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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冰箱里还有一盘生蛤蜊,是上周从水产市场买回来的,当天部门同事组织聚餐,放着没动,半夜姜源至打来电话说席老爷子过世了,她在席家老宅呆了三天两夜,加起来总共在冰箱里放了整整三天。
      姜郁把盘子端出来闻了闻,没嗅出什么奇怪的味道,便放进水池里用流水冲了五分钟,一个个清理,沥干了水,倒进锅里加工。

      她会吃这盘蛤蜊,主要是因为家里没菜了,她回来洗了个澡,懒得换衣服出门买。

      电饭煲煮饭的过程中,她给脸上手上的小创口涂了药,贴上创口贴,跑进厨房煎了个蛋。
      十分钟吃饭,五分钟洗碗,完事又把桌子整理了一下,打开电视看中央八台的年代剧。

      播到第二集,胃稍微有点难受,趁着放广告她去卫生间吐了一回,真吐了出来。
      漱了口,擦了嘴,又犯恶心,这回把晚上吃的全吐了。

      身体不舒服,她关了电视和灯提前休息。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快十点的时候,腹胀嗳气。
      她拖鞋都没来得及穿,赤脚跑到卫生间,对着洗手池,猛地呕出两口胆汁。
      苦涩从舌尖蔓延到整个口腔,肚子也开始绞痛。

      短短三十分钟,她往厕所跑了五六趟,上吐下泻,可能是晚上吃坏了肚子,食物中毒了。
      她有气无力地烧了壶热水,水烧开了又不想喝。
      但不得不喝,她已经快脱水了。

      胃黏膜敏感异常,沾到水更加难受,她缩在马桶上,寸步不敢离。

      半晌,她虚弱地给严舒月发了条消息:【还在加班吗?】
      严舒月隔了五分钟回:【对啊,可能得通宵了,师姐有什么吩咐吗?】
      她犹豫了两秒:【没事,你继续工作吧。】
      严舒月回了一个手势:【好的。】

      她又滑动通讯录,问姜黎谨:【黎谨,现在方便吗?】
      姜黎谨没回她,估计在忙自己的事。

      剩下的要么是长辈,要么是日渐生疏的朋友,不便打扰,突如其来的病痛,让她没来由地想到一个人。

      十一点,市医院的急诊室里,值班护士将针扎入姜郁手背上的静脉。
      姜郁的脸色比来的时候好了很多,席漠燃见到她的时候,她嘴唇乌青发紫,脑门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条搁浅的鱼。

      电话打到一半,她报完地址密码就没声儿了,吓得他赶紧赶过去。
      上来以后看见她倒在地上,他抱她的手都在颤。

      要是她真出了什么事……他想都不敢想。

      “姜郁,你该早点给我打电话的,如果不是急性肠胃炎,而是别的什么病,你都不知道你的好强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我今天下午在车库说那些话并不是真的希望你遇到困难,窘迫狼狈地投奔我,是看你说得那么绝对,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刻,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你从前就这样,不跟别人比,就跟我比,比谁在家里更有地位,比谁先服软,比谁先认输,然后用世俗的标准丈量人生的价值。胜败本来就是阶段性的,永远风水轮流转,永远可能被反超,人生态度有那么多种,为什么你偏要选让自己最难受的呢?”

      姜郁安静地听完他的话,自嘲地笑了一声,艰难地开口:“从嫁给你的那天起我就学着做军嫂,可除了做你的妻子,我分明还有别的身份。我把我的一切给了你,你却把我的一切给了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那我呢?我是愿意把我拥有的东西给他们的啊,但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吭把我给你的东西转手给他们?你知不知道这是有区别的,这样在你心里我算什么?难道不分彼此就是为了这样?”

      “直到今天你仍然认为我在意的是输赢,可如果不是因为爱你,我可以得到多少你口中世俗的东西。你总说亏欠我,你偿还过吗?没有,结婚以后你没有为我做过一件事情,一直在言辞恳切地赊账。但我没理由讨要,因为舍己为人本身就是崇高的,只是我觉悟不够高,坚持不住了。在我眼里,你和爷爷、伯父一样,是正直伟大的人,应该把有限的余生拿去做更重要的事,如果我们彼此纠缠,不仅会让我成为你的牵绊,也会让我更难过的,你明白吗?”
      “对不起漠燃,我是个俗人,让你失望了。”

      席漠燃听了五味杂陈。

      舍弃男人尊严挽留的人是他,忍痛割爱说“跟着我这些年你辛苦了”的人也是他。
      爱到深入骨髓的人是他,综合多方考虑为她着想,劝说自己下决心的也是他,结果到头来,他要比她先后悔。

      一想到她说这些话的目的是想和他断绝来往,他五脏六腑钻心的疼。
      倘若他事事替她考虑周全,又哪来的余地容得她表现出半分自私?

      “我没有失望,也不会让你难过了。”他目光炙热,想说下去却被她口袋里的振动打断。

      姜黎谨不习惯打字,直接给她回了电话:“姐,你找我?”

      姜郁想起之前给他发了短信,解释道:“刚才有点事想麻烦你,现在解决了。”

      姜黎谨:“好,我刚忙着给无家可归的女朋友订房,没看见,现在还有事吗?”

      姜郁闻言提醒:“你给她开房可以,别留在那儿过夜。马上过年了,你要真觉得这女孩可以,带回来让叔叔婶婶见见,他们点头了,你们随便谈,他们不同意,别碰人家身子。”
      姜黎谨笑:“我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吗?对了姐,能帮我个忙吗?”

      姜郁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你先说,能帮我尽量帮。”

      姜黎谨是这样说的:“我这个小朋友高考的时候没考好,念了个不入流的学校,现在毕业了还是白纸一张,专业能力有待提高,正好你是这方面的行家,就想麻烦你指教指教,给她当个贵人,也好让她少走点弯路。”

      白纸一张,说的好听,大概率是无底洞吧。
      姜郁坦白说:“话虽然难听,但就是这么个道理,没有不入流的学校,只有懒惰散漫的学生,多少人庸碌无为不是因为不聪明,而是因为不想干。过惯了安逸的日子,稍微让她用点功,就觉得苦,觉得累,拿鞭子抽都抽不动。那你觉得连正经老师都教不会,我能教会吗?”

      “那就让她吃点苦,拿鞭子抽,撵着学。我跟她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她父母都在国外,就一个不亲不疏的表哥管着,家庭教育确实有点问题。从她高考失利我就看出点苗头了,叫她认真学习,她嘻嘻哈哈跟我打马虎眼,结果变成今天这样,能怎么办呢?她还年轻,不能就这么废了,你就行行好,拉她一把,权当积德了。”

      弟弟都这样求了,她也不可能见死不救,沉默一阵,答应下来:“年底结算我有点忙,等过完年,我跟人事的同事打声招呼,看能不能把她招到身边来教一段时间。但我必须要提前敲个警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不见得能教好,别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我知道,已经跟她说过了,学不成就分手,你不用顾及我的面子。”
      “那行,你早点回家。”
      “你也早点休息。”
      “好,挂了。”

      挂断电话,姜郁抬头,席漠燃正神色难明地看着她。
      大概是知道她把身边能找的人都找遍了才来找他的了。

      输完液已经是凌晨了,姜郁说什么也不肯让席漠燃再进自己的家门。
      席漠燃也是说什么都不肯让她一个人呆在家了。
      她的伶牙俐齿敌不过他的霸道强势,还是让他钻了进来,忍不住怨道:“早知道就不找你了!”

      “嗯?”席漠燃一开始没听清,后来反应过来低笑一声,“晚了。”

      她被席漠燃安置在沙发上,看着他帮她收拾凌乱的屋子。

      不过三十分钟,家里焕然一新。

      她蜷缩在角落里昏昏欲睡,席漠燃却依然精神抖擞,阔步走到她面前,开始教训她:“屋子乱成这样了也不收拾,不知道家里不干净容易生病?”

      烦死人了。
      一年半载回不来一趟,往日她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一点忙都帮不上,现在一回来就开始数落她。
      凭什么?

      她其实有定期打扫家里的卫生,但是最近临近年关实在太忙,没能顾上。

      换作同事或者朋友这么说她,她肯定马上辩解,但她就是受不了席漠燃这种质问的口气,不禁冷着脸耍赖:“反正没有需要照顾的人了,我过得随性一点怎么了?”

      “你不是人吗?”大概是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注意到了她额头上的伤,席漠燃从犄角旮旯里翻出刚才收东西时看到的医疗箱,打开落地灯,给她重新处理。

      新伤已成旧伤,长出了新肉,她怕丑没贴纱布,晚上睡着了觉得痒无意识地抠,掉痂的地方肤色都不一样。

      姜郁一开始还想拒绝,可被他的眼神一扫,识时务地投了降,任他摆弄。

      席漠燃蘸了药膏轻手轻脚地用粗糙的指腹在伤处圈画,近在咫尺的面孔满是认真:“跟你弟说话的时候不是挺有家长样的吗?怎么轮到自己就不清醒?好歹要先判断一下形势,打得赢再还手,打不赢除了刺激对方让自己伤得更重有什么用?”

      “你能不能……”

      “能不能不教训你?你不干让人忍不住想教训你的事,我有机会教训你吗?姜郁,你不会以为我怕的是你离开我以后过好了,显得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多委屈吧。”

      姜郁本来被他激得都想和他吵架了,结果被戳中了心思,顿时不吭声了,心虚地默认。

      席漠燃看出来了,放下手,骤然严肃:“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离开以后过得不好,才会让我愧疚一辈子。”

      听到他掷地有声的话,姜郁不禁热泪盈眶。

      此情此景让她想到以前和他不分彼此的时候也觉得他凶,控诉他拿她当兵训。他问她哪凶,又问她兵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
      当时他温柔地吻她,说他对战友严厉,是怕今天还生龙活虎的人血肉模糊地牺牲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而对她,是连一顿吃得不好都怕。

      他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但是在保障她安定地生存。
      他在外保家卫国,浴血厮杀,不单是为了万千黎民百姓,也是为了家里的她。

      药膏清清凉凉,伤口也不疼,他在身边让她觉得安心,她本来只是不想回答,结果撑不住眼皮,眨了两下眼,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席漠燃本想在今天给过去做个了结,见她真累着了,也不忍心叫醒她,进屋搂了被子帮她盖上,又怕她晚上不老实,干脆把她裹成一条“春卷”,独自回楼下的车里去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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