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源记》今桦

14、人鱼泪（八）

　　“找到了！找到小姐了”
　　子熙回头望去，眼见一群人朝着她跑了过来，还叫她小姐。一位妇人更是哭着喊着，一把抱着了她。
　　“哎呦我的好闺女啊，你不要想不开啊，为了个顾家的小子不值得啊”赵月兰看见已经是张萍萍模样的子熙哭着跪坐在海边，还以为她有了轻生的念头，一把就抱紧了她不让她走，身后更是跟着一群下人们，将她们围成了一个圈。
　　子熙见状，也没法直接否认她并不是张萍萍，试探着说了一句，“娘，我。。。我没事”
　　赵月兰哭的整张脸皱在一起，死死的抓着子熙的衣服，说道：“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我的女儿，那个该死的丫鬟说你不见了，真的是急死娘了啊！你怎么那么傻啊，你放心，娘一定要让顾家给个交代，你不要再做傻事了啊！”
　　子熙明白了赵月兰说的是顾若兮逃婚一事，赵月兰一定是觉得张萍萍伤心过度才来到海边，却不知道真正的张萍萍早就变成了自己的模样去找顾若兮了，她拍了拍赵月兰的背，说道：“没事了，娘，我们回去吧，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好，好，我们回家，回家啊”赵月兰站起身，仍然抓着子熙的手不放，生怕一不注意自己的女儿就不见踪影，一路牵着子熙的手回的张家。而此刻的子熙却在想自己该如何告诉顾若兮他身边的“子熙”是张萍萍假扮的，又不能让已经丧失理智的张萍萍做出冲动的事情来，恐怕现在只能慢慢想办法了。
　　另一边，顾若兮已经写好了信，交给了灵儿，让灵儿偷偷交给顾之海，同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灵儿再次变身成为一只小麻雀儿，叼着信神不知鬼不觉的停在了顾之海书房的窗外，趁顾之海不在时将信放在了他的桌上，随后便等在窗外，知道他看着顾之海走进书房，亲手打开信后才离开。
　　顾之海走进书房时，面色沉重，一边是到现在都还没找到的儿子，一边又是张家天天不肯罢休的纠缠，还有一个成天念叨的老婆。顾之海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叹了口气，一低头，便看见了书桌上放着的一封信。
　　顾之海打开信，上面是顾若兮的字迹，内容写着：
　　敬爱的父亲大人
　　多日不见，不知道您与母亲身体是否还好，我自从那日婚礼离开，我知道您一定对我很失望，但是我实在是迫不得已。我现在过得很好，但是在你们改变继续这场婚礼的主意之前，我不会回去。
　　这场婚礼，注定只是一场笑话，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请原谅我真的做不到。我明白父亲和母亲的良苦用心，但请求你们多给我一些决定自己人生的自由。我已不再是那个躲在顾家庇佑下孩童，我不能辜负了子熙，也不能对不起萍萍。我希望能与您好好谈一谈，下午两点我将会在凤起茶楼二楼包间等您，如果您愿意的话，请单独前来。
　　儿
　　顾若兮
　　这是一封很简单的信，顾之海看着信上儿子写的每一个字，虽然简单但是却体现着顾若兮的坚决。顾之海从来没有见过儿子那么坚定，甚至能做出逃婚这种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来，外人都说他是被妖女蛊惑了心，可是顾之海却隐隐懂得，儿子虽然看起来温顺的很，但骨子里认定的事情没有人拦得住。
　　张家说他没有情义，负了他们的女儿的一片痴心，徐梅说他是个不孝子，违背了祖上的规矩，给家族蒙羞，可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场闹剧的开始都是两个家族为了利益，拿两个孩子做了牺牲品，但是谁都不愿承认。
　　顾之海将信折好，连着信封一起放进了抽屉里，看了看时间。是时候好好和顾若兮聊一聊了。
　　张萍萍根据庄珂说的，找到了顾若兮所在的七生客栈，她现在就是子熙了，张萍萍此刻还沉浸在梦想成真的喜悦里，可等她真正走到了七生客栈外，又不敢走进去了。
　　自己虽然长了一张子熙的脸，但是她要怎么才能保证顾若兮不会看出来，又要怎么保证那个真正的子熙以她的身份在张家不会被戳穿。张萍萍咬着牙，走进了七生客栈。
　　“子熙姐回来了！”郭奕看着“子熙”板着张脸，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难事，张萍萍打量着周围，这就是之前子熙和顾若兮藏身的客栈，正当她张望着，顾若兮便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
　　“子熙，你家族里没出什么事吧”顾若兮一脸担心，张萍萍看着顾若兮，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抱住了顾若兮。
　　一直以来思念着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却用别人的名字来叫她。
　　但是一切都值了，就让她用子熙的身份一辈子和顾若兮在一起吧。
　　“若兮，我没事儿，就是一个人在外面，有点害怕”张萍萍说道。
　　“没事儿，都没事儿了，别担心，有我在呢。我的信已经送出了，下午我会和父亲好好谈一谈，我一定会娶你进门的”顾若兮抱紧了“子熙”，安抚着她。
　　七姐在二楼目睹了这整个场景，总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不一会儿灵儿跑了回来，“我把信送到啦！诶，子熙姐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啊，是啊”张萍萍有点儿不知所错，自己并不认识这些人，甚至连该叫什么都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露出破绽的，“我累了，若兮，你带我上去休息吧”张萍萍说道。
　　“好，你先去休息，我等会儿就和七姐他们去茶楼”顾若兮带着子熙走上了楼，进了房间，顾若兮让子熙躺在了床上，“子熙，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张萍萍抓住了顾若兮的手，“若兮，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顾若兮笑着，“我当然不会离开你，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的”
　　“子熙”
　　张萍萍的笑容有些僵硬，“你去吧，别让你父亲等着了。”眼见着顾若兮走了，张萍萍躺在了床上。每一次听到顾若兮对自己说的话，都在叫着子熙的名字，张萍萍的心像是被千万根针狠狠的扎着。
　　自己究竟不是子熙，就算变成了顾若兮心中子熙的样子，张萍萍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七姐，你有没有觉得子熙姐很奇怪，她进来的时候好像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还是。。。我想多了”郭奕坐在凳子上，反复的回想着刚才子熙走进来的每一个瞬间。
　　“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我说不上来，她似乎回来的太快了吧”七姐走到了郭奕的身旁，“我们还是先带着顾公子去茶楼吧，子熙的事儿回来再说”
　　正好这时顾若兮从楼上走了下来，“走吧，七姐”，于是和七姐灵儿还有郭奕一起去了凤起茶楼，他们在那里定了一个雅间，七姐灵儿和郭奕在坐在一楼，顾若兮在雅间等着顾之海。
　　下午两点，顾之海准时来到凤起茶楼，七姐走上去，叫住了顾之海，“族长，你是来找顾若兮的吧”
　　顾之海看见七姐，有些震惊，“你不是那天祭祀礼上的那个。。。”
　　“对，我是来带你去见你儿子的，跟我走吧”七姐还没等顾之海说出她的名字，便带着顾之海上了楼，顾之海见状，跟着七姐一同走上了楼，来到了包间，此时顾若兮正在那里等着顾之海。
　　见到顾之海来了，顾若兮赶紧起身，“父亲，您来了”
　　顾之海此时还是板着脸，声音也是十分的严肃，“你还敢叫我父亲，你知道自己做了多混账的事情吗”
　　“你们好好聊吧，族长，你没有带其他人过来吧”
　　顾之海哼了一声，“我没有带无关的人过来，你们不用担心”
　　“那就好”七姐走出了雅间，带上了门，然后带着灵儿和郭奕在旁边的房间“偷听”二人的对话。
　　“人家家里人聊天你瞎掺和什么啊，再说了我是仙鸟又不是狗，你怎么老拿我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啊”灵儿十分不情愿，这两天又是打探消息又是给送信，敢情自己一个万妖之祖，在这儿给他们当狗使。
　　“让你听你就听瞎说什么废话，答应了人家就帮到底，哪儿这么多废话”七姐瞪了灵儿一眼。
　　“答应也是你答应，管我什么事儿，诶诶诶你别揪我耳朵，我听我听还不行么”
　　屋里，顾之海坐下后，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然后对顾若兮说道：“这么神神秘秘的，到底想说什么”
　　“父亲，您虽然一直尊崇着老底子的那些道德规矩，但我知道您是个通情理的人，所以我想单独和您谈，取消和张家的婚事”顾若兮说道。
　　“为了那个子熙？”顾之海反问道。
　　“为了子熙，也为了我自己”
　　“就算你知道那个子熙是个妖女，就算你知道你逃婚是一件多么给老祖宗丢人的事情，你还是要和她在一起？你能保证你不是被妖女给迷惑了？”顾之海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茶杯与桌子碰撞发出了“砰”的声音。
　　只见顾之海“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父亲，我没有被蛊惑，子熙是个好女孩，我曾经落海是子熙救了我！我和她相处多年，我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人，反倒是你们私自为我定下了这门亲事，我真的不能接受，强行让我和萍萍，对谁都不好，我希望你们能够接受子熙，给她一个机会”
　　“机会？顾若兮，我看你是不知道你是谁了吧”顾之海看着顾若兮，“顾家世代为族长，而你要和妖女在一起？你让我怎么给你们机会，人妖殊途！顾若兮，你想清楚了吗”
　　“父亲，人妖殊途，可她是个好妖，她善良，天真，我和她在一起很快乐，父亲，从小到大我所有的事情都是您和母亲为我做的主，你们替我准备好了一个光明的前途，可你们有想过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我和萍萍的婚姻也只不过是为了我们两家的利益，我和萍萍不是筹码，求您让我自己为我自己做个主吧。”
　　顾之海看着顾若兮在自己的面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眼神之中的肯定，让顾之海没有什么理由再阻拦他。
　　“世俗的眼光真的这么重要吗，父亲，我不想以后一辈子后悔，我爱子熙，我不会放弃她的，给我们一个机会好吗，父亲”
　　“随你们的便吧”顾之海起身，打算走出门，临走前，对顾若兮最后说了一句“有空去看看萍萍吧，她恐怕已经伤透了心了。”
　　“是我对不起她，请您替我向她说声抱歉”
　　顾之海走了，顾若兮还跪在地上，但是总算是把顾之海说动了，七姐三人见顾之海走了，连忙走进雅间。
　　“怎么样，你父亲这是什么态度啊”郭奕问道。
　　顾若兮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应该是松了口了，父亲虽然不说，但是还是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
　　“行吧，顾之海既然有这个态度就好，我们回去吧，”七姐说道。
　　一行人走回了七生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