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满楼》长安司命

62、本性凉薄，深情欠奉

　　逢香其实对每天深居简出或终日游手好闲的王公贵族生活不怎么感兴趣，只是一直不知道到底该活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他知道了。好像梁将军这样的人就很有意思，慷慨大气，百无禁忌，又顶天立地。
　　真不愧是哥哥宁愿欺君罔上也要救下的人。

　　“所以我从不与人深交，最好的就是不温不火，等哪一日我若要死了，他人也不会为我拼命。”逢香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自言自语。
　　“你看起来在长安高朋满座。”庭院里居然有人回答。
　　逢香非但不意外，反而有些高兴地笑了：“跟他们交朋友的是我的银子，等我没了银子和权势那天，他们也不会再认得我。”
　　“本来想香少爷当是古道热肠之人，想不到竟这样凉薄。”
　　“嗯，你呢？”
　　“我也是。”廊柱后面转出一个人，一袭青衣，披散着头发，背上背着两把弯刀，赫然是前些日子跌落悬崖的谢逸。
　　逢香不敢大声发笑引来更多人，只得舒展一下身体来排解想高声大笑这口气。于是王爷坐在椅子里伸了个懒腰，骄傲道：“本王就说你没那么容易死。”
　　“要不是这个藏起来的小兄弟我可就真死了。”谢逸笑了笑，失踪的阿章也从他身后出来，看着逢香却有几分畏惧和不知所措。
　　“你不用怕他。”谢逸感觉到阿章有些发抖，似笑非笑地碰了碰他：“不会牵连到你和本家的，这个王爷要是敢动你我现在就杀了他。”
　　逢香跳起来“呸”了一声：“本王才不像你说的那般卑鄙。”
　　“但你确实无耻。”谢逸接的倒快。
　　逢香拿起折扇在谢逸面前比比划划，嘴里碎碎念阿章你就不应该救他。
　　谢逸跟他闹了一会儿，靠在廊柱上歇着：“裴宁回剑冢了，我过几天也得回去。”
　　逢香惊了：“你消息这么快？”他到了以后还没来得及问这档子事呢。
　　谢逸摇摇头，“我找晏舟问的。他比我消息多。我找他就够了。”
　　“也对。”逢香点点头，“别人不好找，判官总是好找的。知道他在这儿的也不多。”
　　“聪明。”
　　逢香“哼”了一声，“他八成以为你死了吧？我看剑冢要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似乎要知会他一声。”
　　“嗯。”谢逸点点头，想起昨日夜里晏舟看见自己那副样子，忍不住轻声说了句：“他是个好人。”
　　逢香觉得意外：“怎么突然说这话？”
　　“可惜没有好命。”谢逸道。
　　逢香讶异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没事，不说他了。”谢逸难得叹气，好像判官十分令他扼腕一样，“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还能怎么办。你也活着回来了。先跟他们上路看看宫里什么意思背。”逢香看着花，想起刚走不久的梁溯：“我见过梁将军了，当年的事，多多少少，算是知道了。”
　　“那你哥呢？”
　　“死在那个山庄里。”逢香声音低下去，沉默片刻，又道：“我总要去看看。”
　　“我也正有此打算。”
　　“看来我以后，也是浪迹天涯的命咯！”逢香深知他选的不是一条好走的路，“以后兴许还多仰仗阎罗了。”
　　“你说的轻巧。”谢逸被他逗笑，“先把手上的事办完再说吧。我等晏舟的事了了，跟他同去剑冢。我这一死，想必忍了许久的人都要露出尾巴了。”
　　逢香方才知道他的用意：“你可真够狠的，万一真死了怎么办？”
　　“死就死了。”谢逸冷笑一声：“否则我又剩下什么了？”
　　“没得输，最多平局罢了。对吧？”逢香明白了他的意思，用了个还算恰当的比喻。
　　“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我怀疑我要查的事，十有八九真的与你哥有关。”谢逸吸了口气，未等逢香说话便截断了他，“只是预感，待我这次回去，有什么消息再说。”
　　逢香皱皱眉：“那你可得活着。”
　　谢逸笑：“那是自然。”

　　今天对于晏舟来说真称得上是好事临门了。
　　谢逸居然没死，昨夜躲过了自己人的耳目，从房顶潜进了他的房间。
　　“伤不是大碍。”谢逸还是那副对自己什么都不甚在意的模样：“裴宁有没有动静？”
　　“动静不小。大张旗鼓地回去给你披麻戴孝了。”晏舟来到桌边坐下：“你是想借此一探虚实吗？”
　　“嗯。”谢逸点点头，“还要仰仗你帮忙。”
　　“但说无妨。”
　　“我不能跟着剑冢的人，能不能把我藏在你的人里？”
　　“好说。寒……顾时雪有的是办法。只是你还要等些时候，我这还没收拾干净。”
　　“嗯？棘手吗？”
　　“有头绪，就是找不出这个人。李怜风现在昏迷不醒，只能边查边等了。”晏舟伸手捏了捏眉心，最近兴许是太疲累了，他有时就不是很清醒，看东西总有重影。
　　但谢逸自然是看不见的，他只惊讶于晏舟这句话：“……李怜风也在你这？”
　　“嗯，怎么？”
　　“那我可得走了。”谢逸话里带些笑意，摸索着寻到自己跳下来的地方，那儿有风。
　　晏舟不解，“怎么？你跟他还有恩怨？”
　　谢逸笑道：“我把他师父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