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探灵事件簿》原味芝士丸

6、第 6 章

　　夏夜的竹林显然是消暑的好地方。那茂密的竹叶连月光都漏不下来，更隔绝了苦夏如蒸笼般的闷热。
　　陆寒山追着叶九来到竹林深处，但哪里能追得上？不过是一眨眼功夫，已不见了叶九的踪影。林中幽暗，看不清哪里有人，哪里没人。竹影摇曳，却像到处都有人，又到处都没人。
　　看不见不如不看—陆寒山居然闭上了双眼。是夜无风，竹林中寂静如死地，只有偶偶一两声尖锐的蝉鸣。陆寒山凝神屏气，一手握紧剑身拇指抵住剑格，另一手已抓紧了剑柄—随时出鞘！
　　突然，“飒—”一声很轻很微的竹叶晃动，同时，一阵很轻很微的气息从陆寒山鼻尖掠过。几乎瞬间，“噌—”一声清脆凛冽的金石之响，这是刀剑出鞘特有的声音，然后一道清冷的剑光顺着那声响和风动的轨迹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圆弧，陆寒山分明感到自己的剑尖削到了什么！睁眼一看，不过是削掉了几支竹叶。
　　“我道是谁鬼鬼祟祟，原来是小陆老弟。”叶九站在陆寒山十丈开外的一根竹枝上，那竹枝不过一根手指粗细，在叶九脚下却稳如木桩。陆寒山心下不禁赞叹，好俊的轻功。
　　被陆寒山削开了一个洞的竹叶丛中照进来一束幽幽的月光。叶九好奇地盯着陆寒山手中的剑，此剑形制古朴而不失古雅，看来有点年头。但是剑身上却有一道细细的凹槽自顶端一直到剑尖，叶九此前并未见过这样形式的剑。最让叶九惊异的是，此时剑身迎着幽冷的月光，居然泛起了一股隐隐的流光，如一股流动的清泉包覆着剑身。叶九分明记得，刚才剑出鞘时并没有这种异象。
　　“莫非那老狐狸打人家这口剑的主意？”叶九心里一百个不明白。
　　陆寒山见是叶九，当下虽放松了戒备，却没有没有收剑回鞘，因为他已惊觉，身后还有一人！
　　陆寒山冷冷道：“另一位想必是叶道长，何以藏头露尾？”
　　“因为他是狗！”叶九说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叶静君从暗处走出来，一头银白的长发反着幽幽的月光，居然有种说不出的鬼气森森。“藏头露尾躲在树后盯梢的，难道不是陆捕头？”
　　陆寒山一怔，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但转念一想，我是捕快啊！又理直气壮道：“我是在夜巡。倒是你们，夜半三更不睡觉，到蔡府有何企图？”
　　叶静君嘿嘿一笑：“晚上吃了好饱一顿，睡不着出来散散步，消消化。”
　　说到“好饱一顿”，陆寒山和叶九居然同时脸一黑。陆寒山显然不相信叶静君鬼扯：“散步从云香楼散到郊外？”
　　叶静君微笑问道：“此地只准官爷夜巡，不准百姓散步？”
　　陆寒山一时语塞。他收起了剑，此时他已觉得这俩人并没有恶意，至少，他觉得叶静君应该也是为了如意的事而来。
　　叶静君倒是先开口了：“蔡府高门大户，护院都有二十多人，我看陆捕头夜巡也不必特意巡到这里来。贫道已在云香楼探过，并无鬼物邪崇。不过，贫道却从花娘口中听到一个细节，绮霞姑娘闹梦魇之前，曾去蔡府做过堂会。”戏班人手不足，临时请艺妓做堂会是也常有的事。
　　陆寒山听到这里也是明白了。如意死了有很长时间，期间云香楼众人相安无事，而绮霞来蔡府做过堂会后却开始闹梦魇，很可能，是在蔡府发生了什么事。
　　叶静君继续说道：“贫道怀疑绮霞姑娘是否在蔡府沾染了邪物，遂来查看。”
　　“哦。那蔡府有鬼？”陆寒山皱眉，什么鬼鬼怪怪，他心下还是不信鬼神之说。
　　叶静君摇摇头道：“没有。”
　　陆寒山冷笑道：“哼，世上本没鬼怪，有的却是你们这种装神弄鬼的人。”
　　这句话惹竹枝上的叶九不满：“小陆老弟此话不妥。世上当然有鬼怪，江家小虎的事情你可是听得津津有味哦！”
　　陆寒山被叶九的话激得满脸通红。叶静君不禁失笑，竟觉得月光下困窘的陆寒山跟白日衙门前冷如冰山的陆寒山相比，要可爱得多。
　　“另外，还有一事，贫道很在意。”叶静君把阿吉老乡的事情告诉了陆寒山，又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陆捕头现下还觉得绮霞、如意、阿吉老乡的事情，只是毫无疑点的巧合么？”
　　陆寒山没说话，像是有人逼他生吞蟑螂一样，脸色变得很难看。“你告诉我这件事，是想让我和你一起去查？”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叶静君道，“怪力乱神之事，你不如我。寻人探查之事，我不如你。我们联手，岂不是两把刀宰一头牛，珠联璧合事半功倍。”
　　陆寒山冷冷道：“就算此事真有蹊跷，但始终没有成立的证据，我又凭何要帮你去探查此事？”
　　叶静君冷笑道：“探查此事是帮我吗？难道你半夜而来，真是为了夜巡？”
　　陆寒山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硬会塞了个臭鸡蛋，说不出话来。
　　“你放心，不会让你白做的。”叶静君又恢复了一副笑眯眯的狐狸脸，“等贫道从云香楼老鸨那拿了酬金，分你三成。”
　　“我不要。”陆寒山一摆手，道：“我做什么，不为钱，也不为你。只为朋友死而不冤。”
　　“好一句只为朋友死而不冤。”叶静君笑着，朝陆寒山抛出一件小物，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暗蓝色的弧线，稳稳地落到陆寒山手中。陆寒山摊开手心，是一条剑穗。“你人像块顽石光秃秃就算了，剑也光秃秃。你这把剑剑镡太小，没有剑穗，容易脱手。”
　　“哼。”陆寒山轻哼一声，把剑穗藏进了袖袋，转身离开了竹林。

　　“我看你平常可宝贝那个剑穗了，怎么就送给小陆老弟了？”叶九问。
　　“你不觉得跟他那柄剑挺配吗？你又是怎么忽悠了他，叫人家小陆老弟？”叶静君问。
　　“我告诉他，你别看我长得年轻，其实我已经六十多岁了。你看我师父就知道，鹤发童颜，绝非凡人，他都两百多岁了。我们修道的，老得慢。”
　　“他就信了？”叶静君愕然。
　　“信了，他还喊我九哥呢。下次见面让他喊一声。”叶九一脸得意洋洋说道。
　　叶静君还在错愕一个二十来岁的人怎会有一个十七岁的哥，师徒二人已经回到了蔡家大宅的高墙外。

　　夜更深。最深的夜色通常也是最接近破晓的时候。寂静无声。
　　叶九绕到叶静君身后，他背后那个漆黑的剑匣也如这黑夜一般沉静，毫无动静。
　　叶九叹了口气：“桃木剑精都不出来，看来这里别说鬼了，连一丝鬼气都没有。”
　　“没有一丝鬼气，甚至没有一丝灵气。”叶静君道。
　　“什么意思？”叶九不解。
　　“万物皆有灵，是以才有成精成怪之说。一个地方，除了有人的生气，还有物的灵气，才算得上生机勃勃。然而这大宅院中，我感觉不到一丝灵气。恐怕这里面除了人是活的，再无活物，连花草树木都是枯死的。”
　　叶九曾经听说过，埋了毒尸的土地，毒素随着尸体的腐败逐渐释出，土地会变得寸草不生，甚至连活蚂蚁都找不到一只。叶九想到这里，不禁一阵恶寒，毛骨悚然。“难道说，里面埋了毒尸？阿吉老乡和如意都被毒死了，埋到了地下。”
　　“你傻啊！”叶静君一拍叶九后脑勺，“你看这里面那么大，得埋多少毒尸才够。”
　　叶九摸着自己后脑勺，想想，好像也是那么一回事。“那你说，该是怎么回事？”他问叶静君。
　　“人生活得太安逸，五感已经退化得很迟钝。而动物则比人敏感得多，但凡天灾降临之前，动物往往会预先察觉，遇到危险时也是。”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有一些很危险、很可怕的东西，把老鼠蚂蚁吓跑了，甚至把花草树木都吓死了，而在里面生活的人还毫不察觉？”叶九说完，自己先大笑三声，“哈哈哈，太荒谬了。这怎么可能？”
　　叶静君自己也点点头，“是的，太荒谬了，至少我现在还无法解释。不如你进去探探？看能不能找到一只活蚂蚁。”
　　“啊，又是我？那你呢？”叶九一脸颓丧。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我觉得绮霞姑娘也该睡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