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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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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淼到酒店后,看见大堂里有一群同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见她以后便停止了叽叽喳喳,对她露出僵硬的假笑。
苏清淼只是看了她们一眼,便步履匆匆地直奔经理办公室。
连雯知道她要来,给她留了门,她一去办公室的门就是开着的。
她探头朝里望了望,目光在在场的人身上逡巡了一圈。除了穿着得体的工作服在门口站着等候她的连雯,还有满脸不服气的方淳,以及——之前见过两面的男人。
她一看到这个阵容,就猜到自己的项链果然是掉在这个男人的客房里了。
可能是被方淳捡到的,所以方淳才会在这里。
但是办公室里这凝重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面前的男人营造出来的?
苏清淼再次打量起面前的男人。
四下无声,男人穿着一身裁剪精致、做工考究的意式西装,他两手搁在写字桌上,一只以肘关节为支点,另一只以小臂为支点,左手手心覆在右手手背上,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略微凸起的经络,看似漫不经心,却颇具上位者的威严。
他感应到她在看他,偏头和她四目相对。
苏清淼心头一悸,忙不迭别开了目光。
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们究竟要像这样僵持多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漫长又煎熬的等待中,连雯忍不住推了推鼻梁上缓缓下滑的眼镜,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陆先生,我知道您是陈总的朋友,但是这是我们的店内事务,请您相信我们有能力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情。”
苏清淼一怔。
陆先生?陈总的朋友?
他该不会就是那两个男人给她物色的“未婚夫”陆司南吧。
这么巧的吗?
陆司南听了连雯的话哂笑一声,用最温柔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无情狠厉的话:“贵酒店所谓的店内事务是指私吞他人财物吗?我以为这件事最妥当的处理方式就是报警,难不成你们还想包庇?”
苏清淼不明所以,身子都站直了许多。
怎么就发展到要报警了?
方淳捡到她的项链不想还了?
“这……”连雯为难地说,“请您体谅体谅我们吧,酒店的生意还要继续做下去呢。到时候警察来了,警车往店门口一停,人一带走,再被路人拍到往网上一发,舆论稍一发酵,我们公司上上下下全得遭殃,可能未来好几年都得受这件事的影响,后果实在太严重了,我们承担不起。您能否看在陈总的面子上高抬贵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这小姑娘还年轻,大好的青春年华,总不能因为一时糊涂毁了后半辈子啊。”
苏清淼看着连雯低声下气地哀求,心里什么都明白。
她以前在体操队的时候,是只顾闷头练功的那种人,队里氛围也很好,都是奔着为国争光去的,恶性竞争不是没有,但只不过是多留了个心眼,使点小小的绊子,远不到上升到人品的高度,她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那么较真。结果离开体操队才明白,什么叫做人性。
得意的时候身边全是“好人”,把她当傻子骗。
落魄的时候身边全是“坏人”,把他她当傻子玩弄。
可她从来都不傻,并且最讨厌别人把她当傻子。
连雯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公司好,还拿方淳是“小姑娘”说事,恐怕实际上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毕竟事情闹大了,她作为一店之长首当其冲接受处罚,别的酒店也不会接受一个在别家有黑历史的员工。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她不想什么都让别人做主。
她是失主,凭什么方淳要交给别人处置?
来了之后一句话没说的苏清淼,在旁边看了半天热闹后,不等陆司南再开口就挑了个节骨眼插话进来:“这个简单,不想让路人围观,就派辆车送她去警察局。我作为项链的失主是有权追究相关责任的对吧?原本就是我和她的私人纠纷,没必要把酒店牵扯进来,无关人等置身事外就可以了。”
自从她退役以后跌入低谷,就一直霉运缠身,弄得她其实有点自暴自弃。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她并不想卷入任何纷争,只想着踏踏实实把日子平静地过下去,别太狼狈就可以了。
可惜就这么朴实的愿望,在现实面前都无法实现。
她只能站出来面对一切。
她这样一说,不论是失察的连雯,还是最初发现方淳恶劣行为的陆司南,都被划在了事件之外。
她把处理权径直揽了过去。
连雯惊讶地看向她。
陆司南看她的眼神意味难明。
反应最激烈的是做错事的方淳,冲过来照着她的脸就是一耳光:“你这个贱人!是你故意害我是不是?你和他串通好了,想置我于死地!”
苏清淼运动细胞发达,身手敏捷,挨打的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反手扇回去了。
她拿出气场冷眼看着方淳说:“就你这种色厉内荏的人,除了恃强凌弱什么本事都没有,我犯得着害你?你自己不动歪心思,谁能把你怎么样?你还是想想等会在警察面前该怎么说吧。”
方淳被她气得跳脚:“你!”
就在这时,陈昱秋也到了。
他进来后先跟陆司南打了声招呼,随即貌似毫不知情,稀松平常地跟方淳聊起天:“来了三个月了,短视频拍到第几条了?”
方淳的身形陡然僵住。
入职的时候她把自己会拍短视频的事当特长说过,后来为了伪装业界大佬,时不时就在朋友圈写小作文,评述当代圈内乱象,现在看来就是个隐患。
当网红实在是太难了,她断断续续播了半年,没有任何人气,却时时刻刻有人一夜成名。
有一天她忽然意识到,她播的东西之所以没有人看,是因为无聊且平凡。
那些大主播光是靠炫富就捞了一大笔钱。
凭什么那些人仅凭她们从小到大的经历就能吸引许多人,而她生在普通家庭,连广阔的天地都看不见?
因此当她的远房叔叔把她弄到这儿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要转运了。
她看到的金屋银舍、灯红酒绿都是不可多得的素材。她把这些收集起来,开始凹富家女的人设,拍不属于她的房和车,展示不属于她的精致生活,直播间里的观众果然多了起来,但都不是冲着她的作品来的,后来还认识了一群出身本来就不错的主播朋友。
虽然她也担心被戳穿的那天会一无所有,但她安慰自己,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的,大家都是一样的,没有谁能例外。她认识的出身不错的朋友,真的就出身不错吗?
她突然觉得工作繁重辛苦,耽误了她赚钱,她不该在这里当给人端茶倒水的仆役,可一旦离开这里,她就会失去创作素材。
就这样,无尽的贪婪撕扯她、吞噬她,让她变得面目全非。
她对苏清淼的厌恶是从第一眼起的。
她把苏清淼当成了丑陋的自己,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还爱慕虚荣的废物,要靠亲戚帮忙才能找到这样一份离上流社会近一点的工作。
她以己度人地害怕苏清淼跟她争抢,想看苏清淼出糗,所以绞尽脑汁企图把她撵走。
有时她还会做被陈昱秋喜欢上,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因此也受不了陈昱秋对苏清淼那么细心周到。
偷拿苏清淼项链的时候她都没有丝毫愧疚感,一心觉得她穷是因为社会资源分配不平等,所以她拿富人的东西是应该的,但此刻面对毫不留情揭穿她真面目的陈昱秋,她竟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不由颤声回答:“忙着工作,没怎么拍……”
陈昱秋沉默了五秒,把搜集到的证据用手机呈给她看:“你不负责任地杜撰,恶意引导,丑化公司形象,已经严重侵犯了公司的名誉。是你自己出面澄清然后离开公司还是正常走法律程序?”
这是……她的作品?!
方淳心中一惊,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暴跳如雷:“您怎么会知道我的圈名?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我没有在上班时间搞这些,您这样侵犯了我的个人隐私权!”
陈昱秋眸光一凛:“要我告诉你你那条微博转发量有多少?”
方淳陡然心虚。
不用看了,她知道。
她穿着酒店的浴袍拍了张锁骨照,堪堪拍到胸前口袋上的logo,跟打扫总统套房时偷拍的图放在一起,抱怨酒店的卫生做得不干净。
为了让她“家里二十个保姆,床单一天一换”的豌豆公主人设更加真实,她在评论里夸张地造谣,也没有料到竟然破天荒地引发了社会舆论。
原本她微博上全是僵尸粉,可发博几个小时后,不知从哪冒出来几千号人,纷纷惶恐地表示“连总统套房都这样,普通标间该有多脏”,她当即慌了。
但她从没被这么多人关注过,现在拥有是前所未有的流量,她根本舍不得删,任由事情发酵上了热搜。
在此期间她一直密切关注着微博数据,没多久她就发现浏览量涨停,热搜被撤,被人为摁了下来。
她这才赶紧心惊胆战地删了,掩耳盗铃般装作无事发生。
如今东窗事发,继续狡辩下去下场只会更加惨烈。
她紧紧咬着下唇,面无血色地僵立在陈昱秋座前,心如死灰地听候发落。
半晌,陈昱秋对着一言不发的连雯说:“连雯,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还好,是交给她处理,不是追究她的责任。
连雯力竭似的长舒了一口气:“好的,陈总。”
连雯把方淳先带走了,空旷的办公室内只剩下苏清淼和两个男人。
尴尬的气氛维持了两秒,陈昱秋对苏清淼说:“还需要我介绍吗?这位就是陆氏集团的掌权人,知道该怎么称呼吗?”
他不说,苏清淼怎么知道该怎么称呼陆司南。
她试探性地说出自己的第一反应:“老公?”
陈昱秋是想让她这么叫吗?
陆司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