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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Chapter 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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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走出藏剑山庄的时候他就清楚地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这一身武功尽废本就是自作的孽，真真是令人耻笑！即便是父兄在山庄里严令又如何，他们封不住那一双双仿佛在窃窃私语的眼，也封不住自己心中不住唾骂的声音。
他叶炜，已经是个废人了！
深吸了一口气，叶炜闭上了眼，道：“这些日子劳母亲担忧都是儿子不孝，往后……儿子不会再有轻生的念头，只是不能在母亲面前尽孝了。”
目送着母亲颤巍巍地在两人的搀扶下迈过门槛，高高瘦瘦的男人在背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三声之后，门前只余寂寥。
柳夕看着他握起的拳松松紧紧，枯涸的眼眸红得泣血，她只觉得心口针扎似的疼，一句话脱口而出：“你同她们回去吧。”
“回不去的。”叶炜通红的眼无神地盯着地面，他怎么有脸回到那个地方去呢？
“可那是你家……”
“那是叶家！”叶炜忽得抬起眸，黯淡无光的视线看得柳夕心头一凉，“不是我这个废人的家。”
即便旁人想得再好，也改变不了他经脉尽废的事实。
“你不是废人！”像是被那个字眼刺痛，柳夕跟着红了眼，“在我眼里你从来不是废人！”
同那双满是坚持的眼眸对视片刻，叶炜心中不是滋味，“柳夕，不要把我想得太好。”
从陋巷出来叶沈氏很是低落，候在外面的徐嬷嬷一见就急急忙忙上前，同周嬷嬷一左一右好生劝慰，经此一遭叶沈氏没了继续散步的心情，径直带着仆妇们回庄去了。
叶英和静姝一路陪着回到山庄，等嬷嬷们伺候叶沈氏歇下才从松涛苑里退出来，一看时间也快亥时了。
叶孟秋仍旧没有回来。
同手下叮嘱了几句，叶英带着静姝回落梅居，秦嬷嬷已经端着寝具等着了。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哄她去睡觉，一路上若有所思的人儿这才回过神，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怎么了？”
“方才我陪老夫人去见三庄主，不曾留意到周围有旁人。”怕叶英听不懂似的，她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老庄主的人好像不在。”
眸光轻动，叶英颔了颔首，“我知道。”
见他已经知晓，静姝这才安心回屋准备就寝。
旧街上有叶孟秋派去的人，叶沈氏也有安插人关注着，再加上叶英叶晖和叶蒙，一来二去人数不少。她只认得出哪些是叶英手底下的，其他人并不熟悉，不过其中内力格外高深的人多半是叶孟秋派去的。
今次那些高手她一个都没察觉到。
这一点，叶英在她们进院子之后便听人禀报了，父亲安排在三弟身边的人今夜没有露面，再一想他至今还在友人处没有回来……
也许是刻意而为。
初五账房重新开工，静姝又回到了白天忙碌的时候，叶孟秋那天之后回来并未和叶沈氏有过争吵，仿佛全然不知这件事，这让提心吊胆的下人们松了口气。
静姝回来的时候常常能看到叶英在书房前沉思，小姑娘远远地见着他在想事便绕开路不去打扰，只等他回神之后才从角落里钻出来往身边凑。
书房堆的信件越来越多，叶英有了吩咐，便是秦嬷嬷也不再随意进出，静姝每日下工第一件事就是整理书信，五花八门的瞧着就累，再加上叶英每次剑庐一有事就去好几个时辰连一日三餐也顾不上，小姑娘心疼，偷偷找了秦嬷嬷商量。
知道一老一小两个打着主意给他熬补汤，叶英心底涌过暖流，将人唤道跟前说道：“我身体尚好，不必劳烦厨子。”
可静姝不依，顾心兰是积劳成疾去的，她再不想看到身边有人累垮了身子，她板着脸盯着叶英瞧，他最后只能无奈松口。
“好，不过你也有许多事情要忙，别只管着我自己却累着了。”
静姝微微撇嘴，“我才不累呢。”
叶英看着她红润的脸蛋和透亮的眼眸，神采奕奕，的确是好，这段时间静姝身上起了些变化，她的气息愈发玄妙，有几回便是他也察觉不到她的靠近。
小姑娘无辜茫然的眼神昭示着她并非刻意，有过前一回的变故，叶英可以肯定她体内必有一股真气，可顺着她的经脉仔细探查却半点凝聚的真气也无，不晓得是怎么做到的。
这应是静姝身上的奇异之处，叶英和盛长风商量之后打算另请高人来给静姝诊断，他捏了捏小姑娘软滑的脸蛋，“长安城外的万花谷是药王孙思邈的客居之地，等清明一过，我带你去长安找孙老前辈看看。”
静姝知道自己的问题连盛长风都解决不了，可是……她疑惑地望着面色温和的男子，“不是说好去海边吗？”
“若西去长安，再往西便是昆仑山脉，矿产丰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叶英揉了揉她的脑袋，“如果时机凑巧，应该能见到孙老前辈。”
知道叶英改了主意，静姝一想脑海中便浮现出诗文里连番歌咏赞叹的盛世繁华，安笙知道她过几个月就要出发，羡慕得不得了，“我要能去长安应该要十几年以后的光景了。”
瞧着眼前少年打扮的女孩儿，旁人多瞧也没惹得她不自在，同她第一次来账房腼腆拘束的模样有很大的不同，静姝伸手抚平她有些褶皱的领口，“也不知道这趟出去要多久，我不在的时候账房要辛苦你们了。”
“没事。”安笙朝左右望了望，忽得压低声音凑前问道：“我听张先生说二庄主又打算遴选新的管事上任，这事不是真的吧？”
按理说把刘管事赶走，静姝接任也才几个月的功夫，怎么这么快就要把她换掉？
平静的眸中起了些微波澜，静姝将安笙眼底的好奇看得分明，她收回视线沉思片刻，道：“也许是庄主们有另外的安排吧。”
话音刚落安笙的表情便愈发神秘起来，她挨到静姝身边，几乎贴着她的耳朵根子问道：“你是不是要同庄主成亲了呀？”
山庄里的人这几个月下来越发觉得不对味，前头叶沈氏打着将静姝塞进叶英后院的想法落汤之后，两人之间不见尴尬反倒更为亲近，也不知这事最后是成还是没成。
上落梅居打探是万万不可能行得通的，套不到消息不说还会被管事的秦嬷嬷揪住一阵训叨，旁人非亲非故地也不敢贸贸然来问静姝，最后还是安笙被推出来开这个口。
被这一问，静姝心里有些不自在，她略略退后几步拉开距离，面色仍旧平平淡淡，“我孝期未满。”
“额……”安笙的神色一顿，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再看静姝虽然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神情却愈发淡漠，“抱歉……”
静姝垂眸打断了她的话：“庄主不喜欢别人打探这些，以后别人提起，你也拿这个理由搪塞便是。”
“嗯……嗯，我记住了。”安笙的脸色也变得不自在起来，她简短地结束了对话，此后一个晌午都没敢再看静姝一眼。
余光瞥了瞥那个始终低着头的少女，静姝忽然觉得有些无趣，收工之后兴致缺缺地回了落梅居。一进院门之后却敏锐地发觉气氛不对，抬眼便直朝书房的方向望去。
秦嬷嬷在书房外候着，一见她回来立刻将她招过去拉到角落，“庄主书房里的东西，你没弄坏什么吧？”
静姝摇摇头，看着两个神色严肃是侍卫守在书房门口，略一迟疑便迈步走了进去，“庄主，我回来了。”
站在窗边的男子同暗卫低语几句，她隐隐听到“追查”、“戒备”的字眼，再一晃神那人已经来到自己面前，清冷的眉眼看不出喜怒，她仰起头，“出事了？”
落梅居明里暗里的守卫不少，现在还是大白天，怎么能叫书房里进了人都不知道？
况且，叶英午后鲜少外出。
男人嗓音低沉地嗯了一声，垂落的视线带了一点零星的希望，“你的小朋友可有发觉什么不对？”
静姝探头朝窗外瞧了瞧，树梢上一对麻雀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地叫，像是看了许久的热闹，“没有。”
意料中的回答，叶英叹了口气，三刻钟前他去了一趟后院更衣，回来却见……
静姝顺着他无奈的视线来到案前，只见之前绘制的寻矿地图半边被人用墨涂成漆黑一片，掩盖了所有文字和路线。她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那可是叶英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从诸多异志杂记中摘注出来的！
就算旧籍还在，地图可以重做，但那也是他好一阵子的心血，她忍不住攥紧了拳，“什么人这么可恨……”
叶英在身后看着她发髻上纯白的玉簪，清冷的眸中涌起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他拍了拍静姝的肩，扬声吩咐秦嬷嬷准备晚膳。
晚膳之后静姝仍旧为着地图的事耿耿于怀，逮着几只雀儿在树下问话，然而大眼瞪小眼，什么都问不出来。
叶英独自盯着被墨迹沾染半边的地图陷入沉思，这是第二次，并且……一张揉皱的纸条出现在他掌心，晃动的烛光渐渐照亮上面的文字。
不可北上，不可东渡，切忌西行，方保平安。
下面还有更小的一行字，庚午年七月丁卯，玄武动，金石现于雷琼。
眼下便是庚午年，如今正月刚过，字条上写的却是七月，叶英提笔将这句话在纸上写了一遍，视线再度落到了地图上。
雷琼，在南边。
外头传来静姝失望的叹气，叶英将揉皱的字条放在烛火上，小姑娘进门的时候只看到他指尖一片燃尽的纸烟，她低着头来到叶英身边坐下，语气不免沮丧，“它们都说没看到。”
覆掌轻轻揉了揉耷拉的脑袋，叶英缓声道：“无碍，往后抽时间重新绘制即可。”
静姝抿了抿嘴，看见那张被毁的地图在心里仍旧十分可惜，余光瞥见叶英在旁边纸上写的话，“这是什么？”
“毁图之人留下的。”叶英坦言道，“对方也许是不想让我们去其他地方。”
清秀的眉毛微微蹙起，七月丁卯，这写的是什么？
叶英的视线停在雷州琼州交界一带，这里多岛屿，海域辽阔，因海运不通人员交流甚少，便是叶家历代的藏书中也少有矿石记载。
玄武动，又是何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