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医生的小点心》洇吹斯汀

1、静漪园东巷（1）

　　北城的秋天，褪去了夏日黏人的溽热，尚未有冬日刺骨的寒冷，空气中透着股令人感到痛快的爽利劲儿。
　　午后的阳光不多不少地洒在街上，街边的墙头上，一只橘猫懒懒地伸了伸腿，趴在那里颇有几分无聊地注视着行人稀少的街。
　　距离橘猫趴着的墙头不远处，立着个路牌，指向从这条街延伸出去的一条胡同，路牌上写着“静漪园东巷”。
　　“小基啊，”清亮的女声打破了宁静。
　　一个姑娘正立在那写着“静漪园东巷”的路牌边，抬头看着墙头上那只橘猫。
　　姑娘身量不高，看着瘦瘦小小的。
　　橘猫闻声，低头看她一眼，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喵”了一声算作回答。
　　“可把你牛 ＊逼坏了。”姑娘撇了撇嘴，边嘟囔着，边从拎着的布袋里掏出来一包小鱼干。
　　“小基，你看这个。”姑娘朝着小基晃了晃手里的那袋小鱼干。
　　小基那半眯着的懒洋洋的眼睛终于睁开，“喵喵”地叫着从墙头上跳了下来，跑过来蹭姑娘的腿。
　　“哼，现在有吃的知道跑过来卖萌了，吃饱了又不拿正眼瞧我是吧！”姑娘边说边蹲下去，把小鱼干倒进带来的食盆里。
　　小基拿小脑袋撞了撞姑娘的膝盖。
　　“哎哟，我的半月板诶！”姑娘嘴上这么说着，狭长的眼中却带上了笑意，抬手揉着小基的小脑袋。
　　忽然，有警笛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姑娘皱着眉抬头往街上望去，正巧看到几辆警车从街上急驰而过。
　　“这是怎么了啊？”姑娘小声嘟囔，回应她的是小基＊吧唧嘴的声音。
　　就在这时，有个胖胖的大妈从与警车相反的方向急匆匆地跑过来，脸上还带着些许惊慌的神色。
　　“王大妈，”姑娘出声叫住她，“出什么事儿了？”
　　王大妈闻声先是一惊，循声扭头，看清问话的人才松了一口气，“点欣啊，你可不知道啊，出大事儿了，静漪园那边儿，”她停下来喘了口气，显得心有余悸的样子，“有人被杀了。”
　　甄点欣撸猫的手瞬间僵住。
　　“凶手还没抓着呢，我可得快点回家了，你也注意安全啊。”王大妈说着就要走。
　　“诶，”甄点欣答应着站起身来，“谢谢您。”
　　目送着王大妈走远，甄点欣感觉后颈一阵发冷。“这两天点心店是不是应该关个门儿啊，”她低头看着埋头猛吃的小基，“还有你，上我那儿呆两天呗，虽然你只是一只小猫咪，但保不齐凶手有多丧心病狂呢。”
　　眼瞧着小基吃干净了食盆里的小鱼干，甄点欣弯腰一手捞起小基，另一只手拎起食盆，向胡同里走去。
　　没走出几步，小基便从她怀里钻了出去，跑远了。
　　甄点欣回头看了看它，撇撇嘴，“那我可不管你了。”继而接着向前走去。
　　她在一家招牌上写着“甄记点心铺”的店面前停下了脚步，推门走了进去。望着店里忙碌的店员，她开口“大家把手头的事儿忙完，就回家吧，今儿个提前关门了。”
　　顾客和店员一同拿疑惑的眼神望着她。
　　甄点欣深吸一口气，哆嗦着开口，“静漪园那边儿出了命案，凶手还没抓到，大家都注意安全啊。”
　　店员和顾客都离开后，甄点欣正打算把打烊的牌子立出去，店门却被推开了。
　　她抬头望向那推门而入的人。午后的阳光从那人身后照进来，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穿在身上，却更衬出来者挺拔的身姿，冷硬的线条。背光处，甄点欣看不清来者的面容，却隐约可辨那人下颌弧线美好。
　　望着来者，甄点欣由衷地想：这大概是她从小到大见到过的，最不像是会出现在“甄记点心铺”里面的人了。
　　“不好意思，”她开口，那人正径直走向摆放点心的货架，“我们现在已经关门了...”
　　对方闻言抬头看她，目光落在她手中那写着“暂停营业”的牌子上。
　　“但是，你的牌子还没摆出去，外面写的暂停营业时间也没有到。”对方开口，语速不紧不慢，声音清冽冷峻中带着点微微的沙哑，是陈述事实不容反驳的语气。
　　“话是这么说，”甄点欣有点为难，“但是，今天有点特殊情况啊...”
　　“就一会儿，我就包几块儿点心，”男人说到这，微微一顿，“行吗？”
　　“啊，行的。”听到他语气里的儿化音，甄点欣意外地感受到了点儿反差萌。
　　“多谢了。”那人朝她笑笑。
　　“没事没事。”甄点欣忙不迭地回答，受宠若惊。
　　对方微笑颔首算作回答，继而伸手从货架旁拿过几个纸袋。
　　甄点欣接手点心铺四年，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可对方却不像是第一次来这，反而像是对这的一切都极为熟稔似的，他没在货架间闲逛，而是径直走向了几个特定的位置。
　　甄点欣根据他位置的变化判断着：山楂锅盔，酥皮椒盐饼，沙琪玛...
　　“你现在是这个铺子的主人吗？”对方忽然开口问道。
　　“嗯。”甄点欣点点头。
　　“那，”他微微迟疑片刻，“原来的老店主呢？”
　　“我爷爷吗？”甄点欣略感惊讶，“他前些年去江城养老去了。”
　　“哦，是这样啊。”此时那人已走到摆放奶油提子酥的货架前。
　　奶油提子酥作为热销的点心，一早就已经售罄，男人面对着空空的货架微微蹩眉，略显遗憾的样子。
　　甄点欣忽然意识到，后厨有一盘还没来得及烤的提子酥，原本还应该有四个小时才打烊，本来是打算补货的。自己吃又吃不完，放着也是浪费了，不如趁现在，运气好的话没准可以卖出去五块呢。甄点欣在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如意小算盘。
　　一不做，二不休。甄点欣开了口，“那个，您喜欢奶油提子酥嘛？”
　　对方点点头，“最喜欢了。”
　　甄点欣一愣，莫名有点萌是怎么回事？
　　“那您愿不愿意再等二十分钟，我可以现烤一盘...”她试探着开口。
　　“没问题，麻烦你了。”他抬眸望向甄点欣。
　　甄点欣对上他的双眼，那是一双狭长的眼眸，眼窝深陷，瞳孔深邃，浓密的睫毛在眸子上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甄点欣愣了一下，继而忙答道，“没事没事，别客气。”说罢，忙转身快步走进了厨房。
　　那人走到吧台边坐下，修长的双腿慵懒散漫地一放，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吧台。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地响了几声。
　　他掏出手机，打开短信，内容是“季流川，静漪园东门附近，凶杀案，速至。”
　　季流川抿了抿嘴，这还真是巧啊。
　　他抬起头来。
　　为了可以让顾客看到点心的制作过程，后厨与购买区之间有一排窗户。
　　从他坐着的位置，恰好可以望见窗户另一边的甄点欣。
　　此刻她已经带上了卫生帽，一头乌黑顺长的头发绾起来，收进了帽子里。口罩遮住了一半的脸。她正站在烤箱的旁边，带着手套的双手百无聊赖地相互交缠着。
　　季流川站起身来走过去，抬手敲了敲窗户，甄点欣扭头疑惑地看着他。
　　季流川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甄点欣走了过来。
　　他隔着窗户朝里面喊，“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现在就得走。提子酥你都给我包上吧，”
　　甄点欣听到这儿瞪大了眼睛，这一盘足有二十块呢。
　　她用眼神问对方：你确定
　　季流川点点头，继续道，“钱我算好了，给你放在收款台上了。至于我买的这些点心，你挂在店门上就好，我完事后过来拿。麻烦你了。”
　　甄点欣迟疑着点了点头。
　　对方见她点头，二话不说就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甄点欣挑了挑眉，真是奇怪的人啊。
　　提子酥烤好了，甄点欣端着托盘走出去，将所有点心细心包好，然后走过去点了点钱，一共149元，一分不少。
　　不错不错，临了又赚了一笔。她原以为这一天的买卖是要亏本了，不想来了这么个主儿，想想心里还是美滋滋。
　　甄点欣将所有点心装进了一个布袋里，走出去把布袋挂在了店门外。准备离开时，忽然觉得不安，要是有别的什么人把它拿走可怎么办。
　　虽然不太可能，但是万一呢。店外又没有装摄像头，到时候人家来拿发现没有，或者少了几块，岂不是有嘴也说不清，“甄记”这百年老字号的诚信招牌可不能砸在她手里。
　　反正听那人的话，他今天肯定会过来拿的。那就再等等吧，甄点欣认命般地摇摇头，拎着布袋转身回到店里坐着。
　　她坐到吧台上，无聊地翻着一本菜谱，翻着翻着就睡着了。
　　等她再睁眼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路灯幽暗的光线照进店里。甄点欣内心一紧，已经这么晚了吗？要是人家已经来过了发现店门口什么也没有怎么办
　　甄点欣啊甄点欣，你都在干什么啊？她在心里暗暗责备自己。
　　就在这时，路灯照进来的光微微晃动，她抬头向外望去，似乎有个人影在店外徘徊。估计是那人来拿点心了。
　　甄点欣忙拎了布袋，推开店门。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站在街上。
　　“你终于来了！”甄点欣开口朝那人喊到。
　　那人闻声转过身来。
　　“我特意...”甄点欣在看清对方面目后，声音戛然而止。
　　惨白的灯光照在那人身上，甄点欣看清他衣角的大片血迹，她抬头正对上那人狠戾的目光。
　　王大妈的话回响在她耳边。
　　“静漪园那边儿，有人被杀了。”
　　“凶手还没抓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