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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独》 ...

  •   破镜重圆。冰释前嫌。幸福美满。
      也许是写故事的人相信爱情是完美的,又或者是期盼着爱情会完美。于是他们认定,那些词汇终将成为故事的美好结局。
      曾经,季尧也相信过,可惜的是,他并不是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
      坐在地铁站的长椅上,四周是来来往往的人流,他们是这个站台的过客,就像季尧和叶凛,也是人生中的过客,中转站到了,就该分道扬镳了。
      滴水穿石,铁杵成针。可季尧用了十年的时间,却还是没能打动叶凛的心。
      难道是人的心,远比石头和铁更加坚硬?
      其实人的心并不坚硬,只不过你认为的付出和等待,在对方看来,仅仅是互相消耗寂寞的你情我愿。
      季尧的认输不是向命运低头,而是他累了,也清醒了。
      他和叶凛的故事里从来不只两个人,还有一个永远不会消失的身影,庄晨。
      依然是那蚊子血和白月光的旧故事,没有新意,没有例外。
      同性的爱情,永远和世俗格格不入,于是有的人选择放纵,有的人则想坚守,但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是被所谓正常的社会贴上了“拒绝”的标签,仿佛最好回炉再造。
      进大学的第一天,季尧第一次遇到叶凛时,就察觉到了他们是同类人,因为叶凛当时看庄晨的眼神,闪着光,有着温度。
      季尧对叶凛的喜欢,源于叶凛的勇敢,他像宣战似的高昂头颅,从不掩饰自己对庄晨的喜欢和追求。
      也许是季尧的主动示好,也许是大家气味相投,季尧和叶凛成了朋友,那时他们的话题里大多数是关于庄晨的。起初,季尧只是羡慕,可渐渐地羡慕变成了嫉妒,他开始回避和叶凛聊起庄晨,甚至希望庄晨屈服于家庭和社会的压力,就此和叶凛分手。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真的听到了他心里的声音,大三那年,庄晨被他的父亲强行送到了国外,叶凛为此休学了半年。
      人都是自私的,当你真的非常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不会去祝福他和别人天长地久,只会选择从中作梗或是趁虚而入。
      季尧还有自己的底线,他虽然不会祝福,但他不会真的去破坏什么,所以他成为了第二种。
      叶凛休学的那半年里,季尧每天去陪他喝酒,听他发泄情绪,然后有一天,他贴着叶凛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小声的说了一句,“要不,我们试试。”
      叶凛拒绝了。一如既往的坦荡。他告诉季尧,他的心里永远都只爱庄晨一个。
      然而那个时候,季尧相信,滴水可以穿石。
      “爱和做,是可以分开的。”
      这是季尧给他和叶凛下的毒,以至于之后的日子里,他和叶凛之间,只有做,没有爱。
      大学毕业,叶凛的脾气和他的性取向成为了他事业的阻力,最终他选择了自己创业,当时季尧已经有了一份稳定的财经杂志编辑的工作,为了叶凛他辞职了。
      现在想想,季尧觉得从大学入学的那时起,他就不自觉的追着叶凛的脚步,可叶凛留给他的更多的是背影。
      如果当时的有人问季尧,等待是什么滋味,季尧会说,没什么,只要我们在一起,总有一天会幸福的。
      创业的那三年,季尧不记得加过多少班,熬过多少夜,喝多少酒,吐过多少回。他和叶凛打拼了一份事业,成功的在新三板上市,叶凛成了业界闻名的青年企业家。
      经过五年,季尧和叶凛都退去了少年的热烈,他们之间的相处,变得机械化,除了工作,就是上床。
      叶凛和季尧上床的时候,越来越像发泄,发泄生理上的焦躁,发泄对这个社会的厌恶。
      相拥,亲吻,那些情侣之间的情趣根本不存在,他们甚至面对面的做,都已经很少了。
      庄晨离开在他们最青葱美好的时候,他留给叶凛的是美好的爱情和无可奈何的离别,那时,他们哭的那么伤心,他们被父母和世俗硬生生的撕开,也在彼此心里留下了永远不可被替代的位置。
      季尧自问从来没有想要得到那个位子,他只希望爱一个人,而那个人也会爱他。
      直到把那封辞职信交给叶凛的时候,季尧释然了。
      对一个你爱的人死心,就是把自己的心捧出来,看着他停止跳动,季尧能想到的用以形容那种感受的只有两个字,凌迟。
      其实那封辞职信已经放在抽屉里很久了,季尧也不记得为什么会写,又为什么一直放着没有递,只是当他递出这封辞呈的时候,他已经清醒的知道了,叶凛永远不会爱他,而他也没有机再等待了。
      季尧,得了胃癌。
      庄晨,回来了。
      到了这一步,连季尧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故事真他妈狗血。
      他爱叶凛的这十年,成了老天跟他开的一个玩笑,把他耍的团团转,然后打个响指,就屁都不算了。
      叶凛没有挽留季尧,也许他觉得该让季尧自由了,又或者他认为季尧已经厌倦了,总之他们这从开始就扭曲了的十年,谁也没有权利捆绑对方,虽然他没有想过要分开,但他尊重季尧的所有选择。
      季尧其实很清楚,这个故事里谁都没有错。
      他独自一个人,收拾了些衣物住进了医院。当他在自己的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时,医生看着他微微蹙眉。季尧淡淡的笑了笑,把同意书递给了医生。
      躺在病床上的夜晚很孤单,望着窗外久久不能入眠,一直有些神经衰弱的季尧总是很难入睡,以前有叶凛在身边,还可以贴着他寻一些温暖。
      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季尧自嘲的笑了笑,他可能在一段时间里,会成为这个医院里医生护士的谈资,一个独自来做手术、自己给自己签了手术同意书、穿着病号服找护工的癌症患者。
      手术切除了季尧三分之二的胃。
      当他从麻醉中醒来,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的时候,他眼之所及,没有叶凛,没有亲人,只有窗外不怎么蓝的天空。
      时间,他不带走什么,也不留下什么,到也算公平公正。
      季尧出院了,还是像他来的时候一样,独自一人,只是此刻的他比来的时候,消瘦了许多。
      回到家,拉开窗帘,打开窗,空气的流动带走了屋里些许灰尘的味道。其实季尧也挺感谢叶凛的,作为老板,他给出了远远高出其他公司的薪酬和分红,让季尧有足够的经济能力能买下这套不错的房子,然后悠闲的治病,不至于在失去了爱情和健康之后,还要为钱烦恼。
      时隔一年多,季尧在超市看到了叶凛,曾经他最不喜欢逛超市,现在他推着车,身旁同行的是庄晨。
      季尧停步在货架间,看着他俩并肩从他前面的过道走过。
      叶凛恍惚间好像瞥到了季尧的身影,借故折回去找,货架旁只有一辆购物车,已经没有了人影。
      季尧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超市,逃进地铁,他看着玻璃窗上自己苍白消瘦的样子,胸口隐隐作痛。
      如同他的胃一样,他的生命也被切掉了三分之二。
      夜深人静的时候,电视里放着娱乐节目,季尧拿着手机回了几条朋友的信息,然后窝进了沙发里。
      季尧觉得自己这辈子,就像赤脚走一条长长的马路,看到的都是背影。
      小的时候是父母的,他们并行在他身前却各自瞥向一方,他们谁也不拉季尧的手,好像都不记得身后还有一个等着被拥抱的儿子。
      十几岁的时候,季尧站在了一个三岔路口,母亲走向了左边,父亲则向右,他们依旧还是没有人去拉他的手,然后他便独自一人,继续向前。
      有一天,路的前方出现了一道光,独行惯了的季尧被那道光吸引,不顾一切的去追,不管路上有多少尖锐的石子,也不管刮起的风里有多少锋利的沙砾,他就是拼命的追,而那道光永远在咫尺的距离,伸手触不到,慢下脚步也不远离。
      他追了很久很久,直到感觉到疼。
      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再抬头,那道光消失了,永远的消失了。
      站在路中央,两边是荒凉的沙漠,远处是看不到尽头的路,季尧低头看向自己,双手双脚甚至全身都是被利刃割开的伤口,胸口破了一个大洞,伸手去摸,竟然真的穿了过去。
      就在离他不远的路边,一团血淋淋的心脏丢在了那儿,满布伤痕,已经不再跳动。
      季尧从梦中惊醒,全身如坠冰渊,眼泪在一瞬间涌出了眼眶,长久的压抑和假装的平静,在一个梦之后瓦解。
      季尧卷缩着在沙发里,抱紧了自己的身体,哭声在屋子里久久回荡。
      季尧规划了自己的资金,找了一份自由撰稿人的工作,也许这就是别人说的,学习得到的知识才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而现在季尧用他学过东西养活自己。他想他以后也只会一个人生活了,本来就狭小的圈子,他注定不可能结婚生子。
      再找一个爱人?季尧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是还对叶凛报有幻想,只是在他最热爱的十年里,他已经耗尽了所有感情资本,他早就破产了。
      在曾经的倾其所有的付出之后,季尧不想再进入别人的世界,他只想在自己的世界里简单的活着。
      等老了,他就去养老院,保持着自己还算不错的气质和涵养,看看书、发发呆。
      毕竟,活到老,也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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