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野繁花》又耳y

3、找上门了

　　终于，他看见了父亲的车，正缓缓地向他驶来，那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地来。
　　自从他出事之后，他才意识到，只有父母才是真正对自己好的人。
　　不论是报仇也好，恶作剧也罢，只管冲着他来，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只求别伤害到他的家人。
　　在距离他还有三百米的地方，是一个十字路口，此时，恰好是红灯，父亲的车便停在了他对面。他看见母亲正在车里向他回挥手，那温柔的微笑，是他这四年来坚持下去的勇气。
　　霎那间，身上的寒意瞬间就被这阔别重逢的喜悦给侵占去了大半。他甚至可以看到未来和家人在一起的幸福生活。
　　绿灯亮了，车子缓缓地向他驶来。后来李笙再回忆起那时的场景，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和平凡，平凡得就好像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那梦里，有一辆载满水泥的大卡车，直直地撞向父亲的车子。
　　李笙已经忘了当时的场景，那是他最不愿提及的往事，他只记得当他颤颤巍巍地走到他们面前时，父亲已经没了气息，母亲也失去了意识。他怎么也没想到，本以为皆大欢喜的重逢之日却变成了天隔一方的悲剧。
　　突然间，他又成了一个人，原本对生活美好的憧憬全都化成了泡影。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抱着母亲的身体，不停地呼唤着她，他求他们，帮他叫救护车，帮他报警，他已经失去了父亲，他不能够再失去母亲了。
　　在他抬眼的瞬间，他看见了站在离他不远处的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站在一棵槐树下，微笑的看着他……
　　那段日子里，李笙不停地为此东奔西走。又是调查监控，又是到医院照顾母亲，还要为父亲办理丧事。
　　警察的说辞与他想的并无一二，他们声称这只是一场意外，只是因为汽车故障引发的刹车失灵，才导致了这一场悲剧。
　　可李笙并不相信他们这套说辞，他调查过那个司机，那司机32岁，并非本地人，两年前，他经人介绍来到M市，在工地上打工。后来辞职后就一直没有什么正经的工作，现在这份工作是他在一个月前偶然得来的，虽然如此，却异常好赌，经常出入赌场，M市稍微有名点气的赌场都曾出现过他的身影。虽然他并不认识那个人，也不曾和那个人有过什么过节，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们之间的关系绝非这么简单。
　　就在出事的前一天那个男人还输了一笔钱，可是在他死后的第二天，那笔钱却一分不少的还完了。对于一个游手好闲，长期无固定工作的人来说，一下子还完30万是绝对不可能的！何况，是谁替他还的呢？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在替某人卖命，有人花了30万，让他对自己的父母下手。
　　除了这个解释，李笙再也找不出任何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了。况且他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为什么偏偏在他出狱这天？为什么当时那辆车明明可以避开却还是要撞上去？而且那封信到底是谁给自己的？那个微笑的男人又是谁？一时间，无数个疑问充斥在他的心里。
　　父亲的葬礼办的很简单，只请了几个他在生意场上的伙伴，可是在那天，李笙又见到了那个男人，不仅如此，在父亲出殡之日，在他家的小区门口，在母亲治疗的医院，他都见到了那个人。
　　回想起那段往事，李笙的神色逐渐暗淡了下来。那段煎熬的日子，他再也不愿再经历第二次。他的手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因为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让他感到害怕，他都已经躲到了这种地方，可还是没能甩掉他。
　　这个女人，是她把那个人引到这里来的，都是因为这个女人！他看向王静，眼睛里充斥着怒气。现在，他只想把这个女人给赶走，他不能让任何人再扰乱他的生活。完全忘了，就在几分钟前，他还打算让她住下来。
　　他几乎是冲着走到王静面前。
　　还没等王静反应过来，就蹲在了她的面前，用两只有力的手抓着她的肩膀，咬着牙质问道“楼下那些人是不是来找你的？你和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静被李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他的眼里充满着怒火，仿佛在下一秒就要将她烧为灰烬。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变成了这幅模样。但是她知道，自己是瞒不下去了。
　　“你先放开我好吗！我的肩膀快要被你弄断了。”王静看了眼肩膀上的手，此时，那双手已经布满了青筋。
　　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李笙渐渐的松开了手，瘫坐在王静旁边。
　　“说吧，你和那些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他的语气依旧冷若冰霜。
　　“如果你知道了，你还会让我住在这吗？”王静转过头去看着他，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其实长得也挺俊朗的，高挺的鼻子给他加了不少分。
　　“不会。”他眼也不睁的否决了。
　　“呵呵，我早猜到了。”她自嘲道。也许，他早就迫不及待想要赶自己走了吧！
　　“你听过M市吗？”过了半晌，正当李笙等得快不耐烦时，王静开口问到，“离我们这里不是很远，大概开车十几个小时就到了。”
　　听闻，李笙一惊，旋即又闭上了眼睛，是他太敏感了，只不过是同一个地方而已，没什么好奇怪的。
　　“之前我在M市的一家酒吧里当服务员，因为工资高，又提供免费吃住，所以就在那里做了一段时间。但是我似乎太傻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呢！”王静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无力地向下垂着。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李笙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现在，他只想知道这个女人和那帮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他们派来的？”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听完，你就知道我和他们是什么关系了。”王静看着李笙，但是李笙并没有看向她，只是沉默。
　　王静将那当作是默许，又接着说道，“后来我才发现，其实在签合同的时候，他们就做了手脚，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劳动合同，而是借贷书，本金一万，利息每月三千，一年就是四万六。没还完就不让走。每天都会有盯梢的人盯着，但是我那点工资怎么够还这么多钱呢，于是，老板就出了个主意，他说，只要我愿意当陪酒小姐，那些钱我也可以少还一点。”王静平静地说着这一切，她本就是个苦命的人。
　　小时候，她的父亲在矿场工作，结果被迎面掉下来的石头给砸死了，后来，母亲因为过怕了穷苦的日子，借口出去打工，就再也没回来过。
　　从此，年幼的王静只能跟着伯叔们一起生活，在大伯和小叔家轮流寄宿。大伯和小叔都已经成了家，也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在他们眼中，王静就是个吃闲饭的外人，为了不让自己吃亏，他们把所有的脏活累活都交给她去做，有时候做不好还不给饭吃。
　　在十五岁那年，王静被大伯以两万块钱的价格卖给了邻村的一个老光棍，这还是邻居大娘看不过去才偷偷告诉王静的。
　　王静逃跑了，在结婚的前一天，趁所有人都在忙活的时候，毕竟，他们也要作作样子给村里人看。
　　为了生存，王静做过很多活，洗碗，搬砖，打杂等等，她只想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至于活成怎样，她无所谓，只要有碗饭吃，有个遮风的角落睡，她就心满意足了。
　　后来，经人介绍，她才到了那家酒吧。
　　与其说是酒吧，不如说是一家挂羊头卖狗肉的妓院！一面引诱你签下贷款合同，一面又道貌岸然地逼迫你去做小姐。
　　王静心知在那个地方是待不下去了，于是，她开始寻找逃跑的机会。
　　一天，一个曾经和她一起做服务员的女孩找到了她，她们是同时进来这里的，那姑娘不仅名字好听，人长得也漂亮，说话轻声细语的。但后来，她去做了陪酒小姐，她们就很少再见过面了。
　　王静知道，她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因为在乡下，还有一大家子人等着她去养，生病的奶奶，读书的弟弟，残疾的爷爷和疯癫的父亲。
　　那天，楚楚找上了她，对她说“明晚店里将会发生一件大事，如果你还想逃走的话你就趁这个机会吧！不然下次就很难再有机会了。”
　　“那我们一起逃走吧！”王静对她说到，如果真能逃出去，对谁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不了，”她推开王静的手，目光闪躲，似乎在逃避着什么。“你也知道，我家里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我去养，我若走了，他们怎么办。虽然我也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但是这就是我的命，你别再管我了。这里，我写了一封信。”说着，便从衣服里兜里拿出一封用报纸包着的信，“若你逃出去了，就打开来看，记得，看完后一定要烧掉。若你没逃出去，你就别看了，但是一定记得销毁，知道吗？”说完，她便匆匆走了。留下一脸愕然的王静。
　　接下来的一天里，王静都在思考萧楚楚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她总觉得，她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是她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或许是一种直觉吧！来自女人的敏感的直觉。
　　又或许真的是她自己想多了，毕竟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有自己的任务和使命，她没法说服别人抛弃自己的责任，她不能这么做，也不会这么做。
　　接下来的一整天，王静都在悄悄地观察着店里的一举一动。
　　果然，到了晚上之后，一切似乎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王静能隐约感觉得到，因为她不止一次的看见萧楚楚和老板在聊天，按理来说，她们这种处于整个系统底层的人是没机会见到老板的，即使有机会见到，但也不可能这么频繁，脸上似乎都蒙着一层灰，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确有其事。
　　王静再一次逃走了。
　　“那晚确实是发生了一件大事，萧楚楚死了。”王静说的很平静，仿佛她从没经历过这件事。可李笙却觉得突然有一股寒意涌上了心头。
　　他的手开始剧烈颤抖，是那件事，五年前的那场命案，这个女人居然是五年前那件命案的知情者！他好不容易以为已经逃离的噩梦，却又以这种方式找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