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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备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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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汝晏策马向北郊敢去的途中,遇见了陆溪一行人押送被捕的流民返回,那长长的一串人十分惹眼。这是已经抓到人了?李汝宁却一刻也不敢停,恨不得叫马儿长出一双翅膀来。终于到了别院附近,远远地就看见院门外一地狼藉,地上残留人的毛发和皮肤,东一块西一块黏糊糊的油污,以及破碎成块的院门。下马的那一瞬他差点没有站稳,“阿姐!”
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院门,一进去就看见几个男仆正在整理阿南的尸体。
“汝宴,”李汝晴听见幺弟的声音,走了出来,面容有几分激动,“我没事。”
李汝宴上下打量长姐,见她真的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都是我不好,给家中添乱……”话音未落,他注意到长姐身边还站着一位容貌轶丽的小娘子,对上她那双静幽幽的眸子,李汝宴好像听见自己心里咯噔响了一下,这想问这是哪家的娘子,就听见李汝晴的声音。
“这位是叶太傅的嫡孙女,叶家小娘子。”
也是你宁愿出家也不肯娶的姑娘。
李汝宴如觉尴尬,一时间竟忘了所有礼数。还是叶离离先向他行礼,他才恍恍惚惚地回了一个礼。
李汝晴察觉到了弟弟的异常,只是自己刚刚才死里逃生,生死关头万分后悔自己出门前没有好好地抱一抱三个孩子。这会儿也顾不上李汝宴的心思,匆匆地安排女眷们的回程。
别院的仆从凡有伤亡者,盛安郡公府都会给予丰厚的回报。李汝晴找人好生安顿阿南的家人,若他们愿意,郡公府可以给他们全家安排清闲的差事,若是不愿,便直接给他们足够的银钱,保证他们后半辈子都衣食无忧。
城里各府的人手都陆陆续续赶来了,李汝晴一面赔礼道歉,一面陪送女眷们上马车,目送她们远去。有些女娘临走前,拉着叶离离不停地道谢,直言以后就是过命的交情,不嫌弃的话可以做个手帕交。
一直等到快天黑,李汝晴腰都快挺不直了,叶府还没有人来。叶离离默默垂下眼眸,随即平复了心情,“晴姐姐,流民都被带走了,想来回去的路上不会有什么事,我这就先走了。”
“那怎么行,”李汝晴忙拦着她,心思细腻的她还说,“府上的人做事不稳重,约莫是忘了通知你父亲。这样吧,今日你救了我们,就让我也做做好人,送你回去。”
叶离离没在拒绝,到底是个只有十五岁的小女娘,怎么可能不害怕,尤其是那人就死在自己眼前,若不是西厂那人利落的一箭,或许死的就是她了。若是阿娘还在,她肯定要扑进阿娘的怀里痛哭一场。
郡公家的马车精致且宽敞,天一黑,寒气就席卷过来。马车里熏了香,女婢还准备了小手炉,一切都很妥帖舒适。叶离离崩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不知何时,她进入了梦乡。梦里又回到这个混乱的、可怕的午后,那人握着刀朝她扑来。她看得见他眼里的凶恶,甚至还看到了月香的泪水,一切都放大在她眼前。
“啊!”叶离离忽然惊醒,发觉只是一场梦,心里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离离,你要不要来一杯梨花梅子酒,”李汝晴不问她梦见了什么,递上了一个乳白小瓷杯,“这是我那幺弟闲来无事酿的,味道甘醇,最适合女娘饮了。”
叶离离正要饮下,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然后是她熟悉的声音,“敢问可是郡公府上的人?”
“祖父!”叶离离立马把杯子放到小案几上,旋即爬出马车,仰头看向马背上的人,如同幼鸟找到了归巢,“祖父,离离在这呢!”
“诶,”叶太傅一见是她,声音立马软了下来,手脚不甚利索地翻身下马,“你可安好啊?”
叶离离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但是想到被外人看见有些丢脸,赶忙用帕子擦拭了,只是发不出声音,只好不住地点头。
李汝晴过来对叶太傅行了个礼,又是一番致歉。她快没脸了,先是退亲,又是流民。偏偏李汝宴还木愣愣地一句话没说上来,简直是丢人丢到家。
叶太傅上下打量了李汝宴几眼,什么话也没说,对李汝晴道:“离离我接走了,多谢你们的照顾。”
李汝晴更臊了,夜色藏住了她通红的脸,“一切都是我们的不是,改日家父定登门赔罪,太傅慢走。”
那厢叶离离已经随叶太傅离去,这边李汝宴还在在望着人家离开的背影,末了,他问长姐,“她觉得那酒好喝吗?”
“她没喝。”李汝晴冷着脸警告他,“你知道今天这些破事都是你惹起的,你可别再有不该有的念头!”
“我没什么念头啊。”李汝宴嗫喏。
李汝晴没有戳穿他,“赶紧回府吧。”
而叶离离这头,祖父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宅子,没去叶府,祖孙俩今天都不想提那边的人。“祖父此行可还顺利?”叶离离发觉祖父老了许多。祖父是文臣,一辈子没骑过几次马,今日定是为了她着急狠了。她看着祖父两鬓斑白的头发,心里发酸。
“还算顺利,”叶太傅叹了口气,“回京的路上到处都是流民,饿殍遍野,十分凄惨,我没有想到他们都已经到了京城外,还让你给碰上了。”
“我没事,祖父,”叶离离劝慰他,“就是有些害怕,还好今日西厂的人及时赶到,一切都有惊无险。”
“西厂的人?”叶太傅冷笑一声,又觉得这些腌杂事没必要告诉闺中的小女娘,于是问起另外的事,“我日落时分才进城,就听了一耳朵闲言闲语,到底怎么回事,你同祖父讲讲。”
叶离离也没想瞒着他,三言两语把内里交代的清清楚楚。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这都是什么事呢,怎么都叫她给碰上了。她今日见那李汝宴,恨不得狠狠踩他一脚,她也不是非他不可了,凭什么要受这么大委屈。
叶太傅听完,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有祖父在,不急,我们离离是个好姑娘,祖父会给你慢慢挑个好人选。至于你那个没用的父亲,你近些时日也不必见了。”
捧着个妾室,连嫡亲女儿都不管。别的人家,大小官员都能派上人手去接自家女眷,只有他们离离还要搭乘悔婚男方的马车。叶太傅此刻心里一时为家事愤懑,一时想到城外的流民焦心不已。
叶离离十分相信祖父的话,此刻心里充满熨贴,“祖父明日是不是要回朝复命,今日还是早些休息吧。”
这边爷孙俩该休息的休息,该写奏折的写奏折。那边叶府却乱了套,闹得不可开交。郑姨娘哭得双眼通红,言语悲切,“妾派去的人左右都没有找到大娘子,这也算妾的错吗?”
那叶衡见她哭得可怜,心有不忍,可是自己又实在焦急,不住跺脚,“找不到就不找了?现在都给我出去找!找不到大娘子,你们也都别回来了!”
“也许姐姐是去别人家了。”叶宁宁不甚在意地说。
“你在混说什么!”叶衡很少对她发脾气,这次也没忍住,“你姐姐去别人家会不给家里捎口信吗?”再说父亲不在京中,离离也没有什么手帕交,她能去哪里?
他急得来回走动,就这么一个嫡亲女儿,难道就这样没了?今日城中大小街巷都在传这件事,他着急忙慌赶回家时,发现郑姨娘还在哭,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虽然他平日里偏心,但那是因为离离是嫡女,有疼爱她的祖父,什么都不缺,所以自己会更关照郑姨娘的一双儿女。但这并不意味自己不在乎离离。
“不行,给我备马!我现在就去找!”叶衡说这就往外走,郑姨娘殷切地说:“妾给离离备好了马车,老爷此去肯定能将离离安然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