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者》长安言

5、姊妹之章.003.回忆杀

　　黄泉者·姊妹之章.003.回忆杀
　　白鸿锡带着易笙灵回到了他暂居的公寓里，用手机打了薛煜希之前留下的电话号码，却被挂掉了。
　　薛煜希给白鸿锡发了一条短信：“你是？”
　　白鸿锡打了他的名字，正要发出去，却又删掉。
　　“你找的驱鬼的人。”
　　“想起来了。”高三四班教室里的薛煜希抬头看了一眼老师，然后迅速地打出了一行字：“我在上课，今天10点学校门口的奶茶店见。”
　　白鸿锡收到后还没来得及看，又接连收到了两条消息。
　　“我有事情和你说。”
　　“我可以带个人吗？”
　　白鸿锡皱了皱眉头，打了一行字：“最好不要。”
　　等了许久，薛煜希也没有回短信。
　　白鸿锡把手机收了起来，开始如往常一样，做饭——虽然并不是给自己吃。
　　易笙灵看着白鸿锡的背影，想到了一年前的时候。

　　【一年前】

　　那是在易笙灵帮白鸿锡完成一大堆任务的第二天，易笙灵跟在白鸿锡身后转悠。
　　白鸿锡刚把一个任务收尾，又送走了一只鬼。
　　那天在下雨，他像个人一样打着伞，走在路边，马路上车来车往，红灯和绿灯轮流上岗。
　　他不爱说话，这点和他相处一天易笙灵就已经看出来了。偏偏易笙灵是个爱讲话的，考虑了很久才决定和白鸿锡搭话：“那什么，白鸿锡，你不高兴吗？”
　　白鸿锡沉默了一会，然后道：“没有。”
　　“我不信。”
　　“没有就是没有。”
　　易笙灵静了一下，然后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其实……白鸿锡，我觉得你有点熟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易笙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鸿锡，好像生怕一眨眼眼前这人就不见了一般，“我总觉得，以前我认识你。我们是不是见过？在我死之前？”
　　白鸿锡突然不说话了，还把伞给收了起来，然后得到了路人怪异的目光——下着大雨，一个拿着伞的人顶着雨慢悠悠地走，换谁也会感到奇怪的。
　　好在雨越来越小，当白鸿锡和易笙灵回到家时，雨已经停了。
　　这是易笙灵第二次进白鸿锡的家，他的家并不大，家具却很齐全。他住公寓的一楼，一共有两间房间，外面的那间被白鸿锡用帘子分成了两半，外面那半放着一张木桌和三张椅子，对面放着一面镜子和一台电视机，电视机对面放了一张只能坐下一个人的沙发。里面那半像是厨房，有一台电饭煲，一个微波炉和一个锅，还放着一个桌子和一把椅子。里面那间房间应该是卧室，只放了一张床，床上铺着一条蓝色床单，同色的被子叠得很整齐。
　　但这些应该都用不到。
　　因为鬼不用吃饭、不用睡觉。
　　白鸿锡……像个人一样生活呢。
　　白鸿锡从冰箱里拿出用一份盒饭，然后放进微波炉里，接着他拿出了一块鸡肉，放在菜板上，专心致志地切肉。
　　易笙灵看着白鸿锡很熟练地把肉放到锅里然后炒，心想一个鬼吃什么饭。
　　白鸿锡炒完了肉，却是不吃，而是放在一旁，吃的是盒饭。
　　吃的是盒饭，却也只是挑了一点饭到碗里，夹了几根青菜。
　　很奇怪的是，他一共拿了两个碗，一个碗里只有青菜和饭，一个碗里却还加上了刚才炒的肉，而白鸿锡吃的就是没有肉的那碗。
　　易笙灵很气。
　　他很想吃。
　　但他吃不到。
　　易笙灵指了指多出来的那碗：“给我的？”
　　“不是。”白鸿锡回答得很果断。
　　易笙灵更气了。
　　白鸿锡抬了抬头，道：“你想吃？”
　　易笙灵点点头。
　　白鸿锡想了一会，然后夹起自己碗里的一根菜，向易笙灵递去。
　　易笙灵仿佛忘了自己吃不到似的，张着嘴凑了上去，却没想白鸿锡的筷子直直落下，菜到了那个多余的碗里。
　　白鸿锡像看傻子一样看易笙灵：“你吃不到。”
　　易笙灵十分地气。
　　白鸿锡真的只吃了一碗，至于那多余的一碗最后竟被倒掉了。
　　白鸿锡似乎好像和另一个人在相处，就好像他们住在一起，一起吃饭，但那个人胃口很小，所以白鸿锡把他吃剩下的给倒掉了。
　　白鸿锡死之前……应该发生了很多事吧。
　　白鸿锡又出门了，他带着剩下的饭菜和刚刚炒的肉出门了。
　　他出了租的公寓，大约走了几百米，进入了一个废弃的公园里，穿过被树挡住的草坪，走到一间从前的碰碰车场地里。
　　“这里……没有人吗？”易笙灵看着荒凉可怖的废弃公园，忍不住问道。
　　白鸿锡回答道：“嗯，这里闹鬼。”
　　一个大概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跑了出来——他的肩膀上长着两个脑袋，浑身脏兮兮，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白鸿锡蹲下来，放下饭菜，掏出一条湿巾，为小男孩擦拭泥和汗，脸上露出了一种名为“温柔”的神色。
　　小男孩大概是不会说话，只是挥舞着双手，大概是在讲诉着什么吧。
　　神奇的是白鸿锡竟然能看得懂。
　　“这个叔叔是易笙灵，以后会和我一起来看小安。”白鸿锡看着小男孩脏兮兮的衣服，有些无奈地替他擦了擦，“怎么又弄脏了。”
　　小男孩又比划着什么。
　　白鸿锡笑着摇了摇头：“你呀你，下次别掉泥坑里了——对了，爷爷呢？”
　　男孩又比划着。
　　白鸿锡拿出了筷子，把装饭菜的盒子递给了男孩：“这样啊，慢慢吃，别忘了给爷爷留点。”
　　男孩却摇了摇手，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玻璃球，递给白鸿锡。
　　玻璃球上裹了一层泥，滑不溜秋。
　　白鸿锡笑着收下了，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汽车，放在男孩手上：“谢谢。”然后拍了拍男孩的肩膀，道：“吃吧，小心点，别噎着了。”
　　男孩举起盒子，往右边的头的嘴里塞。
　　易笙灵注意到，这么长时间，左边的头似乎只是一个摆设，虽然它有眼睛，有五官，但没有头发，眼睛也一直是闭着的。
　　易笙灵坐到白鸿锡身边，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他……能看见我？”
　　白鸿锡点点头，向易笙灵解释道：“他叫小安，很奇怪的，能看到鬼。他一出生父母就都死了，只剩下天生不能说话的畸形婴儿小安和他的爷爷。”
　　“他的爷爷生着病，没多少时间了。”
　　“但我不想告诉小安……如果他不是因为畸形，如果他的父母没有死，他现在应该是和朋友们玩在一起的，他一定是一个每天都被老师夸奖的好孩子——小安真的很聪明的。”
　　这是易笙灵第一次见白鸿锡讲那么多话，似乎只要一提到小安，白鸿锡的话就会滔滔不绝。
　　“那他的头……”
　　“只有右边的有用。”白鸿锡望着小安，眼中是说不尽的温柔。
　　“易笙灵——小安，很像一个人。”白鸿锡仿佛透过小安，看到了另一个让他……的人。
　　“诶？”易笙灵有些不解，“是你死之前的人吗。”
　　白鸿锡点了点头。
　　“白鸿锡，”易笙灵双手抱膝问道，“你做鬼有多少年了啊？”
　　“八百年。”
　　“你一直都在帮这些人吗？”很显然，易笙灵的“这些人”指的是小安那样的人。
　　白鸿锡摇了摇头：“小安是第一个。”
　　正说着，一阵鞋拖着地的声音传来，易笙灵回头，是一个年过八十，衣服上全是洞，裸露出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穿着很破的塑料拖鞋的老人。
　　老人一见到白鸿锡，就激动地走过去，双手颤抖地从破烂的灰衬衫里摸出四五张纸币，向白鸿锡递去。
　　白鸿锡不肯收，双手按住老人的手，摇了摇头，把钱推了回去。
　　然后，白鸿锡一把把易笙灵拉了起来，在他耳边道：“这是小安的爷爷，他也能看见你。”
　　白鸿锡向小安爷爷笑了笑，然后介绍道：“这是易笙灵，以后也会来的。”
　　易笙灵真的常来了，每次白鸿锡只要有时间就会带上易笙灵到小安这儿来，或是送点吃的玩的，或是和他们聊聊天。久而久之，易笙灵竟比白鸿锡跑得还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