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糊白

42、第四十二章

　　这句话，的确是需要很大的心理建设。周游心想。
　　虽然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失去过钟意，从不觉得他们分手过，但此刻，听到钟意这句话，他还是会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三年前失去钟意的联系时，他心里有过很多想法，但身在国外他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等待，等待学业完成后再回国找她，无论她在哪里都一定要找到。
　　钟意来这里上大学后就换了手机号码，周游丝毫联系不到她，他会想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不接他电话，为什么换手机号，为什么离开家，为什么去了陌生的地方。
　　后来，时间洗去了所有的疑问，他想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找到她，这就行了。
　　所以当他从祁肆那里知道了张黎，他只能拜托祁肆去张黎哪里打听。有想过张黎也许不会告诉他，大不了最坏的结果就是他去黑了张黎电脑里的信息，然后总能知道钟意的消息。
　　可事情没这么复杂，张黎对祁肆倒是无所不言。
　　或许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格外卑微，又或者是哪怕寻得了一点点能跟喜欢的人聊天的机会都要狠狠抓住，所以张黎才会丝毫没有怀疑以及犹豫的回答了祁肆想知道的一切。
　　周游早就准备好了，大四下学期可以不用呆在学校，于是好不容易挨到大四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一纸机票飞回了国。没有回家而是径直来了这个城市，钟意所在的城市。在学校递交了实习申请，跟爸爸说先来分公司实习，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钟意。
　　飞机到的那天晚上他就去了钟意学校，想找她问明白一切，她遮遮掩掩打着马虎眼拒绝解释。
　　好，这无所谓，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就行了。
　　现在，他听到了她这句话，这句话足以代替所有解释。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喜欢就够了。
　　这句话能安抚他三年来所有的疑惑，所有的不解，以及所有的思念，触不到摸不着的思念。
　　如果说这是一场战役，那么此刻周游才终于真实的感受到了胜利，从听到这句话开始，他才觉得他赢了。就像所有的故事结局那样，王子和公主最后总会在一起。
　　钟意没注意周游的这些小情绪，以及他藏不住的雀跃。她只是沉浸在自我世界中，又像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才有勇气再次开口。
　　“但是...”
　　“没有但是，我不想听了。”周游打断她的话。
　　这个“但是”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好词！
　　“我想把一切都说明白，想让你也明白。”她话语决绝，已经开口的话哪有收回的道理。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但我最想说而一直没说的话是，我很抱歉，对不起，周游。”
　　她说的隐忍，听她说话的人脸色更是不好看。
　　他们都明白这句抱歉是对三年前的不告而别的解释。
　　“因为某种原因，我不得不离开你家，但我要对你抱歉的是当我掉进一个无底洞时，我没有想到过要向你求救，我忽略了你的存在。”
　　对，三年前她唯一想到的是离开那个家，却不曾想到她可以去到周游那里。如果无底洞深不可测，那么也永远会有一个人在底下托着她，这个人是周游。可她竟然会忘记她的存在，只是一味地丢弃过去，丢弃他。
　　所以，她很抱歉，对周游，对自己三年前的选择。
　　周游从对面的沙发起身，而后坐到钟意身边来，这女孩情绪很深，眼眶里都是亮闪闪的液体。
　　他抬手捧住她的脸，指尖划过她的脸颊，而后抚上她的眼角，轻轻拭去她眼角溢出来的泪水。
　　“我从来没怪过你，能再找到你已经是我的幸运了。”
　　钟意愣愣的看他，反应过来他的话后直接一头扎进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他。
　　进屋前周游已经脱了外面的大衣，此时就穿了内里的一件毛衣，女孩软乎乎的脑袋砸在他怀里，这触感格外强烈。
　　维持了这个姿势大概过了一分钟，周游使了使力气推开了钟意，被推开的人一脸茫然。
　　“还有其他的也要解释清楚。”他淡淡的开口。
　　“其他的什么？”钟意没料到这人温情过后脑袋仍是十分清醒，其他的事情该从何解释她可没做好准备。
　　“所有，所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你为什么来这里读书，以及你来这里读书的生活，我都想知道。”
　　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她的生活，他缺席了三年。
　　“来这里读书是因为这个城市离家离家足够远，而且这个学校是我除了出国之外最好的选择。高考填完志愿我就过来了，嘿嘿我超级有自信吧！然后到了这个城市后......”
　　她竟然能够笑的出来，当初她独自一人来这里，身上余额也不多，当天第一晚还是住的路边的旅社，第二天一起来就赶集似的起来早工作，可以兼职的暑假工，找到工作后她就住在那包吃包住的员工宿舍。
　　那时候的举步维艰凄惨的样她至今仍能回忆起来，但此刻她笑着诉说这些时，她才明白，原来时间是能治愈一切的良药，在时间的冲刷下痛苦也终将熬成甜。
　　“噢对了，没跟你提到陈叶对吧？其实我跟他之间真的有很多巧合，虽然很多都是他故意制造的，但一开始在这里碰到他真是纯属巧合。”
　　周游笑笑没说话。
　　“我跟他其实早就认识了，你记得La Valse D'amelie吗？我以前弹给你听的曲子，就是陈叶教我的。但我们一直没见过，来这里才是第一次见面。”
　　“那个新年快乐男就是他啊。”周游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钟意看他的故作淡然的样子直接笑了出来。
　　“为什么选择这么艰苦的生活？”周游忽的问她。
　　“为什么离开我家？”他继而补充道。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能在今天说清楚，那么这件事也不例外。
　　钟意沉默。
　　周游也没再逼她回答，他只是说“你的手机呢？”
　　钟意本来沉默的低头，听到这句话她抬头疑惑的望向周游，随后听话的掏出手机递给他。
　　周游按了电源键随后在手机上点了点，钟意的手机密码他知道，这女孩即使换了个手机可密码仍是不变，始终是她的出生年。
　　钟意偷瞟了几眼手机屏幕，手机仍在周游手上，他熟练的操作着她的手机。
　　一分钟后，手机被递还给手机主人。
　　屏幕上是熟悉的界面，时间却已经更新，钟意没有点进某个日期，她只是滑动着屏幕，滑了好久都没滑到底。
　　这个软件是当初周游为她做的，里面有他对她说的话，唱的歌，念的诗。每天都在更新，从未断过。
　　钟意仍在滑动着屏幕，豆大的泪珠滴在屏幕上，她仍是滑动着屏幕。
　　“别哭，我给你看这个只是为了表明我会永远爱你，因为爱你所以渴望能理解你，理解你所有想法。”周游按住她滑动手机屏幕的手。
　　钟意的泪珠掉的更狠了。
　　周游轻叹了口气，随即抬手准备替她擦拭眼泪。突然没预料的被搂住，钟意两只手环住他的脖子，抱他抱的紧紧的，脸埋在他肩膀上。
　　“周游，我...之前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不跟你联系...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我妈妈..我过不去她那关...可是舅舅为什么要那样做呢...因为喜欢吗...喜欢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吗...他为什么...凭什么...”
　　钟意的话夹带着抽噎声断断续续，可周游终究是听明白了一些，又或者说起码他听到了重点。
　　他拍了拍钟意的后背，温和的抚摸着她舒缓着她的情绪。
　　“不哭了。”他能说的只有这么一句话。
　　“周游，你说为什么？为什么舅舅性侵了我妈妈他却可以当做无事发生，而受害者却要背负着这一切走投无路？以及我这个旁观者也要接受坏情绪的传达？”
　　答案是什么？这世界本就是如此？
　　周游震惊于她所说的，脑子里却没空思考太多，他只顾得上怜惜这个哭成泪人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