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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玉消膏 ...
《重阳小史其八》
著者:李疏星
本来日子过的好好的,每天吃吃鸭脖,训训弟子,谁知道会从地里冒出来一只傻乎乎的狐狸精?
不瞒我说,这么蠢的狐狸我是第一次见。
……
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糊里糊涂就化形了?
她运气这么好怎么不去路上捡钱?
白瞎了天赐的好运。
……
完了(liǎo),这狐狸要跟我抢徒弟!!!!
崇颐殿里,仙气飘溢,庭风在坐在公事桌前咬着手指沉思,眉头也皱成一团,翘着二郎腿,也没个正行,她把呈上来的玉简推到桌下,自暴自弃般地开始闭上眼睛。
“这都什么事啊……”
大殿的门被推开,寄雪独自走了进来,风把她的袍子吹开,从庭风的方向逆光看过去,恍若天神降临,不怒而自威。
寄雪没有穿正式的仙服,一身麻袍素衣,估计还是去女娲那里蹭来的,发髻随随便便挽在耳后,就是这样朴素,也没有掩盖她眉宇之间的锐气。
“寄雪?你来了?”庭风像打了鸡血一般端坐了起来,赶忙把额角的乱发拾掇服帖,从位置上走了下来,“你不是去地上散心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寄雪回到这间她再熟悉不过的大殿里,随便找了个下座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水,眸光一闪:“怎么,不想我回来?”
庭风的表情有一秒的凝滞的,但她随即掩饰了过去:“呃,你说什么话呢……我可一直盼着你回来呢,你看看底下人传上来的玉简,都是些鸡皮蒜毛的杂事,不是这个神族和那个神族闹翻了要和解,就是申请要扩大领地,怎么在天上的事比在地上也少不了多少啊?”
“神,说实话就是拥有了神力的凡人,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当然,你我也一样。”寄雪放下杯盏,眼睛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像是棉花下隐藏着冰刀,柔软且锋利着。庭风对视着她的双眼,只觉得对方面对着需要试探的敌人,而不是恋人。
“庭风,崇颐殿的位子,坐的舒服吗?”
庭风背过身去,撑着双臂,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从喉咙里挤出极沙哑和微弱的声音来:“……他人欺我辱我,疑我有不臣之心,怎么你也……”
“……你去这天上问问,哪个神不希望三仙早早分裂,各谋其政,然后推举他们自己的人?你身体有恙,我在这儿替你打理事情,希望你早点归位……好啊,你就那么想,想我抢你的位子吗?我不稀罕!”
“……你不要太过激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寄雪的声音冷冷的,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从前笑容里带着甜的少女一下子变成深谋远虑的统治者,她摇晃着杯中所剩无几的水,垂下了眼睑,“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好好干吧。”
寄雪站起身来向殿外走去,与庭风背对着,两人脸上皆是隐忍。
“那你,晚上过来吗?”
寄雪的脚步微微顿住:“可能……不来吧。”
“……人间那么好玩?”
“庭风,你不要再胡闹了,我也有事要办。”
“有事要办?有什么事会急到非去不可,有什么事让你开始怀疑我?”庭风长吁一口气,转身注视着寄雪的背影,“我真想知道是谁在你耳边嚼了舌根,我一定不放过他……”
寄雪有时狠不下心来,就像强硬只是给外人看的空壳子,她还是选择走了回来,一字一句地告诫对方:“你忘了老神的预言了吗?你千万不能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出来,你想让预言成真吗……”
“那也是你害的!”庭风快步走上前,一把搂住寄雪的肩就往椅子后的软榻丢去,“我从小跟着你,难道你不懂我是什么样的人吗?就算是有一天我走上歧途,只要你说一句话,寄雪,真的,只要你说一句话,我立马撇得干干净净,我只听你的……”
寄雪有些无奈,她伸手要推开身上的人,指尖却触到一抹湿意。
她颤抖着收回手,抬头确实在庭风脸颊看到一道泪痕,仿佛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只好轻轻抚着对方的背,悄声说:“好了,好了,我信你。你瞧瞧你自己,怎么哭了……你可从来没哭过的。”
“……我没哭。”
从寄雪的角度看过去,庭风还带着少年朝气的眼睛有着红血丝,眼圈还是红的,明明还是个刚刚成长的孩子,却要因为时局不得已穿上玄色袍,束上显成熟的发冠,只因为崇颐殿里要的是一个能镇住局面的仙,而不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强迫自己在一夜之间长大,有太多东西要扛了,她的肩上有着天上天下所有生命的存亡,但她又不能依靠任何一个人,她也不能后退,因为她是老神口中“天地神力”的仙。
“好好好,你没哭,我看差不多又要有玉简送进来了,你别趴在我身上,被人看见了不好。”
“没事,现在是休息时间,我吩咐他们把作息改了。”仿佛先前的眼泪是错觉,庭风又恢复成那个在她身边撒泼哄闹的孩子了,“你晚上,真的不回来吗?”
寄雪犹豫了一会:“……嗯,真的有事。”
“那我晚上就不等你了。”支起身子来整理衣装的庭风不知道又闹哪出,突然又压了下来,“你说说你都多久没陪我了……”
“嘶,你别咬我耳朵……”
衣鬓散乱,唇边的触感清晰,恍惚中寄雪忆起那天去三生树下的情景。
“据说在三生树下求过姻缘的人,来生就会改姓而不易名,这样就会更快的找到对方了,可是,来生还会有今生的记忆吗?”
“也许有吧,总会有一个人记得的。”
“庭风,那你告诉我,老神给你取的名字叫什么?”
“……你把手伸出来。”
“一……斐……这名字好奇怪啊……”
“寄雪,你还没告诉我你名字叫什么呢!”
她笑着举起自己的袖子,上面绣着云雾飘渺,仙鹤遨游。
“云眠啊,我叫云眠。”
今早晨练时,十分意外地出现了两只仙鹤并肩飞来,掌门早就穿好了衣裳在门廊边等候,笑着说:“虽然我老了,但算日子这种事情还是不会错的。”
两只仙鹤一同停在掌门脚边,交颈缠绵着。
师叔从另一头走过来,好奇地瞧了一眼:“哟,还是成双的,师兄,敢情这仙鹤都嘲笑你单身啊。”
掌门毫不客气地推开他,嫌弃道:“去去去,这可是重要信件,你可别来瞎掺和。”
“这么神秘啊,什么重要信件?一起品品?”
“修士大会,你要去?行啊,这次就让你带着谢丫头,还有二十几个弟子去开开眼界。”
“别啊,师兄,我去不是给别人笑话吗?”
掌门从仙鹤翅膀底下抽出一个小纸条来,被卷得细长,展开后是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修士大会”,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小楷写着举办时间地点及内容,掌门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调笑道:“这届怎么还搞什么比斗,什么切磋……不行我老了,也掺和不了这事了……”
“……师兄你不去?”
“不去!我一个糟老头子,既没有元婴,也没有化神,在一群老怪和老怪的徒弟面前卖弄什么呢?我不去,太丢脸了!”
师叔把脑袋凑到掌门面前:“啧啧啧,看来这次要要重任交给谢丫头了,你看看你这个师父做的,一点榜样的样子都没有……”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看看你这师叔的样子做的,像师叔吗……”
“修士大会?难道要我们去?”谢一斐在课后收到了掌门递来的纸卷,好奇地问道。
掌门捋着白胡子,一副心有成竹的样子:“对啊,这修士大会两百年一次呢,正好你们撞上了,给你们个机会去涨涨见识,不要丢了我们重阳派的脸。”
“那,师父,你去过吗?”
“那是自然,两百年前,我跟你师叔一起,意气风发,见神杀神,见佛杀佛,那可真是修士中的少年英雄啊!不知道有多少女修士拜倒在你师父我的剑下,抛送秋波,哎呀,现在可真是老了……”
门外的师叔正好来找掌门,听见这样一席话,动作略僵硬地敲了敲门:“……咳咳,过了,过了啊。”
掌门厚着脸皮开始继续编:“……你师父我年轻的时候,虽然排不上什么修仙界四大风流公子,起码也应该算老九吧!你瞧瞧你师叔,他当年可不比你师父我一半英姿容貌……”
师叔终于听不下去了,上前直接拽走了掌门:“谢丫头,你这师父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是我来说吧。”
“……”
“所以就是你和掌门在上一届修士大会上被人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哎呀,一斐啊,咱们重阳小门小派,样样稀疏,也不与别人争个胜负了,论底蕴财力怎么比得上那些仙门世家?你记着,这次带师弟师妹出门,不要与人起争执,我们就多于他们结交,虽然我指望你们兴旺师门,但至少不要败坏形象吧……还有,你小师妹是只妖,出门注意护着她,千万别被什么臭道士捉去下酒……”
“好。”
“我看你的剑法已经小有所成了,此行,希望你能够结交一些剑修大家,最好……能够被招揽进仙门世家,顺利升仙……”
谢一斐只低着头摩挲倨浪剑柄的花纹,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她轻笑了一声,道:“师叔说的是什么话,师叔和掌门养我成人,如同亲生父母,难不成我要翻脸不认人?”
“哎呀你这孩子,就是死脑筋……我得提前跟你说好了,到时候斗法比试,你一定要领着弟子们去围观,看看别人与自己的差距,免得一个个都是炼气菜鸡还自鸣得意……”
“嗯。”
“诶,站住。”师叔皱着眉头从掌门的柜子里翻出一套涧石蓝的袍子,将它放到谢一斐手上,“上次你师父给你备的裙子给小师妹了,考虑到你不喜欢大红大紫的,师父就去山下又定做了一套,你这次出山就穿上吧,好歹也是你师父的一点心意。”
“……还有,下山后也给小师妹买一件吧,她一个女孩子,自然是喜欢漂亮衣服的……”
“……好。”
当谢一斐回到翩鸿院的时候,却听到了从房中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你说谢一斐会把吃的藏在床下吗?”
“她又不是你,怎么可能?”
“那你专心点找。”
“……你搞清楚没,这是大师姐的闺房,我怎么敢进来?”
“……那我自己找。”
“祁晴,你那么嘴馋干嘛不直接向她要吃的?”
“喂,我们俩可在冷战,冷战就要有点冷战的样子吧。”
“嘁,你们女孩子真是……”
“找不到找不到,纪明泽,你去门口望风,瞧瞧谢一斐回来了吗?”
“知道了。”纪明泽漫不尽心地回应道,低着头走出房子,一出门就撞见站在门口的谢一斐,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一下子怂如狗,压低了身子想要从她的身边溜走。
“站住。”
纪明泽慢慢站直了身子,表情十分不自然地微微抽搐,低声道:“……大师姐好。”
谢一斐冲着房子抬了抬下巴:“她在里面?”
“……嗯。”
“在我的房间里找什么?”
“……找吃的。”
“可以了,我自己进去。”谢一斐整了一下衣襟,“回头自己去找二师兄领罚,不用我多说了。”
“……是。”
谢一斐走进房子,外间是祁晴的床铺,被子乱糟糟的,桌上的各种瓶瓶罐罐也是歪七倒八的,如同她的人一样,而她自己的房间门口,正敞开了一个小口,可以透过小口瞧见一个蹲在床前翻找的背影。
“纪明泽,她回来了吗?”
祁晴正专心致志地掀开被子和枕头,不放过一角一落,她把掉落到眼前的碎发撩上去,等不到纪明泽的回应,不经意地回头一看,门缝里透出谢一斐的脸和标志性的白袍,顿时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才。”谢一斐推门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怎么,肚子饿了?”
前脚还说要冷战就要有点冷战的样子的祁晴,被捉到现行,也不知道如何吭声,闭着嘴只想开溜。
谢一斐一把抓住祁晴的胳膊,常年练剑的力气哪是祁晴这种小胳膊小细腿可以挣脱开的,于是,她就只好跟着谢一斐的脚步走出了院子。
厨房离翩鸿院不算远,两人路上也没有尴尬太久。
祁晴乖乖坐在桌子边上,谢一斐从厨房底下的柜子里翻出一罐陶瓷罐,里面是澄黄色的膏状物体,上面洒了被切得细细的蜜枣碎,她舀了一大勺放在碗里,递给了祁晴。
祁晴虽然不好意思,但对着吃的,也只好厚着脸皮接了过来。
膏状物体有些粘,用勺子裹着能拉出丝来,并不是特别的甜,配着蜜枣碎正好。入口后,马上化成一滩甜水,夹杂着蜜枣,咬下去的时候口感细细绵绵的,只能当成饭前的小零嘴。
谢一斐瞧着她舔着勺子上的糖膏,不禁莞尔:“不是谁都像你一样,会把吃的往床下藏,更不会藏在枕头底下。”
“……”
谢一斐直接坐在了她对面,但祁晴闪躲着眼神不肯看她。
“这是玉消膏,我自己取的名,昨天就做好了放在厨房。”
祁晴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执着地舔勺子上的蜜渍。
“……香消玉损?你取的名字可真够吉利的。”
“吉不吉利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谢一斐笑着说,“这一定不是不花钱的吃食,你可要付钱的。”
“……”祁晴的牙都愣住了,含着勺子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考虑到你没钱,这样吧,你晚上睡过来吧。”
祁晴都没眼直视对面道貌岸然的重阳大师姐,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抱着碗就要溜走。
“……臭不要脸!”
谢一斐掌风一挥,合上了厨房的大门,祁晴的鼻尖被扫了一阵门风。
“……”
“或者,你选择,把玉消膏给我尝一口?”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唔……”
谢一斐舔了一下唇,卷走多余的糖膏,低头浅笑:“我想吃的,我总能吃到,对吧?”
“你你你……”
“我什么?”
“……臭不要脸!”
祁晴:……你你你,臭不要脸!
谢一斐:我什么?
祁晴:……
谢一斐:我可爱是吧,可以被你爱。
祁晴:……我觉得厨房缺个刷盘的刷子,你的脸皮就不错。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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