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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花痴厨子山治和卖鱼剑客索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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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吾为狐,方晓狐之哀。
(一)花痴厨子与卖鱼剑客
巴拉蒂饭馆依河而建,作为仪河镇生意红火的所在,逢阴冷的鬼天气,还是冷清了下来。
客人本就不多,坐桌边吃菜灌酒的多是行脚客或是当地的商贩混混,要挑个养眼的漂亮小姐伺候更是难上加难,至此主厨山治的脸也和天气一个色,店里的气氛愈发沉闷。
到了午间没人吃饭,连三句话没正经的痞子混混也没影了。进厨房瞧一转,日常的扫除做完了,也没有需要提前准备的食材。探身到柜台后拿出账本开始翻找,过了好几页,目光最终落在账册边角的一个人名上。
这个混蛋,有日子没来了,仔细算算,三十二天……
“真是闲得无聊了……没事提那个笨蛋干什么?”自说自话地骂一句,撂开账本,顺出一支细短的镂纹铜烟杆,烟杆中间挂一个小巧的线绳布袋,打开来抓点金黄的烟丝在烟嘴处填满,点上火深深吸几口,热辣的气体穿喉过肺,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到货了,出来给钱!”低沉的话音中,还有金属磕在青石板砖上的仓仓声。
终于从烟丝的沁香中回过神来,准确地捕捉到店外的鱼腥味。
无聊的情绪一扫而光,也许是面对新鲜食材产生了本能的习惯性反应,山治手拈烟杆,三两步跨出了店门,停在一个身背大鱼篓、肩挑两只铁桶的绿发男人面前。
“哦,来了啊。又创新纪录,绕了一个月才找到这里?”探头瞅瞅水桶里摇头摆尾的游鱼,个头不一数目倒不少,背后大鱼篓里的虾蟹杂碎满到筐口,虽然差不多都歇气了但看成色还新鲜。
“要买就买,不买滚。”绿发男人腰不弯背不弓,依然稳当地挑着背着,完全没有放下歇一歇的必要,似乎再站上一天都不成问题。左手扶担子,空闲的右手拄一柄纯黑色长刀,刀鞘上齐整地点缀着雪色裂瓣圆纹。山治伸手到水桶里试图摸条鱼出来看看,就见长刀呼地扫过来,刀的主人倒竖剑眉面色不善,“不买别碰!”
“切,凶成这样想吓唬谁啊?老子还不愁买不到,再说最近也不需要那么多食材。”
“不要拉倒,搞得好像老子只能卖给你家一样。”撂一句冷冷的话,绿发男人顺了扁担杆子转过身,选定一个方向,以刀鞘点地,不紧不慢地朝前走。
端了烟杆慢慢悠悠嘬几口,透过飘升的烟雾,眼见绿发男人的背影开始模糊了,山治微一挑眉,瞅准散落在道边的石块,抬脚踢起一个,直奔那颗显眼的绿脑袋。
受足了脚力的石块去势凶猛,与空气剧烈摩擦后发出劲急的风声,转瞬即到绿脑袋后面。而不明暗器去得快绿发男人反应也快,只见他脑袋一偏,竖起手中黑刀一挡一带,利落地化解危机后,倏地转过身来,在此过程中他仍挑担稳当,满到桶口的水一滴未洒。
心说一月未见绿藻头的功夫又有长进,但瞅见对方紧绷着皮肉爱搭不理的臭屁表情,还是习惯性地耍起贫来,“哟,身手不错,要是你的方向感也沾反应力一成的光,鱼能保存得更久,还能多卖几个钱。”口头上讨个便宜平衡一下内心小小的不忿,更不等对方强词夺理便大义凛然地转移话题,“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我现在不管,再放任你瞎耽搁,好好的食材又该糟蹋了,这有违厨师的原则。”说话时已来到绿发男人面前,随手捞条活鱼瞧瞧,“还不错,白痴终归有白痴办法,还知道养在水桶里挑着到处跑,那你背后怎么不换一大水缸,到时候存两天都不成问题,既能保鲜又不耽误修炼,一举两得啊……”
“想找死?最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练功对手,早想把你砍了!”
作势要抽刀赶紧伸手一拦,“得,打架切磋我奉陪,先进店卸了货,好痛痛快快地揍你。”
几乎每回碰头见面,总忍不住要抬杠耍贫嘴,吵得火热时,拳来脚往已成家常便饭,连店里的熟客都见怪不怪了,好色厨子山治和卖鱼剑客索隆好像天生的冤家似的,总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闹得不消停,旁人想劝也插不进去手,最多是掌柜哲夫听得烦了,出来训人,结果演变成和自家小茄子剑拔弩张无法收拾的局面。
难得有这样相安无事的时候,山治举着烟斗走在前面带路,索隆拄着剑默默地跟着,进仓库里卸下背上肩上的水货,一起来分类处理。忙完后山治取一罐酒,打发人到饭堂找个座先喝着,他钻进厨房弄点炒饭,好慰劳一下无可救药的路痴。
那个白痴估计饿了有一阵子,山治也不再耗时间弄花哨的菜式,用冷米饭配些鲜菜鱼酥一炒,用大号汤碗盛了,亲自端到面前。
一罐酒刚喝完就迎来香喷喷的炒饭,绿发男人也不客气,双手合十来个象征性的饭前礼,拾了筷子端起碗就开始往嘴里扒拉饭粒,丝毫没有表现出对某人高超厨艺的一丝动容,倒是在消灭完美食之后将碗筷重重一放,伸出沾了饭粒的手讨要报酬,“臭厨子,结账。”似乎嫌对方的回应不够及时,不耐烦地加重语气,“麻利点,我还要回去练剑。”
看这心急的架势山治觉得可乐,有心逗一逗,便拖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点燃烟袋翘起二郎腿,“急也不在这一会儿,你少走些冤枉路多匀出点练剑时间,早成天下第一剑客了……”听闻利剑出鞘的声音又转了话风幸灾乐祸,“稳住,绿藻头!你图痛快毁我的桌椅地板不要紧,可别再指望结账拿钱,说真心话,你不希望在这种小事上输给你那位鬼精灵的师兄亦风吧?”
师兄亦风和路痴似乎是同等程度的禁忌词,好在绿藻头虽然绷着一张臭脸,还是咬着牙将刀回鞘,冷哼一声,“我和他不同,不会把比斗精力浪费在日常的筹钱任务上,输赢胜败,要看一个月之后的竞剑大会。”
“一个月之后?竞剑大会?”瞅瞅索隆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山治轻叹一声随口接话,“同门的比试不是你们剑道馆的惯例么?每年到这个时候,都要斗到血流成河才罢手。不出意外,最难缠的对手是你师兄亦风吧,也难怪,白痴果然要节省一切时间来修炼,连挑鱼背鱼的机会都不放过……”
“你一个烧菜的厨子懂个毛?”不客气地打断某人的聒噪论调,“今年改规矩了,师父用祖传的名刀和道一文字当彩头,胜者即是和道的新主人。”
“和道一文字?那把供奉起来的白刀?”稍微勾起一点好奇心,看着索隆握在掌中的黑刀笑了笑,“确实,对你这种刀痴来说和道价比千金。那从另一方面想,和道既然是你师父祖传的宝刀,得了它也就意味着剑道馆的继承,你想抢彩头恐怕不容易。”
索隆不屑地冷冷一笑,“师父从未言明得和道和得剑道馆的继承资格等同,就你废话连篇歪理一堆。”
无奈地摇摇头,深感和死脑筋聊天太费神,但可怜其单纯,还是忍不住善意提醒,“我能这么想,你那小心眼的师兄能没点复杂的看法?他从来都觉得有你这样的白痴愣头青做对手着实气人,巴不得你一败涂地永无翻身之日,能让你松活地混过去?”
索隆听得不耐烦,拍桌而起,“这种事轮不到一个臭厨子啰嗦,没有和道作彩头我们也要拼个你死我活,早来晚来都一样。”一扬下巴再伸手,“最后说一遍,结账给钱!没空和你瞎扯……”
吐一串长长的烟圈舒活一下胸中的闷气,也感觉再和这种家伙扯下去能胸闷三天,最好占点嘴上便宜就收场,于是半带了结半带泄愤地冲他脑门甩一锭银子过去。
又是轻描淡写地伸手一接,搁掌中掂了掂,突然将其抛高,在银锭子滴溜溜下落时左手抽刀望空一削,右手及时接住分裂成两半的银两,半块塞进腰封另外半块再给山治抛回去,“找你的,接住了,老子才不需要一个白痴厨子的无聊施舍!”
“呵……”捏着残缺的半块银锭子,收也不是扔也不行,这回真的是无名火蹭蹭往上冒,恨不得用银锭子把某颗绿脑袋砸个洞好让多余的水淌出来给脑仁留点生长空间,“老子才是……会对一个二愣子施舍?服侍漂亮姑娘都没空有功夫睬你?乘早滚回去练你的破剑……”
“切,以为老子爱来啊?满屋子烟味能把人熏死。”拄着剑来到门口,一拍脑袋又忽然想起事儿来,转身往回走,“哦,对了,东西还没拿……臭厨子,仓库在哪儿?”
仔细打量一下手中的半块银锭子,切口平滑,断得干净利落,显然又是某人炫耀剑术的产物,还搞什么公平交易不贪旁人半点便宜,把自己的出手大气嘲讽得一文不值,想想就来气,“你是战无不胜牛气冲天的大剑豪啊,还用我来告诉你?有能耐自己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