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记》机智伟大的牙齿

39、小核荔枝

　　第三十九回：小核荔枝
　　这是锦年在江南过的第一个夏季。
　　江南的草木仿佛没有过渡一般，似乎没有看到连雨春去，一觉就方觉夏深了。中庭的芭蕉此时已经郁郁葱葱，而屋后的合欢也是开的一树荼蘼。锦年闲散的倚在窗前吃着刚刚用井水冰过的枇杷，一边看着满院生机的绿意，偌大的院子的只有蝉鸣的声音最过强烈，许衡晏一去了衙门，许府就显得过于安静了些。
　　燕草仿佛看透了锦年的心事一般，一般做着绣活一边对锦年说道：“小姐要是觉得寂寞了就赶紧生一个小少爷，这样咱们许府也好开枝散叶不是。”
　　锦年嗔怒的白了她一眼道：“想要孩子啊？要不我现在就帮你和石羽撮合一下你们俩自己要一个？”
　　“小姐你又打趣奴婢。”燕草一听这，脸唰一下的就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一样，低着头摆弄着自己刚刚没有解开的丝线不说话。
　　锦年知道这里的规矩多，也不好多拿燕草开这种玩笑，遂也转了个话题道：“最近感觉街上的官兵多了许多啊！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听说是闽中要向京城进贡小核荔枝。最近运送的队伍刚好过苏州，所以才有这么多官兵在街上护卫。”燕草解释道。
　　锦年本身并不是很喜欢吃荔枝，而在现代荔枝虽金贵，可也不是什么大事。是以这样大动干戈运荔枝的场景锦年看到还是惊奇的很。
　　“真是一骑红尘妃子笑啊。”锦年咂舌道。
　　燕草绣着手上的手帕，微微笑道。
　　运荔枝的队伍三日便离去了，锦年也渐渐淡忘了这件事情。
　　而京城里，顾家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这荔枝就是顾家为了讨好圣上而特意安排人在闽中培植的。虽说皇上从不会对人表明自己的喜好，但是从每年都让福州一带进贡荔枝的情况来看，大家还是能看出一点圣上的喜好来。这次顾家特意在福州找了最有经验的荔农，专门雇来为顾家培育这种小核荔枝。每年福州进贡的荔枝圣上也会分给公卿世家们一同平常。而顾大郎就发现了，这每次福州进贡的荔枝虽然甜度十足，但总归肉少了些。这荔枝核小自然肉多，所以培育的这种小核荔枝，吃起来的口感也会有所不同。
　　这次恰逢圣上生辰，宫中要设宴大庆，顾家选在这个时间奉上小核荔枝，必然会赢得圣上的欢心。随着荔枝树被运送至京，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顾家议论纷纷。
　　但顾家好似没有听见这些流言蜚语似的，依然我行我素，还派专人守在荔枝树的地方，看上去十分重视这件事。
　　“这小核荔枝这么好吃吗？”现在京城里的人都在议论这荔枝树的事情。但谁也无福吃到这小核荔枝了。至于味道如何，也只能等皇上来品评了。
　　索性皇上的生辰近在眼前。四月十八，万寿节。宫中设大宴，百官皆来朝贺皇上的四十大寿。但顾家却一反常态，顾家大郎称病，只让顾老将军来了宫中祝寿。这下百官真的是看不透顾家的做法了。这么用心的培育了荔枝来讨圣上欢心，到了该表现的时候却没了人？是欲擒故纵还是什么？
　　不过此时圣上倒是很满意顾家，连连夸赞着顾老将军，说其教子有方云云。顾老将军就在一旁慈祥的笑着。原本就满是皱纹的脸上此时更是如同一个核桃一般沟壑纵横了。
　　圣上龙心大悦，吩咐将荔枝摘下来分给在座的众人。此时在座的，不是朝廷的重臣就是皇帝的兄弟姊妹，皆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是以安国公也位列在旁，身边还坐着大理寺卿唐景。而张氏因为是女眷所以分开来座了，现下正坐在皇后的左方。
　　宫人们得了旨意，迅速将荔枝树抬了下去采摘，不一会儿就鱼贯而入了许多宫女来端着盘子呈着最新鲜的荔枝送到了各个的桌上。当然此刻以太后为首的女眷席上也端上了这新鲜的小核荔枝。
　　张氏一见到荔枝就忍不住的反胃，自己默默的把盘子推远了一点。想当初自己和安国公在福州住过一阵子，那时候自己说了一句喜欢吃荔枝，安国公就天天给自己买荔枝吃。一开始张氏还很感动，觉得安国公终于开窍了，知道怎么哄老婆了，可后来，在张氏连吃了一个月荔枝后她就不这么感觉了，看着桌上每日固定出现的荔枝张氏只觉得一阵反胃，一口也不想再吃了。后来这些荔枝全都让安国公一个人给解决了，弄得现在安国公也不愿意再吃这个水果了。
　　但唐景是一点也不受父母的影响，还是对这种难得的水果有一丝的好感的。此时安国公不吃，这个重任就落到了唐景的身上。唐景正慢悠悠的拨开一个多汁的荔枝吃下去，就忽然惊恐的看到对面的礼部侍郎突然喷出一口血来，竟直直的栽倒在了地上。
　　唐景此刻心里十分的恐慌，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自己嘴里的那个荔枝是怎么也吃不下去了，急急忙忙的吐了出来。
　　此时更多的人开始了同样的反应，户部侍郎，大理寺少卿，兵部尚书，那些刚刚还言笑晏晏的人现在都口吐鲜血，表情痛苦的倒在了地上，连带着坐在上座的皇上亦是如此。
　　安国公和唐景看到现在的场景，心里忍不住惊慌，他们内心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大梁要变天了。
　　此外现在还能站着的人已经不多了，那些官员都一一的倒下了，整个宴席现在成为了血海，不知是谁的血在这里肆意的蔓延着，流淌着。还有那些未食用荔枝的宫女太监们此时都惊慌的穿梭在这里撕心裂肺的喊叫着。而就在这混乱的当口，那个听说称病今日未曾来这里的顾家大郎却一身戎装，手举利刃，带着一支精简干练的军队冲了进来。那利刃上还滴着血。看上去异常的残酷。
　　顾家大郎看着重要的官员都倒地的七七八八了，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一个手势下去，军队立刻将这里包围了起来。
　　另外没有中毒的兵部侍郎此时冲着顾家大郎喊叫着：“你要干什么？”
　　顾家大郎冷冷的看着他，自己重复了一句：“干什么？你说我要干什么？现在圣上已死，太子和诸位皇子也都中毒身亡。这大梁不能没有君王啊！我自然是来为死去的陛下分忧的了！”
　　“你放肆！”兵部侍郎吼着，“你不就是那个乱臣贼子吗？还说什么为陛下分忧！陛下用得到你吗？陛下出事了，还有太子，还有众多的皇子。怎么着也轮不到你顾家！”
　　顾大郎嘴角扯出一个阴险的笑容来：“孟氏一族，已经死光了！”说着便让身后的士兵压住了所有幸存的大臣。
　　“都带走。”
　　而另一边，太后为首的女眷也都倒下的七七八八了。太后，皇后，妃嫔，诰命夫人，刚刚还眉眼如画的女子们，此时一个个都嘴角渗着血，面无血色的倒在了地上。张氏看到皇后也倒下了，心里不住的一紧，赶忙跑过去扶起来了皇后：“皇后娘娘。你怎么样？”
　　“娘，”此时唐溪鼻子和嘴角同时流着血，挣扎了半天才说出了一句话，“娘，别喊我皇后，喊我溪儿吧。你已经好久没有喊过我的名字了。”
　　“溪儿，”张氏叹了一口气，心疼的看着自己这个大女儿。自己对她的关爱还是太少了，所以到如今，她一步步的变了，变成了所有人最不想看到的样子，“娘在呢啊。你别怕。”
　　“娘，”唐溪按住了张氏的手，道，“娘，我知道我错了。是我对不起妹妹，我也对不起你和爹。我真的，我真的后悔了。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好，我就是觉得你们更宠爱妹妹，我就是嫉妒妹妹，嫉妒她的幸福。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姐姐，我也不是个好女儿。”
　　“溪儿，溪儿娘知道。娘知道你并不想这样的。是娘不好，娘毁了你的一生。娘知道你这一辈子就为了保住唐家的荣耀，娘知道你其实并不幸福。是娘错了。不怪你。”张氏此时看到唐溪这样面无血色的躺在地上，心都碎了。眼睛不住的流下泪来。
　　“娘，”唐溪现在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她努力的张开嘴才勉强能说出来几个字，“我，下辈子一定好好孝顺你，还做，做你的，女......儿。”说完了这句话，唐溪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缓缓的闭上。握着张氏的那只手也无力的垂到了地上。
　　“溪儿！”张氏再也忍不住了，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大喊着唐溪的名字，摇晃着唐溪的身体，可是再也没有人回应她了。
　　此时，顾家的军队已经迅速的包围了整座皇城，宫门被封锁，所有人无法进来也无法出去，里面的人只能被囚禁在这里。而顾家大郎将刚刚幸存的官员们都统一压到大殿上，此时，顾老将军已经好整以暇的等在那里了。
　　看到顾大郎带着人来，顾老将军笑了笑，随即便换上了一个沉重的表情对着众人，沉痛的说道：“陛下不幸，中毒身亡。罪魁祸首本将已经抓到，就是伺候陛下的小禄子。现在也已经自裁了。而太子和陛下的众位皇子此时也都已经殁了。所以，陛下临走之前，特意将皇位传位与我。”
　　底下的众人一听这话便炸开了锅，这顾家的心思大家都可以看出来。此次的事情，也与顾家脱不了干系。现在竟大言不惭的说皇上将皇位传给了顾家。这不是荒唐吗？安国公父子静静的站在底下，看着这一切。
　　“这孟氏一族难不成还没人了吗？这皇位竟轮得到顾家来坐？”兵部侍郎大吼道。
　　顾家大郎此时话不多说，拔出手上的剑就向着兵部侍郎的脖子上刺过去。瞬间刺穿了他的脖颈。血浆霎时四溅，而兵部侍郎则睁大了眼睛直直的倒了下去。
　　一旁的妇孺们看到此不禁变了脸色，就连有些文官也被此景象给吓到了。唐景和安国公都是经历过战场的人，此时面色还能不改，可是心里有一股浓浓的压迫感袭来。安国公朝着妇孺那边看过去，却没有看到张氏的身影，不禁有些惊慌。
　　而另一边，顾老将军在上面冷笑了一声，对着众人道：“看到他的下场了吗？有谁想成为第二个他，大可以出来试试。”
　　剩下的官员们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了。这里幸存的官员们，武将已经不剩多少了。只剩下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此时与顾家的力量那都是悬殊的。更让人诧异的是，平常守卫皇上的禁卫军此时也都不见了踪迹。
　　这时顾老将军看到了安国公父子，笑眯眯的问道：“安国公可是幸运啊。我这剧毒的小核荔枝也没能伤你分毫啊哈哈哈哈。”
　　原来毒是下在荔枝里的！安国公想。幸好张氏不吃荔枝，自己也没吃。只是唐景。再看唐景，只见他的嘴唇此时泛着浓浓的黑色，只是他自己还不知。
　　“景儿！”只见唐景突然直直的冲着地面倒下去，瞬间没了知觉。
　　顾老将军说道：“安国公可知这是什么毒？”
　　“你想如何？”安国公扶着昏迷的唐景，质问着顾老将军。
　　“我不想怎样，只是惜才之心。想封安国公继续做你的安国公，效忠顾氏王朝罢了。”顾老将军站在上方，俯视着安国公说道。
　　安国公看看自己的儿子，想想生死不明的女儿和妻子。再回想了下孟氏一族。其实孟氏并不是个好皇帝。他过于沉迷女色和奢华，在政绩上也没有什么显著的贡献。自己也想过辞官归隐，跟着妻子去江南定居，过自己的日子了。可是没想到，这叛乱真的会发生，而且还会这么快？
　　他并不是一个好官员。他更多的是想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守护自己的家人。所以看看唐景，安国公说道：“这毒可有解药？”
　　“自然是有。只不过安国公想不想要？”顾老将军说道。
　　安国公此时缓缓放下了唐景，解下了腰间的腰牌，对着顾老将军说：“我将兵权交给你，换我儿子和妻女的命。从此我会带着妻女远走他乡，此生再不回京城。”
　　顾老将军眯着眼打量着安国公，沉默了一会儿道：“好。不过我要你发誓，从此在不会与御林军有任何交集，并且自废武功。”
　　“先把解药给我！”安国公道。
　　顾家大郎也不含糊，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来，远远的扔给安国公。
　　安国公忙给唐景服下解药，看着唐景慢慢的转醒，才放心的站起来，点了自己胸前的穴位。点的同时，安国公不禁喷出了一口血来。
　　“好！安国公不愧是有信之人！”顾老将军知道这穴位的用处，笑道，“现在你可以带着贵子离开了。”
　　“那我的妻女？”安国公问道。
　　“皇后娘娘已经殁了。国公夫人，现在恐怕已经在宫外了。”顾老将军知道刚刚张氏装死，和皇后一起被抬了出去，可是为了要安国公手中的兵权，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她离开了。
　　“什么？”听到皇后殁的消息，安国公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但是此时顾家已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了，压着他和唐景便向宫外走去。
　　剩下的言官看着这一切，都明白了应该怎么做，纷纷跪下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顾老将军看着台下的一切，大声的笑了，道：“众位爱卿真是识时务者啊！大郎，赏！”
　　“是，父亲。”顾家大郎摆摆手，他身后的士兵们就迅速拔出了剑，几剑下来就解决了这些文官。
　　顾老将军看着下面的血腥，淡淡的说道：“可是我不需要你们啊！”看着这一切都结束了，顾老将军才缓缓的走向了龙椅旁，轻轻抚摸着龙椅道：“这把椅子，早就该顾家来坐了！”
　　可是话还没说完，顾老将军的嘴里也忽然喷出一口血来。他惊诧的转头，发现自己的身上插着一把剑，而剑的那一头，正是自己一直依仗的嫡长子。
　　此时顾家大郎说道：“父亲，这把椅子是顾家来坐。不过，是我，不是你！”
　　顾老将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指着顾大郎：“你！”不过随即他就闭上了眼睛。
　　顾家大郎厌恶的将顾老将军踹到一旁，自己毫不犹豫的坐到龙椅上。
　　下面的士兵们都纷纷跪下，山呼着万岁。
　　这是大梁史上最残酷的一场宫变。此次宫变之后，也就没有大梁了。顾大郎将国家更名为大周，而此年年号更为更始，意为国家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