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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分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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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重庆,长江索道。
江边停着一辆橙红的福特,透过半开车窗向外看,隔很远,也能闻到索道上的人声喧嚣,下方江面鱼鳞状波动,却悄无声息。
陈洛夹着烟蒂的手指垂在外面,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指微弹,一道火花顺着车窗四散开来,似乎要把橙红的漆面烫化。
“叮…”手机继续响,陈洛肩膀微颤了一下,沉默很久,也没什么动作。手机灭了。
江面上空,是悬空的巨大屏幕。风又起,掀开右侧挂着的悬幅,火红的大字,随风翻滚,“天籁歌喉,新晋歌后,山淋山城演唱会,震撼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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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压压的人群人头涌动,等了近一个小时的观众终于有了反应,“妈的,耍什么大牌!还不开始!还真当她是歌后了!”
“太热了,空调是不是坏了?到底还要等多久?!”
骚动从最后几排开始,一人叫骂,很快就感染了一群。
“我刚听前头B区的同事说,山淋在后台晕倒了,现在正往医院拉没呢。”
“我朋友怎么说,是山淋和经纪人在后台吵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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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一排黑墨镜保镖,经纪人张梅风风火火冲后台。有个小平头被推的一个趔趄倚到墙,磕了后脑勺,他推推黑墨镜,叹气,从兜里掏出手机,跟旁边哥们打招呼,“喂,我离场一下,接个电话。”
“你别了,还嫌不够热闹,一会儿曹领队来了,我咋说!”一个发型挡眼睛的保镖挺胸脯问。
“唉,真他妈麻烦。”小平头揉揉光滑的嘴角,边走边摆手,维持痞子形象,“你就说我拉肚子。”
“砰砰砰!”再次敲门,张梅扯着嗓子,就快声嘶力竭了,“我说祖宗啊!你怎么还在这儿,观众在催了!”
门没有任何预兆地开了,张梅一个栽头,差点跌倒,被谁稳稳抚住。张梅抬头,看到山淋一张黑色泪痕脸。
她惊住,向后一个趔趄。“小,小淋,你这妆容让我想起了王菲多年前那场演唱会。”她咽唾沫,“…美。”
山淋没有笑,“那是天后,我只是个不入流的人。”她的声音平静,面上也平静,瞳孔周边却散着无数血丝。
张梅急了,“小淋,到底出什么事了?”
山淋笑了一下,声音空洞,她举起手机,“张姐,让我打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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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振动,持续几下。
陈洛终于有了反应,他拿起手机,是几条参差不齐的微信语音,点开。巨大的嚎啕。
“我大爷就是我大爷!!”
声音放缓,“洛子哥,算我肖啤求你,你接个嫂子电话,有啥事,等她演唱会结束,成不?”
“你他妈倒是说话!”
“你再不给个反应我可给嫂子他爹说了?山泰北,对你多狠过你可很清楚,你确定?”
“陈洛!!”
…陈洛微垂着视线,发了个笑脸。
这贱兮兮的表情怎么那么欠揍,小平头吐血,收了手机,冷笑,呵呵,还是搬出boss才能搞定。
陈洛慢慢抬起视线,漆黑的双眼微微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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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淋看着手机,平静很久的手机,一直在响。
她接起。
电话那头是笑声,“怎么,我不接电话,你就撂摊子。”
“陈洛。”山淋声音飘渺,“发生什么了。”
“没。”陈洛垂下视线,“我只是累了。”
“所以,你一个月都不接我电话,不和我联系?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山淋慢慢抓紧手机,“你,真的不跟我解释?”
电话那头是沉默。相恋两周年。
“我叫你啊。”山淋等了一下,“我叫你说话啊。”
沉默。
山淋终于发疯了,她一把推开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陈洛,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你有了别的女人也好,你腻我了也好,我命令你说清楚!现在!立刻!”
她听说了,她都听说了。
陈洛安静地听她发火,他嘴角微微上扬,慢慢牵出一丝很淡的笑意,终于发火了,发出来,就好了吧。
“命令?”他弹烟灰,声音依然很淡。
山淋身子轻颤,声音恍惚,“阿…洛。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她的声音很轻,像雨落在地上的沙沙声。
陈洛慢慢抬起视线,不再说浑话,“山淋。”他说,“我腻了。我习惯听命令,现在,已经不想听了。”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很久,山淋声音慢慢冷清,“你的意思是,这些年,你之于我,只是命令?”
陈洛笑笑,“想来你也听说了,我身边,有了新的女人。一狗不事二主,你知道的。你就当我是屁,放了我。”
那头沉默了很久。
“陈洛。”山淋的声音慢慢放冷,陈洛知道,这是要发狠了。
山淋说的很认真,“如果没有我父亲,你现在,还在人间吗?”
陈洛脸色苍白,他握着手机,很认真地听,现在,他不必说什么。
果然,山淋继续,语气狠毒,“你现在,只是烂在中东泥地血浆里的蛆虫,永远见不了天日!”她说的急了,胸口起伏不定,她咳起来,“陈洛,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你下辈子,和这辈子一样不幸!”
妈的,这有点狠了啊。小平头肖啤靠着门边舔嘴唇,这辈子,惹谁也不能惹女人,特别是有个大佬当爹的女人…
发起火来,还是很温柔。陈洛这么想着,嘴角牵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掐灭烟蒂,“谢了,我都收着。”
江面起风,将散了的烟气重新归拢他身,他轻轻咳嗽,胃慢慢疼起来。
他在等,等她最后一句话。
“分手吧。”山淋说。
她是这样子,摩羯座,凡事都讲个有始有终,得个结果,她才会心安。她并不会陷入魔症的深情,也不需要什么道歉,只是不甘心罢了。
他便还她个安心。
“好。”他说。胃,似乎被什么搅动。
“我会答应袁以川的追求。今天。”山淋反击的快准狠,“我不是了,他…还算是你主子之一吧。”
靠,这他妈更狠了,肖啤忽然燃起一阵无名暗火,几乎有一瞬间想毙了山淋的冲动。
陈洛伸手慢慢抵住胃,慢慢,针扎般刺痛。胳膊上起了细小的颗粒,他笑笑,握着手机,“算吧。”
那头摔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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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顿时安静下来。
陈洛还是握着手机,头抵着方向盘,心口冰冷,温度似乎在逐渐降低。他缓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开了口的斯达舒,就着矿泉水喝了。
熬了几天的眼睛酸涩发胀,陈洛揉揉眼睛,从储物盒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抽出一叠厚照片,一张张翻看。
照片里是一个个扭曲变形的人。他心平气和一张张翻,视线忽然停在其中一张照片上。照片里是一个人的大头,有四个成人脑袋大,显得身体异常矮小,他躺在一张简易大铺盖上,地点是第一人民医院门口,旁边坐着的应该是他白发苍苍的母亲,面前一个讨钱的收纳箱,一边立着刺目的白纸板,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过往人群被虚化,大头似乎是注意到镜头,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这边,孩童的身体,从面容上竟看不出年纪,大头的眼神里,透着几分深,还有一分诡异的笑意,似乎正在和自己对视。
陈洛也看着照片里的他,静默几秒,手机响了,他看也没看,接起。
“洛哥。”是肖啤。
陈洛视线并没有从照片上移开,“我说过,只拍有可能被人为强制毁坏身体的残疾人。”
“是这样没错啊。”肖啤挤在后台门口几个疯狂的粉丝里,躲来躲去,“啊,你是看到那个大头了?”
陈洛皱眉,“能别说废话么。”
肖啤小声,“我是看那人的状况太奇特了,不拍太浪费。况且,”他想了想,“一切看起来是天生的病也许多少都有点人为原因。”电话那头没动静,他小心翼翼,“洛哥?”
“你那边很吵。”陈洛淡淡的。
“哦,嫂子演唱会,粉丝太多了。”肖啤叹气,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结巴了一下,不知道陈洛还想不想听和她相关的话题,“说真的,你真要和她分手?现在全国上下有多少宅男想睡…追山大小姐,你真不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嘶嘶的电话气流声,陈洛微垂着视线,“她…没事吧。”
肖啤摇头,“不太好,脸色差,最近皮肤有痘,黑眼圈,妆都遮不住,今天看起来挺恐怖,脾气也不太…”话音未落,迎头撞上。
山淋笑笑,和身旁同行的男人一块看着他,山淋声音温和,“小啤酒,跟谁打电话呢。”
肖啤咽唾沫,握手机,“啊,女…女朋友。”
山淋咯咯笑,“你这么说你女朋友啊。”
旁边的高个子男人也笑,他深情款款望着山淋,眼里是遮不住的情意,“如果是我,可不敢这么说自己女朋友。”
他面如冠玉,英俊挺拔,漆黑的眸子如点墨,骨子里就透着一丝倨傲与贵气,生来似乎就是女人的克星,只可惜山淋被这样的眼神望着,只是默不作声地回过头,肖啤眼神转冷,嘴角牵出一丝讥嘲,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高个子。
袁以川。英俊程度不如洛哥的十分之一,更别提人格魅力。就是这个人,据说从小到大都是洛哥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