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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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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一道旨意下下来时,他心里竟然已经很平静,不做阻拦,反而也给自己挣了个统领的职位,只要能呆在他身边。看着身边那些满心报国,力求挣个功名回来,不愿躲在祖荫爵位下的官宦子弟,心里一疼,你们可知,那人是抱着一种什么心态亲征的么?
李景玖也说不清自己现如今究竟是个什么心理状态,怕死?当然了!谁都怕死。可自己好像也只能这样,无能为力,却又能选择自己的死法,也算得上有尊严了。出征在即,李景玖看着即将临盆的琬贵妃,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这几日,日日陪着她,说了些宽慰她的话,又交代皇后一些事,从申令时那里得了允诺,好像也没什么遗憾了。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会回到那座寺庙,梦里寺庙前的少女巧笑倩兮,眉眼尤其好看。
擦拭着刘子凡送来的佩剑,他从不曾上过战场,哪怕是当年夺权,父皇也并没有将自己接回,也许是命中注定,自己终归是躲不过血雨腥风的。
窗外人影晃动,倏尔一人进了屋里,李景玖看清那人,笑意直达眼底,“回来了?”
韩景睿看着只会冲自己笑的呆子,又气又急,手指都快戳上他的脑门儿了,“你怎么那么笨!他要你死你就死啊?还亲征,你上过战场吗你?你知道怎么拿剑吗你?你……”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李景玖抱住她,揉着她的头发,眼里满是喜悦,“我错了,你别生气了。”语气软的不像话。
便是再多责骂的语言,此刻也骂不出来了,韩景睿叹口气推开他,“圣上在位一日,终究还是圣上,自重。”
李景玖笑笑,正准备说什么,刘子凡推门进来了,他毫不惊讶,笑着说:“韩姑娘好,当初奴才去黔地寻遍,不见桓王也不见姑娘,后来见桓王安然归来,料想韩姑娘也该无事,故而没有多寻,还望韩姑娘不要见怪。”
韩景睿在人前总是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在刘子凡进来的一瞬间变得温婉端庄,此刻也笑着点点头,并不多说话。
李景玖说了些话想让刘子凡出去,刘子凡只当没听见,他太知道韩景睿在李景玖心中的份量。
韩景睿觉得两人气氛很怪,李景玖心里苦闷,两人好不容易相见,最后却话都说不了几句。刘子凡自请送韩景睿回桓王府,在路上几次旁敲侧击打听遗旨,韩景睿几句话挡回去,什么有用的都没说,刘子凡无功而返。
李景玖郁闷极了,却无能为力,送走韩景睿后饭都没吃就钻进被窝里,盖上头。刘子凡进来他也知道,并不说话。
刘子凡看着他窝在被窝里,知道他是生气了,把所有宫人散出去,扯扯被子,“圣上把头弄出来,别憋着。”
李景玖哪儿会听他的话,刘子凡笑笑,“奴才不阻拦圣上了,圣上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太学生请命,不用桓王暗下行走,只要圣上跟我说一声就好了。”
李景玖想,若是自己是个女子,转而马上打断这个念头怎么能有这样的念头!
刘子凡见李景玖没动静,心里突然生出捉弄他的心理,“圣上若不说话,奴才可不能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李景玖想到那天,心里觉得恶心,掀开被子,“你敢!”
刘子凡见他总算出来了,才吩咐外面的人把饭菜拿进来,宫人摆好饭菜后无声的退了出去。刘子凡一把拉起李景玖,“圣上不吃饭,哪儿来的力气打仗。”
李景玖不比桓王,长年累月哪怕是在花园里逛逛都是宫人抬轿,气力自然比不过刘子凡,踉跄着被拖到桌前。看着满桌都是自己爱吃的,心里又有一股怪异的感觉,那感觉让他想试着心平气和的跟他谈谈,“刘子凡。”刘子凡夹菜的手顿住,又听李景玖继续说,“你可想要一个人陪着你?”刘子凡没说话,“宫里到了年纪的宫女也有,你若想要,朕找个合适的,好给你们赐婚。”
刘子凡笑笑,“奴才是个没根的人,别祸害人家好姑娘了。”
李景玖面色有些尴尬,“若……若是喜好男子,朕,也可以给你寻一个。”
刘子凡盯着他,“奴才并不好男风,奴才只是情难自已。”
李景玖溃败,匆匆吃饭,洗漱,上床,逃一样的避开那灼热的目光。
刘子凡笑着任他避开自己,在他身边待了会儿,心满意足的回到自己的住处。
不可能事事如人愿,刘子凡也知道。
大军向北挥近时,南唐百姓惊讶非凡,此时的局面还未到君王亲征的地步啊?
可无论百姓如何惊讶,终究一切已成定局。
琬贵妃喝下安胎药后便沉沉睡去,一行人进到寝殿将她抬出宫她竟也没发现,四周的宫女和太监也低垂着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不一会儿又一队人抬来昏睡过去的一个怀胎妇人放在琬贵妃的床榻上,浇油点火,大军行出一刻钟,宫里起了烟火,不一刻,黑烟袅袅,火势一下大了起来。
韩景睿是在大军行走前的最后一刻上的马车,不远不近的跟在大军后面,一路也没人来阻拦。
李景玖和李景裕骑着骏马,走在大军的前方,刘子凡跟在李景玖右后侧,李景裕看得心里直急,□□夹了马儿追上李景玖,李景玖朝他笑笑,“皇兄。”
刘子凡见李景玖孩童一般依赖的笑容,也笑着同桓王打招呼,“桓王殿下。”
桓王颔首,沉声说道:“本王与圣上有要事相商,刘大人还请回避。”
刘子凡看向李景玖,李景玖也直直的回视着他,此刻脸上并无面对桓王时的笑颜。
刘子凡心里苦笑,也不多说,勒马降速,离了两人数尺。
李景玖转向桓王,面上带有悲戚,“皇兄,此战,你大可不必来的。”
桓王笑得豪迈,“独活,不是本王的气态。”
忽想是想起什么,面带犹疑,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韩姑娘,在后面。”
李景玖握着缰绳的手一顿,调转马头奔向军队后方。
桓王看着李景玖的背影,又看看想跟着李景玖去的刘子凡,大声喊,“刘大人,同本王说说话可好,一路无人交谈的话腻的很。”
听见这话,刘子凡只好停下自己的动作,转向同桓王说话。
李景玖骑马到了韩景睿的马车旁,却并不曾开口说话,只默默的跟着马车走。
韩景睿头天晚上睡得不踏实,一上马车摇摇晃晃的也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丝毫不知车马外面发生何事。赶马的车夫倒是疑惑加防备的看了几眼李景玖,却在瞥见那金丝龙纹时哑了声。于是军队后方三人一人睡着,一人骑马走着,一人谨慎的赶着马车,太阳渐渐低垂,军队也停了下来,准备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车夫也把车马停了下来,敲了敲车门,“姑娘,军队停下来了。”
上车时说好的,跟着军队,眼下军队停了下来,他也不知该做什么,只好问问雇主。
韩景睿睡眼惺忪的打开车门,看了看外面的光景,提着裙子跳下来,“就在这里歇歇吧,马车里有干粮,你自己拿点吃吧,我找个地方解个手。”
揉着眼说完这番话才发现旁边马上还坐着个人,光线昏暗看得不大清楚,走进仔细看了看看,翻了个白眼,“你来这儿干嘛?”
身边没人,也不是皇宫,她不想做那些礼节,摆摆手,“车里有吃的,自己拿,给我留点,我马上回来。”
说完留下两人自己进了林子里。
李景玖低头笑笑,嘴角露出的满足显而易见。
车夫恭敬地将车里的干粮递给李景玖,又害怕他噎着,忙从马匹上拿下一壶水双手奉上。
李景玖笑笑,接过干粮和水,“多谢丈人了。”
这话倒把车夫吓了一跳,差点没跪下,揉揉被吓得怦怦跳的心脏,车夫拿着干粮和水,找了个石头坐着吃。
军营里来了一队人,在李景玖旁边架起篝火,搬来一块光滑的石头,把吃食放在上面,又将拉车的马和李景玖骑的马牵到一旁喂食粮草。李景玖坐在篝火旁招呼着车夫过去,车夫稍稍移得离火近了些,却也不敢太靠的近。韩景睿回来后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心里不知怎的,突然酸楚,鼻尖眼眶泛红。李景玖一直注意着韩景睿离去的方向,此时她一回来李景玖自然知道,明火的光照在李景玖的脸上,这笑,韩景睿好久没见了,回想起来,自从他下山后,两人总是你在天南我在地北,偶尔相见却被宫中规矩束着,再也没有往日两人在山上的自在逍遥,便是连他的表情也得规规矩矩。
坐在篝火旁,李景玖给她夹菜,却一不小心掉了一些在石头上,韩景睿突然看向他,“笨死了!夹个菜都会掉!真不愧是笨笨!臭笨笨!傻笨笨!”
对韩景睿的突然发难,李景玖不但没生气,反而眼角红润,嘴角扬起,“是啊!我就是笨怎么了,不笨的人也不会自找死路!”
车夫突然听见两人吵嘴,一个劲儿的往后挪,挪了又挪,一挪再挪,恨不得离两人十万八千里。
韩景睿突然哭了出来,“你明知是死路的,你都知道的。”
李景玖心疼了,试探着把她搂进怀里,“没事的,没事的,人终有一死,不难过啊。”像极了哄小孩子的语气。
感到怀里的人没有挣扎,搂着的手也就紧了紧,两人离得更近了。
韩景睿一直担心着这个友人,自下山后四处奔波为的都是这个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友人,然而,自己一心想要救他这条命,他却把自己的命送到别人手上去,她如何不气,如何不难过?
军营的人识趣儿的没有过来巡查,车夫也挪得不见踪影,韩景睿干脆的伏在他怀里哭个痛快,待到眼眶里的泪水流干了,心里的难过倒出来了,李景玖的衣襟也湿透了。
韩景睿摸摸他的衣襟,“湿了,脱下来烘干吧。”
看着她红透了的眼,李景玖心疼极了,哪有不顺着的道理。
不远处刘子凡和桓王斜靠在树丫上,刘子凡看着两人,满脸都写着不高兴,桓王在一旁调笑,“他们俩不愧是一起长大的,连哭相都一个样!”
刘子凡脸色更不好了,不想再看两人依偎在一起,却又想再多看看心中的帝王几眼,两难选择,他到底还是选了后一个,毕竟,如今是见一面就少一面了。
赫尔哈洱在书桌前看书,查幼洱从营帐外进来,“载道。”
查幼洱愣神,赫尔哈洱见他被自己一叫给叫愣住了,嘴角憋着笑,故作正经的问:“圣驾行到何处了?”
查幼洱回过神,“开元关。”
赫尔哈洱听后,思忖片刻,“才在哪儿啊,那,京都呢?一切可好?”
查幼洱神色略微凝重,“朝中大臣,多半已经知晓,审时度势是他们最擅长的事。但,有一人不按规矩来,暗底下四处行走。申大人怕堤毁于蚁,把他困在府中,已有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