幕夜深寂,皓月当空,巨大的圆月仿佛近在咫尺,亮得晃眼的悬在他的身后。
      风儿不解愁滋味,肆意的舞弄着他的黑珍珠般丝亮的长发和琥珀色清透的长衫。他随手绾了绾纷乱的发丝,便再也不去管它,任由夜风吹乱。

      如果将容逸之比作银月,谦顺莞尔,温柔善意;那么郎觞轩就好比夜幕,高傲淡漠,难以捉摸。

      他的目光缥缈的眺向远处,许久,才抬起手,细薄的嘴唇触在漆器上,深吸一口气,不可思议的妖娆缱绻的音色从漆器中飘出,透着悠扬、悲凉、寂寞的情绪,照着演奏者的心弦,上下波动着谱出一曲冷冽的乐章。
      她竟不记得他了……
      十六年前,那个灵透聪慧的女孩,那个曾不眠不休照顾了他十几个日夜的女孩,如今,竟然没认出他……
      他的嘴角自嘲的上翘,一冽冷笑,勾勒出他倔傲冷峻的下颚,那样高高昂着……
      我会让你记起来!

      暗夜中划过一道亮色,就那么一下,一闪而过,描摹出一个怪异的图案。
      危险,就在不知不觉中,悄悄降临了……

      ***** *****

      鲜血,一滴一滴的落下,滴在容逸之诡异殷红的唇上……
      他的脸色渐渐由红转白,又由白变红,恢复它原有的生气。眉间的黑紫犹如一道轻绕的烟迹,化作清风一缕,从他额边沁开,越行越淡。
      而坐在床边的白衣女子,此时脸色比十二月间的白雪更苍白,白得煞人,生命气息从她腕间一点点的流逝,淌进床上那俊朗公子的身体里。一直胧着她的那股清逸香气越来越淡,淡得几乎闻不到,消匿在空气中。
      “唔……”容逸之微微颤了颤,轻哼一声。
      “容公子……?”沈青颜手臂垂下,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整个手臂都是麻痹得失去了知觉。她随意从长裙上撕下一条布带缠在腕上止血,轻轻唤容逸之。
      容逸之的头略偏,看样子即将转醒。
      幸好……幸好他没事。
      沈青颜搭上他的脉搏,眼中时刻紧张的情绪终于在此时松懈下来。她撑着床边想站起来,不料眼前一阵眩晕,天旋地转,重心不稳,又重重的摔回床上,“砰”的一声。

      “嘎吱”一声轻响,木门开了。
      炼色的月光映撒进屋,穿透门前高大修长的身影。
      万道银光在他身后闪耀,冷冽气质愈加明显。

      “青颜,你怎么了?”郎觞轩一个健步跃到床边,扶着摇摇晃晃的沈青颜。
      她看上去又疲惫又虚弱,整个身子靠在床架边,仿佛这徐徐夜风就能将她刮倒在地。她的手冰冷如三尺寒封下的千年雪冰,郎觞轩温凉的手才刚靠近,那阵冰冷就迫不及待的吸取他手掌并算不温暖的温度。
      沈青颜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眼皮慢慢撑起,原本通透莹亮的黑漆瞳孔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她半眯着眼,嘴角强撑起一道弧线,浅浅笑着:“我没事……”
      郎觞轩潋滟深邃的目光扫过四周,一眼便睹见容逸之嘴角星星点点的殷红,“你……”他低眉正对上沈青颜腕上胡乱缠绕着的白布,那不带杂质的雪白掩不住的红色液体略略渗出,“你的手腕……!”他难以置信的猛抬起头,紧绷嘶哑的嗓音带着复杂的情绪:“是你的血……你用你的血救他么?!”

      他的心被重重的撞击……
      她没变。
      即使过了十六年,她仍是那个悲天悯人的沈青颜。
      不管对方是谁,她都会倾尽全力施以援手的沈青颜。
      十六年前,是他。
      十六年后,是眼前这个躺在床上,生死难料的男子。

      如果这是宿命,那么命运的转盘从此时此刻开始,已经开始缓缓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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