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镜》景蔄疏

16、第十五章

　　隔日清早，起了个大早赶集的王云祈后头跟了个小跟班，不是别人正是他师兄赵钦澄。

　　赵钦澄跟在师弟后头眼睛不停四处打转，王云祈推着推车没回头，但以对他师兄了解，知道这不省心的师兄八成想着什么主意。

　　于是拖着人心不在焉，想找个好地点设摊位做买卖，早点卖完推车里的东西早点回家。

　　「之涛啊，你现在光卖字画赚得了几个子？不如跟师兄好好把案子破了，复原官位回京城多好！」

　　路过卖糖葫芦小贩，赵某人很干脆拿出钱塞进对方手里，直接拿过一串吃起来。

　　「不好。」

　　「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他这师弟是疯魔不成，居然宁可待在乡下，唔，虽然这边好吃的真不少。

　　「不为什么，单纯不想回去而已。」王云祈为官多年，显少有机会得一丝空闲。

　　乡村生活没像在京城优沃，但空气清新，水质清澈，人们纯朴实在，赵钦澄似乎有点理解王云祈想法，只是……

　　「好吧。」

　　以一个全家人都在京城定居的人来说，不怎么有吸引力与说服力，还是熟悉的地方好。

　　不怪赵钦澄这么想，他师承王父，专攻厉律赏罚，主张一命换一命不分王公贵族，支持罪大恶极者处死刑以平息众怒，匡正风气肃清犯罪。

　　为官多年若非遇上明君，生于适合他时代，皇帝也不会特别选他下来追查大体失踪案子。

　　一来是相信他为官品性，二来赵大人长相容易混入人群，能打听得到更多不为人知的消息，三来要真遇上什么邪物作怪的话，赵钦澄的夫人出手就知有没有！

　　「是说。」

　　「师兄何时娶妻，我跟父亲竟没接到通知？」王云祈整理摊位，边摆商品边问赵钦澄。

　　「你说我们家卿卿？嗯……」

　　「想来目前不算正式成亲，好不容易熬到要拜堂了却没拜完，卿卿便受师门所托去除妖……」

　　回想那天二人身穿大红喜袍，站在全部亲戚朋友中间准备拜天地，一道急令闯入捣糊了婚礼，赵某人就恨不得狠狠揍裴道长师门。

　　卿卿即为裴道长，虽然裴道长打死不承认这小名，完全把他的高度整个拉低太多！

　　「那且不是……」

　　「咳咳！」

　　「师弟你放心，我和卿卿该干嘛都干过了，稳稳的，就是你怎么到现在没个对象。」

　　俏皮眨眼迎击师弟鄙视目光，王云祈懒得搭理他，他这师兄从以前就是这副德性连成家了仍不改，太相信他万一打蛇随棍上可麻烦了。

　　「要不，师兄给你介绍？」

　　「无聊。」

　　拿掉赵钦澄搭在肩膀上的手，王云祈了当拒绝他专心做生意，大声招呼客人。

　　他想要提前收摊，前往那家总得排队排上好久的饼店铺买甜酥饼，带回去送给小狐狸。

　　先前说好要买糖给它无奈遇上事拖了些时候，好在那孩子不是小心眼，不然非得把他衣服咬得破破烂烂，给他光着身子报复他失约。

　　王云祈的嘴角弯起，满怀期待能见小东西，让一向直觉敏锐的赵某人直觉有猫腻。

　　「我说师弟……」

　　「什么？」

　　「请问，这些字画怎么卖？」

　　听闻生意上门了，赵钦澄识相不说话，默默注视与师弟谈论字画瞧不出有意愿想买的男人。

　　绘于掌心的护符弱弱发着光，记得卿卿曾说要是护符有反应，得尽快远离赶往安全地方。

　　不过嘛……

　　他赵钦澄是过来查案的，怕什么，怕的话还怎么查案子，怎么确保以后不再有大体消失，确保亡者能入土危安！

　　千万不要说赵某人太愚忠，非把自己往危险里去。

　　光是京城短短半个月内已经有超过四十具大体不见，顺序从北向南不算上东西边，统计数量初估每天三、五具被偷，不限男女性别年纪大小，几乎刚过往不久。

　　目前逮到的人全把锚头指向南方，指称他们全是受了盗尸大家指示偷尸，剩余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马不停蹄赶来源龙镇，看似和平安逸无任何异状，根本不像那些家伙说的这么可怕。

　　「这位爷可有瞧对眼的？」

　　「看了看都挺好的，可否透露大概？当然，金额的方面定会给公子你满意数目。」

　　这听起来像是大户人家，毕竟摆摊多时难得有人肯上前询问，王云祈也没有想太多。

　　「主要看您意愿，字帖相对比画便宜许多，若是有喜欢的价格好谈，单纯做做小生意交个朋友。」

　　「好，交个朋友甚好！」男人笑得灿烂，脸上表情渐渐多起来，简易介绍自己。

　　「在下姓方，既然有缘不如仁兄你摊子上这些就全卖我，恰巧我家也离得很近，两位不知愿不愿意过来喝杯茶？」

　　很好，套了话后邀约进家，确实很老套。

　　王云祈自然知道这位姓方的男人是谁，能离市集这么进的估摸就方家，至于方家独子方九风在源龙镇风评如何，与他做生意无关。

　　捧着摊位的字画，二人随下人踏进方家。

　　一道熟悉身影闪过远方转角，心思自己给太阳晒昏看错了，陪着娘亲的小狐狸不可能会在方家。

　　「之涛？」

　　「师兄我没事，走吧。」

　　短暂逗留方家待一拿到字画的钱，拉着赵钦澄随口找个理由离去，不知怎么回事，方家气氛从里到外特别诡异，王云祈不敢多做停留，待两人走远距方家隔了三条街……

　　「好在、好在你没多停留。」

　　赵钦澄坐在地上捶酸软双腿，平日没走这么多路还不觉得，这会一走起才晓得累，尤其现下大中午的。

　　「师兄何出此言？」

　　摊开掌心，赵钦澄没有藏私将裴卿绝画护符于他手心，以及护符没来由发光的事告知予他。

　　「未免也……」

　　「你不相信很正常，可安全点总是好。」

　　拍拍师弟背部，他们自幼饱读圣贤书，相信的是铁证如山事实，乡间流言作趣闻听听就好。

　　「是说，之涛啊。」

　　「你刚做了笔大生意，不知道……」

　　和赵钦澄同门多年，王云祈掂一掂钱袋，点点头，但是前提得先去排队买糖酥饼。

　　「哇喔！！」

　　「师弟我真是太爱你了！」

　　别过头闪过师兄飞扑，赵钦澄头顶路旁竹篓子傻呵呵大笑起身跟上，有如回到过去少年时候一样，生活快意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