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花凉》温雪朝

5、第五章

　　翌日。

　　夏日天色明得早，睁眼便是一片光亮。

　　匆匆洗漱收拾，背起药箱出了房间。

　　花叶之间的露珠隐隐约约的只剩下了影子，淡淡的，晶莹剔透。水汽还没有完全地干去，走在菁草之间，只感到自己的素色裙摆上也沾染了淡淡的水汽。

　　刚要伸手推门，深褐色的檀木雕花门却自行开启。唐霜隐一袭素雅的衣裳，衬着姣好的面容，倒比起流璎也不遑多让。

　　略略皱眉，朱唇轻启，穆姑娘，我不想接受治疗。

　　思索了一夜的话，还以为可以轻而易举地侃侃而谈，却发现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实在是无法说出口。犹豫一刻，终于道，唐仙子，可否进屋好好谈谈。

　　——有什么话，不能就在这里说？

　　——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

　　已经有弟子起床晨练了，路过这里时，却不免好奇地打量正在谈话的二人，即使大多数人只是想看看这名来自夜雨阁的美貌的女医者。

　　到底是顾忌弟子们的目光，唐霜隐总算是点点头，把穆流璎让进了屋子。

　　梅花小几上很快放上两杯水烟氤氲的香茶。水雾无声地蔓延，扩散，直至消失不见。起初水雾绵延成缕，只是过不多久，就渐渐变得透明——茶都变得凉了。茶叶在碧色的汤水中慢慢舒展开去，尽态极妍，最终沉淀在杯底，却没等到有谁来饮上一口。

　　——唐仙子也知道，流璎是受沈大哥之托为唐仙子看病的，受人之托，还是要忠人之事的，还请仙子莫令流璎为难。

　　唐霜隐笑道，这有何难，让我去和他说。

　　流璎嘴角微微一挑，沈大哥请的大夫该是不少吧？是否每次都是由仙子亲自出面才让他罢休呢？仙子请想一想沈大哥每次的态度？

　　笑容渐渐僵在了岁月无痕的脸庞上。说的还真是，每次小谦都是态度强硬，坚决要求师叔接受治疗，好说歹说都不松口，要不是每次都是大夫说医术浅薄，治不了病，还真不知道他可以坚持到什么时候。让一个自己身患重记得孩子将自己的身子置之度外，反而为了一个心心念念想着自己父亲的女子跑遍三山五岳，五湖四海遍寻名医，最终却被自己一句话打发，真是，有些残忍……

　　——穆姑娘可以告诉小谦，你治不了……

　　——唐仙子，没治，怎么知道治不了？流璎正色。

　　再次微笑起来，只是这样哄哄小谦罢了。

　　——仙子此言差异，若我这样说了，不但是欺骗了沈大哥，更是有辱师门。沈大哥在我夜雨阁门口跪了三天三夜，差点勾动了病根子，师傅才同意我出诊……唐仙子，您是不是有些，过于铁石心肠了？

　　——小谦这个傻孩子，和他说过多少遍了……微微有些动怒。

　　流璎鼓起勇气，总算是开口道，仙子，晚辈斗胆，向徐掌门打听了一些国王之事……

　　——不必紧张，这些事，有什么说不得的？

　　——沈大哥好歹是沈鹤南前辈的子嗣，您这样恋慕沈前辈，怎么就不能对他的儿子好一些？不是指生活上的关心，而是不要让他伤心。

　　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只是再这样说起来，却真的是无法回答。

　　流璎索性一口气将昨夜想好的话一股脑儿说出来，仙子练驻颜之术只是为了可以漂漂亮亮地去见沈前辈，却没有想过这样可能会让沈大哥难过。若是他年在九泉之下，沈前辈得知仙子让沈大哥记挂一世，伤心一生，沈前辈岂不是要恨透了仙子……

　　——是，南哥岂不是要恨透了我……唐霜隐惶在梦中，喃喃自语。

　　——仙子，是晚辈口出不逊，还请见谅……流璎见了她这个样子，心下着急，立刻低下头去，却还怯怯地抬起一丝，观察唐霜隐的神色。

　　——不，你说的很对。是我，也是小谦，太偏执了。唐霜隐苦笑。

　　偏执的何止你们，还有我。流璎轻轻在心中补上一句。若不是你的偏执，造就不了沈大哥的偏执；若不是他的偏执，延续不了你的偏执；若不是我的偏执，成全不了你们的偏执。只是，从始至终，我都是个局外人。

　　——劳烦仙子伸手，流璎这就给您把脉。强自抑制住心绪的波动，流璎扬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