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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 ...

  •   那晚以后路易头一件要做的事就是逮住玛格丽特警告她不许再去见阿尔弗雷德。

      “为什么?”

      “他是个异教徒!再与他相处下去,他迟早会把你拖下地狱!”路易耐着性子与她讲道理,“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叛变的,但幸好他命不久矣,我也不用承受着背叛兄弟的罪名去举报他了。”

      “我想你一定很高兴吧,然后这个国家很快就会是你的了。”

      “……不会吧。”路易听到她口吻里的轻微哽咽,只感到难以置信,“你早知道他的信仰还决定选择他——你不要命了,嗯?小玛姬,难道你也不要我了?我才是你那个活着的哥哥,是我一直在陪你寻欢作乐,是我在你每次惹完麻烦以后掩护你,不然你以为自己怎么还没有被坏人或者父亲打死——”

      “——你没有活着,我也没有,阿尔弗雷德才是真正活着的那个。”她像个圣徒那样宣布道,“他在我迷茫不堪的时候教给我一种新的信仰,现在我活得更加自由快乐——”

      “——老天爷,难道你还不够自由快乐——”

      “——而且你现在也并没有一直陪着我,你多半时间都在陪我那位魅力非凡的未婚夫。”她讥笑道,“不如到时候你直接替我与他结婚算了。”

      “你不会与他结婚的。”路易打定主意不去理会她大逆不道的厥词,只是自顾自地笃定道,“现在格列士又在蠢蠢欲动,从休战至今已将近十年,很可能会战火重燃,若有那一日,你们之间的契约会立马取消。”

      “如果那样,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是高兰鹰人,罗赛尔王朝的人,查理王的儿子。”

      “表明你的立场并不能证明你的心情如何。”玛格丽特回敬她道,“我也是高兰鹰人,罗赛尔王朝的人,查理王的女儿,而且我已经十八岁了,结果我的青春完全被一个毫无结婚价值的人拖延至此,到现在我还没有成为任何一个国家的王后!从前我们还嘲笑过威廉是格列士的一枚棋子,难道我们不也是自己家族的棋子——我得跟着事态发展嫁给任何一个人,阿尔弗雷德吊着一口气不死不活,而你,你在他彻底没命之前都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任何荣耀和权力。”

      路易只能望着她,只见她虚弱地笑笑,一副一切都已无所谓的模样:“所以我明白了,我们得到的一切财富与赞美并不是因为你我有多高贵,仅仅是用这些光鲜的饲料像养一头头待宰的猪一样圈养住我们——我倒是满心期待被宰掉的那一天,起码不会比像现在这样光耗着难熬。”

      “我以为你总能找到开心事。”路易轻声说道,“我以为你一直无忧无虑——”

      “所以我确实找到了,从我们亲爱的哥哥那里。”她意味深长地说,“我想你也找到了,只是你不肯承认而已。”

      路易没有闲暇去细想玛格丽特的话,因为接下来一段时日他被父亲使唤得团团转。查理决定发起一场从王城开始的猎杀女巫运动,据称最近这些操纵巫术的毒瘤泛滥得比异教徒还要厉害,在目前这种外交紧张的情况下,对于国内疯长的忧患,快刀斩乱麻才是上策。

      由于高兰鹰与格列士的关系再次显现出一种趋于剑拔弩张微妙态势,路易觉得还是少让威廉在自己父亲面前抛头露面为好。他只含糊地表示自己会挑出合适人选参与这次围猎,希望国王能将任务全权交与他处理,然而却没有选择一个好的说话时机。这场谈话发生在午餐会上,表演助兴节目的小丑听到了他的建议,于是在国王身边蹦蹦跳跳地尖声叫道:“玫瑰殿下又在有所图谋,图谋他的所爱不必与他分离,图谋他可以正大光明地浪费他自己的命运,而弃他永远威严正确的父亲与主人于不顾!”

      他听见四下皆是窃窃的调笑声,耳垂发烫,却只能面无表情地强作镇定。“我确实深爱每一位忠诚于我的朋友,不管他容貌如何,又来自哪里。”他始终直视国王,高傲地昂起头颅,“但这正因为路易.罗赛尔本身是个不懂背叛的人。”

      他并不担心父亲会真的迁怒于自己,毕竟如今他是王位最有希望的继承者,并且确实没有做过叫查理失望的事情;甚至他也不担心国王会直接杀掉威廉——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但危机迫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味拖延与安抚,把隐患降到最低。

      现在女巫的活动形式与百年前又有所不同,她们对自我力量的认知愈发鲜明,不再为求得自保隐姓埋名,反倒是更加团结一致。有人说她们会定期定点地集会,交流对药草与蛇虫鼠蛙们的运用心得,穿上色彩鲜亮的斗篷在大白天的街道上明目张胆地行走。更有甚者,她们开始研究抵御火焰焚烧的魔法,并且公开反抗王国律法与神圣教义对于行使巫术者理所应当的惩罚。

      之前就有正义的朝臣如是抱怨:“再这样下去干脆在议会里给她们留个位子得了——不,或许应当是一半的位子——”

      “——或许今后给高兰鹰每一任加冕君王涂圣油的职责应当交由一个女巫而不是教皇,毕竟这样下去我们的国家迟早要被不知天高地厚的蛆虫蛀蚀个干净。”

      王家的眼线遍布全城,一封密信告知路易,女巫团体最近一次将在三日后的下城区集结。那里有个名叫做圣玛丽安娜的修道院,据说集结地点正是在此——毕竟教义存在之处总能成就最好的掩护所,如果那些女巫声称自己不忠于魔鬼,谁知道天父和圣母会不会听信谗言,对她们也敞开怀抱。一支护城军已经被派到附近驻扎,一切就绪,只需等待抓捕令的下达。

      不知为何路易十分紧张,而威廉在一旁看着他越来越趋近于崩溃的状态却很少与他交谈。虽然威廉最终还是得到了国王的默许依旧跟随路易做事,可在相关朝政和战争的立场上,这个敌国来的年轻人始终无法得到宫廷宴会上那么多的正面关注。女人们为他愉悦,似乎早已无人记得他是公主殿下一纸签下的未婚夫婿;男人们视他为透明人,蔑视他无能的美貌、圆滑的顺从、低入尘埃的地位,以及为周旋于花花世界中称作友善实乃虚伪的暧昧手段。

      然而路易知道威廉一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他一向如此,或者说他或许从未真正在意过任何事,在他身上似乎不可能有惊慌失措的情绪产生。路易曾经问过他可会恐惧死亡,而得到的答复是:“恐惧者恐惧死亡的未知,但未知感正是其乐趣所在,而主动去期待则会导致乐趣丧失,因为期待与实现之间的时间间隔会将乐趣变质为恐惧。”

      路易评价他是个无情的享乐者,却引得对方回敬道:“而我知道你是个表面傲慢的背叛者。”

      “我从不背叛任何人。”

      “除了你自己——你恐惧孤独却选择孤独地活,有心死得其所却任由自己在安全区域里纵情声色。”威廉满眼微笑地端详着他,“你在我面前还想掩饰什么?如今再没有另一个别人像我这样对你知根知底。”

      当时有一股惶恐蔓延过他整颗心脏,可不得不承认,同时他又莫名享受这份惶恐,因为给予他这种痛苦的人始终在一旁镇定自若,仿佛竟也把安抚赠与了他。

      就像现在,威廉仍旧对他下达杀戮命令之前的不安状态冷眼旁观,偶尔饮些红葡萄酒,悠然犹如置身宴会,可另一只空出的手确实时不时搭上系牢在腰间的长剑剑柄,提醒着路易在这一场公事任务中威廉扮演他的属下。对方似乎对这种角色的转换毫无不适应感,当然他也没有对高兰鹰君主王令质疑的资格,杀死几个祸乱王国的女巫当是匡扶正义,算不上屠杀性命,执行者没有理由为此烦恼。

      虽说路易期待一场真正的战役是能献上自己的生命,却非用一群女人的鲜血作祭。

      然而到那一天他还是按部就班地下令开始了围猎。抓捕只是第一步,涉嫌为女巫者交由教会与国王审问,定罪者将被处以火刑。所幸他只要做这第一步,但一帮手握兵刃的男人理直气壮闯进修道院中,不仅旁观者为之胆寒,他们自己的内心恐怕也被冲破禁忌的满足感渐渐填充。

      路易在混乱的脚步声与尖叫声中行走,他感到心脏愈发疯狂地跳动,根本无暇顾及手下众人在怎样野蛮地活捉女巫。威廉跟在他身后,并不询问他要去哪里,而他只是跟随没有缘由的预感七弯八拐,在曲折而灰扑的走廊上撞开一扇扇门扉检查探看。他走得越来越快,直到看见走廊尽头一扇小门开了又合,一个身着深紫色斗篷的身影匆匆要逃,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抓住那人提着药篮的手,扯下对方宽大的兜帽,然后看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女人面孔。

      “玛格丽特。”他低低唤道,自己也说不出语气中是匪夷所思的震惊还是料定是此的笃定,只是在这一瞬间,这些时日以来他内心的焦躁不安仿佛有了答案——或许正是来源于手足间血浓于水的感应。

      周遭嘈杂的疯狂在逼近,路易似乎还在一点一点从茫然的情绪中向外挣扎,威廉却率先反应过来,一把夺过玛格丽特手里的药篮递给路易:“我会把她带回宫里。”

      后者接过这致命的东西,终于有所清醒,对威廉恳求道:“拜托别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脸。”

      对方点点头:“回去以后我会帮她把这件斗篷烧掉。”

      可女孩盯着被抢走的篮子,却发了疯一般开始扭动挣扎。“把草药还给我!”她尖声叫道。

      威廉捂住她的嘴,而路易凑近妹妹急促地警告她:“乖乖跟着威廉回家去!你如果还想做个开开心心的小公主,就别再管这些垃圾!”

      他非常清楚,无论玛格丽特有怎样明确的理由,在这种关键时刻她都绝对不能与这些巫物扯上什么关系。所以尽管她拼命地摇头,眼中泛起泪光,神色有如哀求,可路易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威廉作为一个男人力气当然不小,但面对一个执拗而绝望的女人,他似乎也没法成功将玛格丽特带离原地多远。路易怒视眼前的狼藉,同时又要警惕身后逼近的险情,他狠下心来,拿着药篮转向玛格丽特出逃的那间小屋,抬脚破门而入。篮子上盖着一块脏兮兮的亚麻布,路易却从头至尾也没有翻出来看过,他对那些不知名的药草或任何用于巫蛊的玩意丝毫不感兴趣,而他祈祷玛格丽特也不要对它们有什么兴趣。

      然而对方好像察觉到他要做什么,更加剧烈地挣扎,想要哭喊央求他别这么做,但路易置若罔闻。他径直走到屋内熊熊燃烧的壁炉前,将篮子直接丢进火焰之中,回头看了一眼冲到门口目睹一切的女孩,她似乎已欲哭无泪伤心欲绝,所幸也失去了挣扎的气力。路易对威廉点点头,后者终于得到契机将这姑娘拖离这是非之地。

      路易松了一口气,扭过头死死盯住在炉火里渐焚渐毁的什物,一堆东西已变成渐黑卷曲,根本看不出它们该是什么模样。灼热的气焰中蒸腾起一股奇异的香味,当那股香气拂掠过他鼻下时,它唤起了路易记忆中的什么东西。

      屋外近旁卫兵们沉重的兵械碰撞声与脚步声配合他的内心一同震动,片刻以前他果断选择拯救自己的妹妹,只是从她眼里没有看到悔恨与感激,只有死灰一般的绝望与悲伤。

      他还没搞清楚缘由,但感觉如此鲜明——他未考虑分毫,做了一件自认为正确的事,但直觉告诉他,他大错特错了。

      这场抓捕收获累累。当路易从那些纤弱的女犯们身边经过,可以看见她们向他投来仇恨的目光。他没有亲自动一下手,腰间别着的长剑甚至还裹在皮革里,但谁都知道他是这场行动的领军人。修道院周围围聚着诸多民众,有些妇人手上还沾满面粉,而屠夫身上血迹斑斑,但真正将沾上鲜血的是路易自己。一朵即将被他人血液浸泡的玫瑰已受腥气污染,在众人眼中失去明艳色泽也是迟早的事。

      他回到王宫中向父亲做完禀报,走出议事厅的大门不出所料地看见威廉一如往常那样靠墙等着他,目光平静,仿佛世间万事皆宁。

      路易强作镇定地耸耸肩:“你未婚妻人呢?”

      “我带你去见他们。”

      路易一时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直到跟随威廉在王宫西北角的塔楼中绕着圈拾级而上,他早些时候心头萦绕的不安再次强烈起来。他知道他们将去到哪里,而最终阿尔弗雷德房间的门被推开,他看到安静躺在床上的男人和一动不动坐在床尾的女人时,这场景仿佛已在他心底酝酿许久,他几乎是松了一口气,为这终将到来的一刻的实现欣慰与哀悼。

      这间屋子的窗帘难得被拉开一半,透进来的天光却与那床单被褥、那躺在其中紧闭双眼之人消瘦的面颊一样苍白无力。女孩像个垂头丧气的木偶一样坐着,长发放下,遮住了面孔两侧。她不哭不闹,路易看不清她被头发遮挡的眼睛,但她的姿势尽显哀伤,弯曲的脖颈与低垂的肩头犹如一个虔诚的教徒,为床榻上灵魂干涸的殉道者悲痛不已。

      “玛格丽特。”路易叫唤她的名字,“他死了吗?”

      “那草药本可以救他的命,就像我一直做的那样。”她轻声细语道,“可是你注定不会让他活下去,就像母亲那样。”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莫名想要解释,“听着,当时我不知道你是为了救他,我烧了那草药以后才想起在阿尔弗雷德这里闻到过那个气味——玛姬,我当时只是想要保护你——”他没有得到回答,犹豫再三只能继续问道,“你跟那些女巫没有关系,是吗?告诉我你跟她们没有关系。”

      玛格丽特终于站起来转过身,一路逼至他跟前。“她们有自己的正义之道,而你做事根本不问道理。”她这般冷漠地控诉他道,“至于你的帮凶,看不透他的道理——”然后转头死死盯住威廉,“你是一个真正的敌人。”

      “你是在诅咒,还是在预言?”威廉彬彬有礼地问道。

      “我在陈述事实。”

      “他救了你的命!”路易厉声说道。

      “那又怎样?”

      “我先出去了,这一屋子都是你们的家事——无论如何,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毕竟王储已死,这件事马上就会传遍整个王宫。”威廉轻声打断兄妹俩的争执,说完后便转身走出房间关上了门。玛格丽特又紧盯对方离开的方向呆滞了一会,而后发笑,一边喃喃自语:“多么聪明啊。”

      路易抓住她的肩膀轻轻摇晃:“玛格丽特?”

      “那一篮草药的下面有半个符咒,另一半连着阿尔弗雷德的心。”女孩低声说道,“他把药篮交给你处置,你将它烧掉的同时也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哥哥。”

      路易张了张口却发不出话,心头涌起一阵不详。

      “女巫最容易受到契约束缚,我想他或许也想杀死我,可这个咒语是单方面的,就算被破坏,操纵者也不会有事——可破坏者就不一定了。

      “那个咒语附带了一个反噬的诅咒,它会在毁灭那一刻反扑到毁灭它的人身上,所以,你——”

      “——那就帮我解除它。”

      然而女孩摇了摇头:“你的威廉拿走了我的斗篷,那里面藏着我操使咒语的蛊偶。如果它已被烧掉,你便高枕无忧;如果它没有被毁掉,却还在某个人手上——”

      “——那么我会怎样?”他简单急促地说。

      “你将会成为他的奴隶。”玛格丽特对他露出一个闪烁的微笑,笑意里极尽嘲讽,似乎仍在暗示那些“早就告诉过你不要与他走得太近”云云的告诫,“可是罗赛尔家族却欠他一个人情,因为他确实救了我,帮了你——多么讽刺啊。”

      随后她端详路易许久,仿佛要看清他双眼中竭力隐藏的茫然,以及对自己未知命运的恐惧,然后无声地走开去,重新回到死者的床前坐下。路易看着她伸出手抚摸阿尔弗雷德脸上冰冷的皮肤,像个母亲安抚自己的孩子,妻子怜爱自己的丈夫,她俯下身亲吻他的额头、面颊和干枯的嘴唇,那动作温柔而缠绵,路易却从中看出了一种睥睨人世的邪恶,他觉得眼前这个疯狂的女人不再是自己的妹妹,她显然已经皈依魔鬼。

      他跌跌撞撞地离开屋子,走下塔楼,直到碰见自己的母亲。玛丽王后穿着一身黑色礼服直挺挺站在长廊上,她双手交叉置于身前,盯着久未谋面的儿子一步步走近。

      “他死了?”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路易说不出话来,只能点了点头,虽然他觉得在诉说这个死讯时,不应当只有点头这么简单的动作。

      “很好,我会去告诉陛下这个不幸的消息,然后国王会尽快立你为继承人。”与此同时她紧盯着路易的双眼,不由地皱了皱眉头,“莫非你在替他难过?”

      “……难道我竟不能替他难过?”

      “我以为你同我一样,始终向往高兰鹰能有一个稳妥而光明的未来,而阿尔弗雷德无法向这个国家的人民承诺这种未来,甚至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母亲冷冷地说道,“当你在玩乐时,是我在替你祈祷,让你免受像你哥哥一样的痛苦与折磨,这种罪只需一个人承受就已经足够。”

      “您难道一直在向上帝祈祷他的死亡吗?”路易不禁失声叫道。

      “我祈祷他获得安宁。”直到她冰凉的指尖触碰到路易的脸庞,引得他打了一个寒战,“你长得跟亨利很像,从你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愿主保佑你,孩子,我知道你会替亨利拿回原本就属于他的权力,或许是你的灵魂归来——从来不会是别人,不会是阿尔弗雷德,只会是你,亨利,我最亲爱的——”

      “——我不是亨利,我是路易。对不起——”他强忍着恐惧避开母亲的触摸,“对不起,妈妈。”

      他简直像逃命一般逃离开去,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折射进金红色的夕阳,犹如末世一般辉煌而令人绝望的颜色在他面前铺开,仿佛在警示他在这一日之间失去的所有一切。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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