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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稚儿擎瓜柳棚下「六」 ...

  •   幼儿园毕业典礼放在六月中旬某个阴天的下午,乌云密布,恰巧挡住了毒辣的阳光照射。

      每个班级都有表演,每个班级的小朋友都化妆上台。

      江期予和冷字函自从上次生日会后,关系一路突飞猛进。两人会相约着去跳舞,相约着去吃饭,相约着去——

      “相约去酒吧~”“花猪”骚里骚气地唱道,唱罢,看着周渚清黑成煤炭的脸,问,“怎么,他人呢?”
      “谁呀?”
      “江期予啊。”
      “你说土鳖啊。”
      “怎么又变成土鳖了,小鳖本来就够难听了。”

      周渚清慢悠悠地眨了下眼睛,嘴巴微微撅着,看样子像在赌气。

      蔺北晴化好妆走过来,两条细细的胳膊垂在身侧,由于唇上擦了点口红,以至于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你……怎么了?”

      周渚清摆了摆小脑袋瓜,可是神情还是万分惆怅。
      “花猪”在一旁说:“她找不到江期予。”
      “找他干嘛呀?”
      “他拿了我蝴蝶夹子。”周渚清摸了摸头发,“你看,这边少了一个,好难看呀。”

      “花猪”踮起脚尖看了下她的头顶,恍然大悟:“哦……周小清,原来是夹子啊?”
      “是啊,你有吗?”周渚清扬起下巴问。

      “我……”“花猪”用力一拍口袋,“当然没有!但你让我跑上跑下找江期予就是为了这个夹子?”
      “不然呢!你凶什么?我等等就上台表演了,他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啦!”

      “诶诶诶,你干嘛啊?”说话间,江期予从不远处的楼梯上跑下来,身后跟着冷字函。

      在二楼就听到“花猪”吼周渚清的声音,一到楼下又听到周渚清带着哭腔的争辩,于是气势汹汹地朝“花猪”走去,以老大该有的姿态大喊一声:“干啥呢花猪!”

      “我没干啥啊……”“花猪”看到周渚清小脸憋得通红,像被气的,又像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于是自个儿的圆脸蛋也涨得红红的。

      赶在江期予“发威”之前,他着急地解释道:“我跑遍了学校都没找到你……”
      “胡说!”江期予痛斥,义正辞严地抿起嘴巴,看着周渚清,“他胡说,我就在二楼!”

      周渚清赌气地瞪着他,问:“我的蝴蝶夹子呢?”
      “哦!在这儿……”江期予说着,弯腰从裤腿上取下一个粉色的发夹。
      周渚清看傻了眼,“花猪”则捂着嘴躲到一旁偷笑。

      “江土鳖!”
      “诶咋又变成江土鳖了嘞?”
      “你居然拿我的夹子去夹裤子?”

      “我这不裤子太长跳舞不方便吗?”江期予急于解释,从另一条裤腿上取下一个蓝色的夹子,“看,这是米米的,她都没说我什么。”
      “你明明就是腿短裤子长!”
      “周小清你!”

      士可杀不可辱,她居然说自己腿短!

      江期予觉得这口气不能咽。

      他威风凛凛地要把米米的蓝夹子交给冷字函,结果这位好舞伴理都不理他一下,掉头就走。
      他只好以大局为重,把夹子先放进口袋,撩起宽敞的T-恤衫,靠到周渚清身边。

      “你干嘛?”周渚清一下子弹开。
      “我们比比,谁腿长!”
      “比就比!”

      蔺北晴胆战心惊地退到一旁,江期予嘱托她:“公平公正地裁判”!

      裁判结果出来,蔺北晴忘了唇上还抹着口红,像以往一样开心地笑起来:“渚清的腿长啦!”
      江期予背后泠泠一阵冷汗:“再……再比一次。”
      “不比了,”周渚清的心情好了不知多少倍,抿着小嘴笑了笑,“你个小短腿,江•小短腿•土鳖!”
      “周小清你!!!啊!”

      江期予一声凄厉的惨叫,周围的家长和小朋友都看过来。
      “花猪”入戏地跑到他身旁,做出随时赴汤蹈火的姿态:“大哥你怎么了?!”
      大家好奇和关切的目光让江期予有些害羞,他摸了摸脑袋瓜,扯着“花猪”躲到角落去了。

      * *

      各个班级的小朋友表演结束,接下来便是个人才艺表演。

      周渚清作为首发,第一个上台演奏钢琴。

      江期予翘着二郎腿坐在台下,瞅了瞅她头上的粉色发夹,转头对冷字函说:“我刚刚还觉得那发夹丑,怎么别到头上就好看了?”
      “一般般吧。”冷字函目不斜视。

      江期予好奇地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好像在看舞台,又好像不在看舞台,于是问道:“你看啥呢?”
      “看我的思想。”
      “思……什么?”
      “想。”
      “想……什么?”

      冷字函挺直的腰杆仿佛被一记重锤击垮,颓了下来:“思想。”
      “哦。”江期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安静两秒钟,解释,“我刚没听清。”
      “哦。”

      周渚清演奏的曲子是《献给爱丽丝》,江期予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好像在哪里听过。”
      “每天放学都会放这首。”
      “是吗?”
      冷字函第五十次怀疑自己和他做朋友的初衷:“是。”

      家长都坐在各自的孩子身旁,女孩子会牵着妈妈的手,男孩子会将饮料和零食分给妈妈。

      江哲明坐在儿子身边,看到他从头到尾不得安分,不是东张西望,就是交头接耳,有吃的也净放自己嘴里,根本没想到他老爹口干舌燥,于是揪了揪他的耳朵,问:“你看看人家小朋友,对自己的妈妈那么好,你对我怎么爱搭不理的?”

      “爱答不理是什么?”江期予扬起小脸。
      “就是你都不关心我。”
      “可人家是妈妈呀,”他把饼干放进嘴里,吧嗒吧嗒,“你又不是妈妈。”
      江哲明抿了抿唇: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啊……

      轮到江期予和冷字函上台表演时,因为平日里行走江湖豪情仗义,因此一波“小弟”看到“大哥”即将一展身手,纷纷起身鼓掌捧场。

      和从前一样,江期予咧开嘴笑得生龙活虎,圆溜溜的大眼睛都能笑成一条缝——他开,大家就开心;大家开心,他也开心——天经地义!

      谁叫他经常像旋风一样在各个班级刮来刮去,偶尔带些罕见的零食,雨露均沾地分一下,大家可都认识他,并且喜欢他啦!

      但是今天,正当他接受大家的欢迎,携着好舞伴的手跳上舞台前的小阶梯时,才发现走错边了。

      “江小鳖!”带着粉色发卡的周渚清迎面走来,说,“这是下台的楼梯!”
      “啊?”江期予愣愣地张了张嘴,想退回去,可是大家可都看着呢,小弟咋还欢呼个没完啊?他就这么灰溜溜地跑到对面的阶梯是不是很没面子?

      再说了,大家还都不知道个人表演从这边下台呢,周渚清要是从对面下去,大家就会觉得是她走错了。

      对,就是这样!

      于是他压低声音,悄悄对周渚清说:“你从那边下去好不好?”
      “我不!”
      “诶你个周小清!”

      窄窄的楼梯上,两个小孩手叉腰对峙着。

      这时候,台下突然爆发出一连串凄厉的笑声:“嘎哈哈哈哈!”

      江期予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鬼哭狼嚎是谁的!

      他转过头瞪过去,皮痒欠抽的“花猪”正搭着旁边小伙伴的肩膀,两个人大大咧咧地手舞足蹈,气沉丹田之后,蓦地喊道:“耶!老婆追老公,爱情马拉松!”

      江期予的小脸“刷”地一下红了。

      全场热闹起来。

      周渚清恼羞成怒,公主鞋往地上狠狠一跺,皱着眉头紧瞪他。
      江期予一边害羞一边摆手为自己辩解:“哎不是我说的!我……我……”

      “现在欢迎江期予小朋友和冷字函小朋友上台为我们表演,请往右边走——”作为主持人的明老师又说了一遍,在“右边”这个要人命的字眼上加强了重音。

      一边说着,她一边附上格外热烈的掌声,要将这阵喧哗掩盖过去。
      但是,江期予的小弟们可是不买账,听到原来是“大哥”走错边啦,都抱在一起笑得屁滚尿流。

      “啊哈哈哈老大你走错了!”不知是哪个臭小子喊了这一句。

      江期予急得汗如雨下,一转身,冷字函呢?刚才还在后面的!
      再一转身——人家早就端端正正地站在舞台右边的台阶上啦!

      啊!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小弟!

      这时候,周渚清还杵在原地,势必不把江期予瞪死不罢休。
      为了防止大家再起喧哗,周树明疾步走到舞台前,长臂一伸将宝贝女儿从台上抱下来。

      江期予以为周叔生气了,红着小脸梗着脖子要解释:“叔,我!”
      周树明笑呵呵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个臭小子!”

      你个臭小子!

      他也是这么对“花猪”说的。

      事后,“花猪”假装肚子疼糊弄了所有人,被妈妈拎回家了;而江期予就没这么走运。
      他被江哲明大义凛然地交出去:“随便你们处置吧,这些小孩子平时在幼儿园不知道都学什么!”

      江期予吓得拳头紧握,哀求的目光投向周渚清,看到她睬都不睬自己一眼,于是转向“花猪”远去的方向,涕泪淋漓,演得极尽悲怆:“花猪你回来啊!花猪!!”

      * *

      小朋友的幼儿园时光就这么结束了。

      书包、本子、铅笔、卷笔刀统统换新,江期予挠着脸颊对宋敏卿说:“妈妈你别浪费钱!”
      宋敏卿面色一凌:“我怎么浪费钱了?”
      “这些旧的都可以用,你不如给我买只恐龙。”

      江期予最近迷上了恐龙世界。

      宋敏卿指了指角落里一堆恐龙模型:“这些旧的都可以玩,我不如给你买些学习用品。”
      “我不要,我不要学习。”
      “嘿你个臭小子!”

      看到妈妈追上来,江期予撒腿就跑。

      其实,江期予对“学习”这件事起初有着极大的憧憬的和向往。

      宋敏卿告诉他:“上完小学上中学,上完中学上大学,很快你就能研究恐龙,还能成为飞行员,还能开坦克,还能念英文,还能每天都跳舞,开不开心呀?”

      江期予点了点头:“开心。”
      并且从未质疑过妈妈在胡说八道。

      但是几天之后,新鲜感化作恐惧感,“学习”像寒冷的利刃一样让他嗅到一股“杀气”,退避三舍。

      事情的转折点就在于,家里有个高三的表哥,成天足不出户,篮球不能打也就罢了,电视都不能看。

      怎么会有人不看电视啊?

      江期予不解,问他:“你在干什么?”
      他说:“学习。”

      “为什么不看电视?”
      “学习。”

      “为什么不打球?”
      “没时间。”

      “为什么没时间?”
      “学习。”

      “学习到底是什么?”
      表哥把做满各种颜色笔记的本子亮给他看。

      乍一看,江期予还觉得挺漂亮,仔细一瞧:“这都什么呀?”
      “你不懂。”
      “那你教我。”
      “教了你也不懂。”

      啊?教了我也不懂?

      江期予哆嗦哆嗦肩膀,没志气地说了一句:“这么难呀,那我不要学习了。”

      表哥看了眼休息时间到了,二话没说将他推走:“玩你的去。”

      九月份,江期予和村里的小朋友上学去了。

      好巧不巧,他和周渚清又分在一个班。

      同时,这个班级还有蔺北晴,“花猪”周泽鑫,以及冷字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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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稚儿擎瓜柳棚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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