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安忆》大瓠

2、第二章

　　报到那天，许怅早早便向孤儿院提了请假申请离开了，直到黄昏许怅也没有回来。同舍的户悦早知她是这样的性子，自觉地拿着老许的饭盆打了饭，扣好放在桌上便学习去了。谁又知道许怅这次，不想回来了...
　　小镇依傍着片湖，湖对面是座许怅从没上去过的山。许怅乘公交从没坐到东边终点过，那里是个渡口，孤儿院的孩子大多从那里来。
　　今天，报到队伍来来往往的家庭中，许怅突然那么强烈地想有个家，不是温暖的舍友，不是和善的教导老师。那样强烈，让此时呆呆看湖的许怅都有些脱线。山边的黄昏到夜晚总是很快，暮色中的许怅开始害怕，却也只能壮着胆子一步步沿着单行道往回捱。
　　没有同伴的旅程总让人更加坚强。许怅一面给自己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才不会遇上什么事呢，世间还是好人多”，一面又无法抑制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脑中不断闪现的变态杀人魔的案例。许怅感觉到呼吸变得困难，想着算了，要么就这样吧，反正也没有人在乎了。没有几次矛盾，许怅真就慢慢停下了脚步，蹲下了身，任这山边夜晚的冷将自己包围。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自行车铃，一束浅浅的灯光，就那么透过许怅手臂缝隙叫醒了许怅。许怅只听到"阿怅，是你吗？"便猛然回头，看见不远处的自行车，和那奔跑而来的，谷叔扬。
　　谷叔扬就在许怅面前几步的地方停下，喘着气又打量着满面泪水的许怅，强掩下心头揪起的钝痛，沉声道，"你不知道这里的夜晚会冻死人的，是不是啊？要不是我发现，你是不是就准备冻死在这里了，你能不能不让人这么担心啊"
　　许怅还没从看到来人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又听到了一顿批评，心中的害怕突然落了地，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力。许怅沉默着，低着头看谷叔扬手机手电筒发出的光下自己的影子，忽然回想起自己从前每一次犯错后据理力争的争辩，往往在孤儿院老师看来根本不重要，再悲伤的情节都只会是自己一个人的，自己不跳出来，没人能真正拉你一把。于是，许怅报以淡淡一笑，"真的很感谢你，谷叔扬。如果方便，可不可以载我一程？"
　　谷叔扬看到刚才瑟瑟发抖的身影，又看到现在不辩驳，不哭闹的阿怅，把自己的大衬衣脱下，紧紧裹在她身上，搂着她向自行车那边走。许怅并不习惯这没来由的亲近与温暖，挣扎着想与谷叔扬拉开距离，谁知自己早就被稳稳地钳在他的臂弯里。谷叔扬一路沉默，扶着许怅的同时，不断弯腰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许怅这才明白谷叔扬是刚从也许是家的地方拿了东西回来。许怅也开始弯腰帮忙，突然两人同步调同时捡了起身，借着手机光，谷叔扬忽然握住许怅的手臂，将她向自己怀里又拉了拉，轻轻触摸着许怅的额头。
　　许怅没防备"嘶……"疼出了声
　　"这是怎么弄的？"谷叔扬专注地盯着头顶擦破皮的地方问到。
　　"好像是报到的时候被飞来的课本给砸到了"，许怅边说边用手探着去摸伤口，手一把被谷叔扬打下，“你的脏手，小心感染”
　　回程的路那么静，静到只有两个人的呼吸浅浅碰撞，忽然，谷叔扬刹了车，微微侧过头说，“阿怅，明天我带你锻炼吧”
　　许怅早就在夜晚的安静中半梦半醒，淡淡地应了声。许怅没有看到，身前人温暖的笑意。
　　“那好，阿怅，就这样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