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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 90 章 ...

  •   临安河。
      顾景带着许幸言,两个人看起来势单力薄地来到约定好的见面地点。打眼一瞧,白佑瀛那边人更少,六皇子直接单刀赴会。
      “王爷,许大夫。”白佑瀛抬眼,笑着举了杯酒。
      许幸言眼皮一撩上下一扫,没出声接话,笑也不笑拉着脸地坐下,手里把玩着筷子,大有一副爷看见你就不爽有什么话趁早说完的样子。
      “六皇子看见我,似乎不是那么惊讶。”顾景比起许幸言和善许多,给着笑脸,“早知六皇子这般光明磊落,我一介白身也应效仿才是。”
      “我手下有多少人,王爷怕是比我自己都清楚。”白佑瀛流畅地给自己满上酒,“何必拿来丢人现眼。”
      酒香萦鼻,勾起了顾景心底馋虫。他想起府上好酒不少,全是白佑澜这些年囤下,预备着什么时候讨好人用。白佑澜走后,顾景不贪酒,隔三差五给沈长清送去,都要把酒窖搬空了。
      家里好像还剩下两坛,等回去就把它们取出来,全当交杯酒。
      “六皇子还是有话快说,王爷身子受不得风。”许幸言把筷子一掷,嵌在木筷上的银子乒铃乓啷地乱响。
      眼神在顾景跟许幸言中间打了个转,白佑瀛急忙端起杯子往许幸言这边凑来:“许大夫何必心急?这满桌酒菜,大夫好歹动上一两口,我敬大夫一杯。”
      手腕一翻,杯子放下时已是干干净净。
      许幸言冷冷扫他一眼,吐出五个字:“我怕你下毒。”
      “在大夫面前下毒,我岂非班门弄斧?”白佑瀛大笑两声,伸手取过酒壶,脚下一个用力,登时掀翻了许幸言。酒壶转着飞出去,将将挡下破空而来的暗箭。壶中美酒洒了一地,也不见主人有半分有怜惜。
      许幸言一摸袖口,手里抓着药粉,也顾不上爬起来一扬手臂。白色的粉末飘去,菜肴这才算是染上了毒。
      可惜,等许幸言握着桌子站起来,顾景被白佑瀛钳制,站在他的对面。白佑瀛左臂上插着箭矢,血源源不断地往外流着,六皇子却跟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神色轻松,调笑般开口:“王爷果然心细,不过要是不这般妄自尊大,也落不到这个地步。”
      “闭嘴。”许幸言神色不善,右手缩在袖子里。
      “别白费心机了,许大夫,你的药粉碰不到我的。”白佑瀛抓紧顾景,“这一年练功练的我好辛苦,我不知道谁是你们的人手,只好所有人都瞒住。本来就很不容易了,还要三天两头向你们频频示好,真是恶心死我了。”
      “你大可不必这么做。”顾景镇定道,“佑澜从来没将你放在眼里。”
      “所以杀起来更容易,顾景,你还不知道我那好皇兄有多丧心病狂吧?”白佑瀛低低笑了,抓着顾景的手却很稳,“不管我如何,他都不可能放过我。他能杀了七弟,害了五哥,自然也能杀了我。”
      “五皇子的死跟佑澜无关。”顾景眉间一皱,替不在现场的白佑澜分辨,“没必要。”
      “那是王爷你认为的没必要而已,”白佑瀛嘴角扯出个笑,“我没证据是他杀了五哥。可手段能做到那份上,除了他就剩下八弟和父皇。八弟怎么动手?他和白佑澜不一样,八弟良善得多。白佑澜暂时动不了八弟,他下一个的目标就是我。他先害死了我师父,让我彻底孤立无援,然后准备像栽赃七弟一样送我上路。”
      白佑瀛颇有些癫狂地接着说:“王爷你就不好奇我怎么会知道你么?是青岚告诉我的。你说白佑澜要多不择手段,才会让他贴身的人都要捅他一刀?他为了那个位置,什么做不出来?”
      顾景闭上眼,不想再和白佑瀛说话。
      可白佑瀛偏偏不如他的愿:“我没证据,但是如果你说我将你交给父皇。父皇得知你和白佑澜这些龌龊事,他会怎么做?”
      他伏在顾景耳边,无不恶意地道:“你说,我的四皇兄,会怎么选?”
      “是你还是皇位?”

      “六哥这话说的,”第四个人突然踏入这亭子,“可是往嫂嫂心口上扎刀啊。”
      白佑澄眉目上挑,心情愉悦:“小弟不才,蒙六哥夸奖。只是六哥,四嫂身弱体虚,父皇震怒之下恐怕不会留情。不如把人给小弟,这才能看到好戏不是?”
      “你做的局。”顾景眼神冰冷,刺向白佑澄。
      “是啊,”白佑澄笑吟吟看着被挟持的顾景,“嫂嫂小心谨慎,这一年来怎么也不肯出府,我这个做弟弟的,想问个好都进不去,只好出此下策。六哥性子直,还望嫂嫂莫要怪罪于他。其实本来也没到嫂嫂真肯应邀,不过想来六哥装的好,还有四哥将回来的消息让嫂嫂松了警惕。”
      舌尖抵住牙,顾景垂下眼。
      确实,若不是得知白佑澜今日进京,他也不会轻易迈出这一步。他的身份毕竟见不得光,纵然白佑澜不甚在意,他不能不替他谋划。
      “可是四哥不是今日回京啊。”白佑澄看顾景猛地抬头,险些装上白佑瀛,嘴角笑容扩散地更大,“四哥要回京是不错,我费劲周折也只是将将时间提前了一日。为了让嫂嫂深信不疑,可是用了我浑身力气。”
      稍长的指甲刺入掌心,顾景全身冰凉。
      他还想着拖延时间,等白佑澜入了城自有人告诉他。再大的风险,只要白佑澜来了,也没人敢光明正大的动手。
      可是白佑澜不会来了。
      顾景感受着后心尖锐的触感,一瞬间生了撞上去的心思。
      若是死了,省的成为他们的筹码;若是没死,白佑澄定会费心让他活下去。
      白佑澜也能尽快找他。
      背后的利刃却在突然被收了起来。
      “给你。”白佑瀛一推,顾景踉跄两步紧接着被白佑澄的人制住。
      “六哥?”白佑澄眉毛挑了一下,他还以为要把人生生夺来,“你猜出来?”
      “没有,”俊雅的脸上没了笑意,白佑瀛仿佛冻结成了一块冰,“但我身边肯定有你的人吧,八弟。我算是明白为何师父当初一意孤行拦着我入局,可笑我那时还同他争,还认为他是老古板,自以为我也能和你们争。”
      “我摆脱了白佑澜,转瞬又落入你的陷阱。我还以为自己终于掌握自己的命运,到头来还只是棋盘上一颗棋子。”白佑瀛胸腔短促地震动一下,“我还有什么不是假的?唯一待我真的那个人早就死在了南夏,我还有什么不是假的?”
      他转身,留下一个空茫的眼神:
      “五哥和师父说得对,我这种人,一旦入局,终其一生都只能一颗棋子。”
      棋子何来自由?何来真情实意?
      他已经不想计较了,他也不想再费力挣脱了,侠客的梦终归只能是梦。
      他终于彻底醒了。
      腰间的佩剑寂静无声,像极了他遇见师父的那一晚。

      白佑澄注视白佑瀛渐渐远去的身影,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其实他和白佑澜,一开始谁也没想对白佑瀛下过手。
      他天真得过分,傻的单纯。
      奈何他一定要插上一手。
      这一年多,他用药用暗示用各种手段,最终让白佑瀛恨白佑澜入骨。他六哥智谋谈不上,一身武功还是可以利用的。倘若白佑澜在京,想必也会这么做。
      可他不在。
      白佑澄把目光转向顾景:“嫂嫂,和我走吧。”
      “我说你是不是瞎了?看不见这儿还有爷一个大活人么?”许幸言叉着腰昂着下巴,“有病赶紧治,省的等你终于登上大位结果连奏折都看不清,还要为难宗亲们把白佑澜请回来。”
      “许大夫,你这话就不讲理了。”白佑澄笑容不变,“我不想牵连你,再说还要劳您去给四哥报信呢。”
      “报信这种事有的是人去,白佑澜还请不起老子。”许幸言手一扬,扯出个张狂的笑来,“白佑澄,你当我什么都没做?顾景来时服了毒,毒性不烈,但是需要连服三天解药,错一时半刻都会即刻毒发身亡。到时候白佑澜问你要人你给不出,你觉得他会干什么?”
      白佑澄脸上的笑终于退了下了去,他看向顾景,顾景只是轻飘飘地给他一个眼神,还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他不是白佑瀛,白佑澜为了顾景能扔了太子的位置,能跪在地上求东辰帝。
      要是顾景在自己手里死了。
      白佑澜手里还有北境兵马的调令呢。
      就算父皇即刻下令卸了他的职位,自己还能杀了白佑澜不成?哪怕将来自己成了皇帝,白佑澜振臂一呼,北境的将领怕是能跟他反了□□成。
      而且依照他的情报网来看,白佑澜还同西华和北漠的新帝有联系。
      他磨着牙,恨恨道:“搜身,带走。”
      “等等,那个瓷瓶给我留下。”许幸言晃着手里瓷瓶,分外得意,“这玩意可是解药,放心,里边都是药丸子。”
      “殿下,是药丸。”搜身的人转身,冲白佑澄点点头。
      白佑澄闭眼深吸气,挥挥手示意把瓶子留给许幸言,自己一人率先迈出八角亭。
      要命的瓷瓶被许幸言抛来抛去,小样,跟你许爷爷斗?顾景瞧许幸言着颇为小人得志的场 面,没忍住勾起嘴角。

      八皇子府。
      回府的白佑澄不死心,喊来太医院圣手给顾景诊脉,江太医诊完后一脸恭敬:“回殿下,顾景体内确有毒物。”
      “你想好了,莫骗本殿下。”白佑澄眼神阴狠,他审问人惯用这般表情,“本殿下可还请了旁人。”
      “殿下,顾景的确中毒。”江太医面不改色,顾景体内的毒还是他诊出来的。白佑澜得知后不依不饶缠着他要解开毒性,奈何毒入骨血难以根除,白佑澜才不情愿地交代能去多少去多少。
      江太医只能冒险把毒一点点引出来,其实毒对顾景身体影响已经不大,除了会让他较常人体弱之外再无其他作用。但白佑澜不要脸面纠缠他,江太医只能动手。
      一年多能拔的都拔的差不多了,余下实在是无能为力。想来顾景这明面上的毒被引出来的,只是还没去干净。
      一连换了五个大夫都是这样诊断,还说从未见过这样的毒,具体会有什么毒性也说不好。可能只是让人体虚,也可能像许幸言那样说的置人于死地。
      白佑澄不敢冒险,只能看着许幸言拿着那个瓷瓶作威作福,把八皇子府当成四皇子府一般,对府上下人呼来喝去,让人恨不得撕了那张嘴。
      连白佑澄修养到这般境地都难以忍受,许幸言有多惹人恨显而易见。

      许幸言乜着眼打量一番被重新布置过的暂时居住地,终于满意的许大爷挑了张凳子坐下,示意下人赶紧出去。婢女小厮如蒙大赫,冲着门口就窜了出去。
      “你看,还得我跟来,换你一个人肯定就忍下了。”许幸言拨弄着刚刚添满碳的炉子,舒适地拣块软糕放进嘴里。一边手沾了茶水,在桌上飞速写着。
      ‘你体内的毒究竟怎么回事?他们都不认识。’
      “是,劳烦许大夫了。”顾景跟他坐在一起,忍不住低笑。
      ‘我那父皇怕我夺权临死前给我下的,没想到今天倒是派了用场。’
      想了想顾景怕许幸言不明白,又补了一句。
      ‘他要我病恹恹地活着,就算有心夺位也没命享受。’
      许大夫不方便说话,无声地啧啧两下。
      ‘太狠了。话说你有后招么?’
      ‘有’顾景抹干桌子,写道,‘我还没给莫谷指令,他不会回到府上。想要我命的人多得很,他们忌惮莫谷的武功。每次必须莫谷出去时我都会让他在目标地方附近的城镇露面,然后在隐姓埋名地赶去真正的地方。他回来时会先去城外的庄子,这时候应该府上的下人去那里,会有人给他递信。’
      ‘你没派人?’许幸言又拿一块糕点,津津有味地吃着:“白佑澄什么都不行,这府上的厨子倒是不错。”
      “确实,八皇子是个有口福的。”顾景也拿了一块,右手快速写着。
      ‘没,我怕出事。下人只会知道他要找到莫谷让他从庄子里给我带点庄子特产,莫谷得不到这个口信不会回府。按照他速度应是进了城,现在估计正在暗中打听发生了什么事。等他知道我被白佑澄带走后,只会藏得更好等白佑澜回来。’
      看完的许幸言赶紧擦去,同时一言难尽地望向顾景:“你要是喜欢,回头告诉白佑澜就是。”
      ‘啧啧。我也有后招。瓶子中的药看上去是药丸,捏开就知道实际上是药粉。迷人用的,你要是想要,我回头给你?’
      “不用了,麻烦。”顾景眉眼一弯,看向许幸言的眼里满是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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